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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大二在文学课上与沈从文先生的《边城》碰面,那茶峒、小溪、溪边白色小塔、塔下的人家,还有溪边朝阳升起小船开渡,夕阳西沉,小船收渡……沉重古老静止的边城风景以及小人物的生活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所以,些许年了,它曾经不止一次地牵动起我的心绪,让我流连于那片淳朴的如庄户人的凝重的脸一样的湘西世界里。
《边城》生活犹如“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古老质朴的画面沉淀了多少生活的恢弘沧桑与沉寂凄婉的悲壮。 它是一幅静止了的图画,千年万年不曾变。农村山城里的人叫画中人,他们在社会上地位可以忽略不计。然而画中一切于画外的人永远充满向往的同时也掺杂了些许淡淡悲凉、无奈的感怀。
如今又捧它在怀揽它在心,泛黄的书页里,我是小城故事里的一个目睹一切生活的人,于有月亮的晚上站在沱江对岸的青山上瞭望……
纤细绵长的水草轻柔地叹息着,将浓密的长发编进沱江的翠绿,荡涤着岸上的灰色的城堡。月光透过古朴的建筑射进清湿潮冷的石子铺成的古拙幽深的巷道,有花猫在墙头蜷缩着昏昏欲睡。巷中满眼的翠绿,馥郁的花香,各家院落四周植满了花木,爬墙虎身子懒懒得探出墙外,竹藤的老手杖敲响了街心,旧履轻拍着寂寞的路,庭院尽头的柴扉半掩半开。灰色的板门如苍老的岁月,时间在木板上刻不下什么,却是已斑驳的颜色被风雨悄悄带走。门框已柱朽,门板如老人的脸沧海横流,老房子也老态龙钟了。但春天花开,秋天花也开。随沱江上的温馨香雾飘来漾去。当年翠翠黑亮的明眸透在清澈的沱江上,拉着吱呀的木船,那灿如笑眉的新月浑圆成冰清玉洁的故事,照着远去的傩送,沿江而下……
人在江湖,悲欢离合。至情至爱全浸在丝丝缕缕呜咽的江水中,淌老了岁月 ,淌老了人。端起了酒,掉下了泪,飘零了心,散落了情。
秋风吹落的黄叶串起招摇的往事……
白脸汉子和黑发女人,打亮了油灯,从吊脚楼半开半闭的“回”字纸窗趁着流淌的月华看秋雨绵绵伴着缓缓的水流,谛听山头上多情的歌声,用心揽收起了无数的思恋,幽怨甜蜜的气息,渗入眼梢眉角,说不清,道不明。
白胡子老头守着清翠的故事,眯着眼悠然的坐在清水河畔,回味古镇昔日的繁华春梦。记忆熬走了青春,熬走了岁月,在风雨交加的夜,合眼静静的睡去,睡去。
棒槌声声,依然敲击着长长的青石板,花花绿绿得衣裳漂在沱江上,循环着当年的倩影流苏。姑娘们身着苗装,背上竹篓,欢声笑语里倾听着山坡上情人嘹亮的歌唱。
风起了,渡船依旧在江面前游荡着。 成双的蝴蝶,也许累了,憩歇在青春的额头,似刚睡下,又似刚醒来。
睡梦里,清亮的苗歌蘸足了江水,把灵魂轻轻浮起来。璀璨的星光把白脸女人的照的苍白,明眸却依然望着东流的江水,等待远航的人归来。美梦中搅和了残忍,爱却缠绵着怨恨。
夜深月落,手中《边城》颓然滑落:边城风光依在,却不见了当年女人与渡船,歌声悠远成悲情往事,爱情涅磐于某个瞬间。空寂的沱江送走一个个长夜,端午节里梦见的是忧伤的故事?还是熟悉的故人?
生活供以人生命,图画供以人欣赏。《边城》是图景,浓厚的乡土气息价值永不退色;《边城》是真实,厚重的人文情理却无法承载:“也许明天回来,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今夜,似乎,我是边城的那个守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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