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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起得头,话题突然转到了女人身上。
一群纯爷们儿在场的酒桌上往往会是这样。话题开始的时候,无非是谈论人际关系、财富实力,生活状况等等。谈论这些的时候还算靠谱,继而会谈论足球篮球,谈论利比亚战争,谈论日本大地震、谈论国家政策之类的政治体育军事类话题,这就扯得远了,完全跟在座的每个人不粘边际嘛。而男人偏偏总是不会甘于寂寞和平庸,喜欢谈论那些形而上学的、大而化之的、跟自己的生活丝毫不搭边儿的事儿,仿佛这样的话题能给自己找到一点儿心理平衡,可以满足心底下那点儿小小的虚荣和膨胀。能在酒桌上侃侃而谈、对什么事情都能说出点儿道道儿的人,基本上可以为成为焦点而沾沾自喜,自鸣得意。然而,先前谈论的那些,仅仅是舞台的序幕,是曲子的过门儿,是好戏开锣前的预热和走台。半遮半掩、犹抱琵琶之后,就像河流终入海,话题的终极走向会是----女人。女人,往往才是男人酒桌上话题的高音儿部分,也是整支曲子的最华彩乐章。
宇文秀显然是热酒上头了,神经完全脱缰,语言开始踉跄。五个人,撇开我不喝,他们四个人干掉接近两瓶52度泸州醇,快顶得上每人一斤贵宾密州春了。话题怎么从经纶事务转到佳人美色上面的,此前毫无预兆,就好像偶然推窗,见窗外千树万树梨花开那么自然。宇文秀眼神里有些狎昵的意味,对着我说,刚才咱俩在下面点菜的时候,那服务员小姑娘长得挺标致的,是吧?
我说,哪个啊?没在意。
宇文秀向我表示不屑,认为我是在装B。我说,真没注意,我只专注于陈列柜里的菜品了,心无旁鹜,视而不见,再说,我高度近视外加散光和老花,看什么都是月朦胧鸟朦胧的,你认为不错就不错吧。我已是日薄西山,到了无心赏花的年龄了,声色不能动我,朽木不能逢春了。
众人笑。五个人里头,我年龄最小,我这样说,好像更加验证我在装B似的。不过,到了过四奔五这般年纪的人,人生在走下坡路,些许的失意和惆怅总会有的。即便谁谁站起来拍着胸脯说自己还是猛男,还能提枪跃马纵横驰骋,那也会被认为是在故意掩饰自己的体虚、心虚和不自信。宁焕刚说,对于男人来说,权利金钱地位是最好的催情剂,腰杆子硬就一硬百硬。宁焕刚有资格这样说,他早早在官场出道,人生起起伏伏,体会定然深刻。
宇文秀接电话。电话是家里打来的。先是媳妇儿询问行程,再是一双儿女轮番在电话里找爸爸撒娇。宇文秀婚姻坎坷,在我们同学圈子里,都有孩子上初中的了,他的婚姻还未踏实。后来娶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娇娘子,年龄相差悬殊,同学都笑话他或者是羡慕他也说不定,普遍认为他是老牛啃嫩草或者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们婚后久无子嗣,老爹老娘盼着抱孙子都盼得望眼欲穿了,期间还让我出面做宇文秀的工作。有次,我带着自己的女儿去他老爹老娘那里串门,老太太挽着我女儿的手竟然眼泪姗姗,对宇文秀说,你个不孝的孩子,你看人家,从小一般长大的人儿,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要让我和你爹盼到啥时候啊。宇文秀的妻子恼怒和委屈地摔门去了卧室,弄得宇文秀里外难堪,进退不是。老太太也是真着急了,但是,抱孙子这事儿,得等到瓜熟蒂落,是种子和土壤、水分、温度的有机结合,还得加辛勤耕耘才成,任是谁人能劝说得了的吗?也不是别人能掺乎的事儿啊!本来不抱什么指望了,谁料想宇文秀在42岁那一年,一炮双响,放了两颗大大的卫星,小娘子为他生下一对龙凤胎,我们同学都跟着高兴,称他为“两弹一星”的功勋战士。
宇文秀在电话里用甜的发腻的音调跟刚刚牙牙学语的儿子和女儿交流,完了之后,喟叹说,看看你们,孩子都快成人了,我的缰绳才刚刚套上脖子呢,算起来,你们到60岁的时候,可以清闲地喝茶聊天晒太阳,我还得替他们带孩子。耽误喽,耽误喽。
卜文辉说,耽误什么啊,耽误也是你自己的原因。刚毕业的时候,我们漫山遍野剜菜,也不管糙好丑俊,先剜到篮子里再说。你可倒好,在花丛里滚过,乱花渐欲迷人眼,挑剔厉害了不是?不过,最后挑选了最水灵的一棵,也是你小子的造化。
邱金光说,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