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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高。气爽。弹指一间,不觉奔五。母亲在世的时候,时常对我说一句这样的话:“多大了,还像个孩子。” 母亲去世,我才长大,觉得自己不像孩子了,我是一个大人了,一个年龄很大的人。 女人,也只有失去母亲,才会长大吧。 从小我就是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干过很多出格也让人目瞪口呆、啼笑皆非的事:学过男孩站着撒尿、大哭着要把磕掉的上牙扔到屋顶、还制造出“一点七十”的笑谈。 还有几个让你不可思议的第一次,闲来无事,写来大家畅怀大笑一番: 1、第一次接电话 最早熟悉电话就是我村大队屋子里的摇把子电话,头发用发蜡打得锃亮的宋兆兴哥看管着,每当谁家外地有电话来,电线杆顶上的大喇叭就高呼:“某、某、某,你家来电话了,快到大队屋子接电话!”播音的一般是大队民兵连长宋汝州,他尖着嗓子,声音划破空气,在村子上空回荡。电话来自哪里,汝州叔还要郑重强调,让接电话的人家心急火燎的。那个时候,不是十万火急,谁也不会打长途的,电话费不说,打个电话难上加难,恐怕除了大队,很少有电话的吧? 我经常去大队屋子玩,也看到过那个黑亮的像个凸出的盒子似的电话机,但是从没有用手动过,若是动了,兆兴哥哥会和你拼命,他的专职工作就是看护电话机子和分发报纸。这个香饽饽似的工作,让村里很多人眼红,兆兴哥哥也爱出风头,衣裳一点皱纹没有不说,头发像是被牛舌头舔过,油光瓦亮的。那些和他一般大的青年都在大田里热火朝天地推土拉粪,浑身上下打满补丁,还臭气熏天。打补丁的褂子也担心穿烂了,还要在肩膀上带个垫肩,护着肩头。肩头是最费力气的,那儿的布片,怎么经得起来回的揉搓呢?身体棒的,干脆脱了褂子,搭块披布,淌汗多了,就随手一擦,脸上就晴转多阴,胡乱划儿,刚毒的太阳晒下去,脸蛋子青黑,很俊的小伙,也丑看起来。 识字班也干够了田里的农活了,不是插秧就是扬粪、拉车子。都盼望着嫁个不干活的青年,沾点光,让自己也净板一点。想做兆兴哥哥的媳妇多如牛毛,凡是来我村看电影的识字班,都在打听他。我二姐和他小妹是同学,我是她们的尾巴,经常看到外村的识字班小心翼翼地向他妹妹打探兆兴哥哥的情况,有的还行贿呢,塞一包褂子或者几块糖块到他妹妹的口袋里,说,告诉你哥,我打听他。识字班还没说完,脸就红了。晚上的女人,红起脸来,非常可爱,像一朵要绽放的荷花。 秦家河崖的一个识字班,长得漂亮,眉是眉,眼是眼的。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阳光下,带着金属的光泽。唯一不足的就是这个识字班个头不高,兆兴哥就不干了,要命不同意。识字班铁了心了,三天就来兆兴家一趟,每次来都带着潍河鲤鱼、潍河里的蛤蜊,一大袋子一大袋子的。识字班也勤快,把兆兴家里外收拾一遍,还要给他的爹娘陪着笑脸,她做的饭菜也好吃,烙出的油饼如绸、如缎、如云朵儿。兆兴娘一百个同意,看到兆兴对人家姑娘爱理不理的,就骂:“娶个高个的,好吃还是好用。女人只要能干活,会生孩子就行。” 不管他娘说什么,兆兴就是不点头。 等村里的媒婆给兆兴介绍了一个相州街的识字班时,兆兴哥那个滋呀,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这个女的,身材细长,眼睛细长,走路带着一股香风。兆兴的父母没看中,兆兴哥哥就给爹娘做工作:“婚姻乃人生之大事,年轻人有婚姻自主的权利,父母是没权干涉的。”他把平日从电话中听到的时髦用语都搬了出来,父母看他是吃了秤砣了,也就随他去了。 秦家河崖的识字班,誓死要嫁进我村。兆兴哥哥刚一结婚,她也嫁给了大兆兴一个辈分的汝卿叔。当时汝卿叔刚从部队转业回家,家里非常的贫穷。听别人说,那个识字班说,日子,是人过的。我就不相信过不好日子。 后来的故事,我不说大家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兆兴哥从小没吃过苦,干不了重活,他的媳妇也不爱下地,日子就过得一般般了。汝卿婶子吃苦耐劳,什么活都肯干,小日子一天天滋润起来。面对两家的情况,村里多事的人就开始嚼舌头:要是当初嫁给了兆兴,得吃多少苦? 苦不苦,生活是一方面。女人在少女时代,在乎的是自己心想梦成的,在她们的心里,精神比什么都重要,嫁个自己爱的人,比什么都重要。做了人妇,尝过生活的酸甜苦辣,也许人生观会改变一些,但是心中的那个男人,是一辈子的遗憾吧。 罗里罗嗦半天,跑题万里。题归正传,说说我第一次接电话。那是我22岁那年,也是我从事教师工作的第二年。也就是说,直到我长到22岁,我还没有接过一次电话。我家也冷不丁地接到远在辽宁黑山的大姐的电话,接到电话,就把爹娘吓个半死,以为大姐不是病了就是家中发生了什么心惊胆颤的事情。每次都是父亲上气不接下气跑着去大队屋子抢接的,还没等到家,倚在大门口等父亲的娘老远就着急地问:“大闺女怎么了,生病还是出什么事了?”父亲回答,生小女外甥了,娘才裂开嘴笑了,还用手摁摁胸口,刚才心要跳出来了。 当时,正处于和老公热恋之中,他要出差去东北,我正好是麦假时期,就跟着他去东北看望大姐。 我们先到了沈阳,住在一家宾馆。老公和单位的两个人住在三楼303,我一个人住在二楼204。我住的房间共四个人,一个女人在不停地抽烟,那两个女人在不停地聊天。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住宾馆,我感到很害怕,天没亮,就去敲老公住的房间。和老公同住的一个是我的大伯、一个是我的叔公。 大伯是个爱开玩笑的人,说,你这么早就到我们的房间,叫我们怎么睡? 白天,他们三个人去各家单位要钱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他们的房间里。忽然,总台喊:303,接电话。 我就没接过电话,一时不知所措。可是,又不能不去接,就唯唯诺诺地走到总台: “我是303。”我还不会礼貌地说,你好。 “你是谁?” “我是.......”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是谁。 对方卡住。我无语。 总台登记着303住着三个男人,忽然有一个女人说是303的,还说不出我是谁,总台的服务员暧昧地看着我,我的脸立时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