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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记忆里就给父母写过信,并不是不想写,只是没心绪:说什么呢?怎么说呢?有什么用呢?已是长时间不回家了,也不是没有时间,只是顾于两地分居的丈夫而往返奔波。也许,有了爱情没了亲情——抛下父母孤零零的两个老人。
十一月的冷风,昏黄的灯光,诺大的房子与清冷的院子,孤单单的两个老人,默默相对而坐,我想他们定会在思念自己的孩子了。
以前父亲埋怨:上大学,也不写封信回家。我总不屑一顾的说:写什么,又不是不回家。现在想来就不寒而栗:成家,我不再经常回家,甚至好些时日连个电话也不打。
父母都是很本分的农民,他们前半生设么都没留下,家当没有,钱也没有。唯一区别于人的就是凭自己的辛劳供应了村里少有的三个大学生:姐姐、弟弟、我。在那贫而又困的黑土地的皱纹深处,他们一分一分的抠,一毛一毛的刨,供我们读书。任腰肩被岁月压弯也不尤不怨:庄活地没别的出路,你们谁有出息就供应谁,即使砸锅卖铁。上不好就下来刨地,老的就这么大能耐了。唯恐下来刨地,我们仨都憋了一股劲。
如今,我们一个个相继毕业成家,走上了他们认为有出息的路——我们大了,他们老了。
本该尽享天年的他们,却永远脱不了农民的本分,死抱着几亩薄地不舍得放,尽管我们都说可以养活他们。可他们依然倔强的料理着冬天的小麦,含辛茹苦地扒查着秋来的玉米。每到庄稼收割,父亲整个人胡子拉塔,母亲也一身的沧桑,可欢乐却从如黑土地的皱纹般干裂的嘴唇上流下来,布满老茧的手抠啊,刨啊——只要能动弹,我不用你们养!父亲就是这么一个倔性的人。总怕儿女不宽裕,攒了一年,将一沓崭新的票子硬塞进儿女的手中——拿着!那语气总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年年攒,年年却一贫如洗——这就是父母!
每趟回家,母亲总蒸了好些馒头,换了好些面条,剜了好些菜,装上我们的车,弄能得我们像搬家。他们一直担心:城里不比乡下,事事花钱。可我们知道,我们谁都吃得比他们好。而为了节省,他们竟可以半月不沾荤腥……
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山高水远他乡留,都说养儿能防老,可再苦再累不张口……
人熬老了岁月,岁月苍老了人。父母的皱纹如同开垦了多年的黑土地,沟壑纵横,老茧的手里庄稼年年绿,年年收。我不禁感喟:黑土地的皱纹深处,地下的是血,流出来的是爱……
本文作者为郭家屯初中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