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鬼村（二）

2014-3-4 11:21| 发布者: 丛中笑~| 评论: 2|原作者: 蒲公英的一片云

摘要: 虎子接到电话，立马赶过来。他立在床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月不见，他老了，瘦了，白发多了。他后悔当初说话太重，哪成想这么快……骨肉亲情是割不断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他对母亲说：“快给爸穿好衣 ...

      虎子接到电话，立马赶过来。他立在床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月不见，他老了，瘦了，白发多了。他后悔当初说话太重，哪成想这么快……骨肉亲情是割不断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他对母亲说：“快给爸穿好衣服吧。”
      梅这才回过神来：春还光着身子呢。她找出了几件半新不旧的衣服递给儿子。
      这几年，春很少添置衣服，他穿的多数是儿子替换下来的。他说都快六十的人了，有点衣服遮着就行。梅也乐得顺水推舟。自己到商店买衣服时，高兴了遇到那打折的削价的特价的，也顺便给他买件。他嘴上说花那钱干什么，行动上却将新衣服穿在身上，好长时间不离身。人精神了，话也多了，笑声也朗了。可见，爱美之心还是有的。如今去了，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找不出。儿子皱着眉头说：“就给我爸穿这个？”梅说：“就这样吧，穿好的眨眼烧了也可惜了。”虎子二话没说扭头就走，他要赶紧给父亲买寿衣。一来作为儿子，他要尽孝道，不能让他光着走；二来置办晚了老家来人，自己脸上无光，丢不起这个人。

      家里三弟兄夏、秋、冬一听老大春没了，也着实吃惊难过。尽管他们还为父亲的事怨恨他，却又为这老婆腚底下的“蒲团”感到可怜。大家兵分两路，有一部分人赶到城里料理火葬，另一部分人在家里开土圹造坟。侄子年轻不懂，嫂子梅是妇道人家。兄弟们不操心谁操心？

      一切准备就绪，火葬车就停在门外。老二夏说：“嫂子，将哥哥的骨灰直接拉回去还是再拉回来？”她说：“先拉回来吧！”众人以为她悲伤过度在说胡话，就说：“拉回来怎么办？”梅说：“坟还没弄好，拉哪去。”小叔子们说：“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家里正做着。”梅说：“春不能回去，我要将他葬到龙泉山庄公墓里。”一语惊人。儿子急了，“公墓是很贵的。不是谁想去就去的了的。”她说：“不孝的东西，你不就是怕花钱吗？不用你操心。”她合计着自己积攒的那一万块钱够出个殡的了。看虎子和众人的意思，是非把骨灰运回去不可了。她爬上灵车，亲自去火葬。火葬完毕，她又将骨灰押送回来。众人看她那副坚决样子，心里及不舒服，暗骂：没数的臭娘们，有几块钱烧的。

      梅的决定，打乱了兄弟们的计划。他们心里别扭，对虎子交代：“什么时候下葬，说声。”而后郁闷而散。各人有各人的日子，家里还有一堆的活等着他们做。你能，你就自己处理吧。我们耗不起。

      对于将丈夫葬在公墓这个决定，她坚决不妥协，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不仅是丈夫的事，重要的是关系着自己将来的归去。丈夫在哪，她就应该在哪。要是不随春去，自己岂不成了孤魂野鬼了？那个落后的小村庄，那些只知道在土里刨食的人，已经远离了自己二十多年了，一想起来就使人心里疙疙瘩瘩的，死后怎么可以再到那地方与他们为伍呢？不行，坚决不行！决不能让春的骨灰再葬回去。活着的时候好容易住在人城，她感到扬眉吐气；死了也不能掉价，她要风风光光，葬在鬼城里。

      她要亲自到离城不远的公墓里挑买现成的墓穴。她为自己的英明决定感到扬眉吐气。将丈夫风风光光地葬在那里，将来自己再到那里与他会合。馋死那些鼠目寸光的泥腿子。你们造坟是你们的事，我又没有让你们去造。

      公墓建在离城不过十里地的龙泉山上。说是山，其实就是一座高大的丘陵，只是这里没有真正的山，也就把它当山了。平日只听人说这里风水不错，有山有水，是个好地方。市里的有头有脸的人死后都葬在这里。自己百年之后能和这些上等鬼为邻，那是种什么成色？

      来到公墓，她算是开了眼了。公墓建在龙泉山阳面的荒坡上，面对龙泉水库，风景极其优美。苍松翠柏，整齐地排列在墓穴群的过道上，犹如护院的警卫。墓穴的周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花丛中的墓穴，犹如人间的别墅，一座比一座豪华，一座比一座气派。这岂是老家那些孤零零的土坟相比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就庆幸自己的决定。她指着自己看好的一处墓穴问：“这个多少钱？”人家说：“十万。”“十万？”她目瞪口呆，就这么点小地方？又看了几处，最便宜的也两万多。她傻眼了。自己不足一万块钱。看样子这墓地是买不成了。不，她不甘心！她想就是买处最便宜的也比回去强。她回到家里，要儿子出钱。儿子说：“要是回去下葬，不用你操心。要是非要葬在公墓里，我一份钱也没有。认祖归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怎么非要独出心裁？自古以来有多少有钱有地位的大人物死后都将骨灰撒到大海里，撒到大地上，埋在树下，人家就不如你高明？咱们是没钱没势的草木之人，还有什么讲究的？咱们有几块钱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有多少人情世事等着去做，你就忍心浪费在这里？人死了，回归了大自然，放在那里不一样？”她无言以对，却还是不甘心，又四处讨借一番，人家知道她借的用场，没有一个肯出手的。她不明白，世态怎么这么炎凉。儿子说：“别说没有，就是有也不给。不但父亲要葬入祖坟，就是自己将来死了，也要去和祖宗在一起。”旁人也劝她，人死如灯灭。放在那里也是一样，无必要死后浪费更多的钱。她心里别不过这个弯来，可又无可奈何。

      鬼城是进不去了，总不能将丈夫的骨灰老停在家里。她没办法，最后就坡下驴，随他们去吧。由虎子出面，求助于家中的叔叔们，开圹造坟，将骨灰运回老家葬入“鬼村”。

      车还是小叔子找的。虎子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坐在梅的身边，阴沉着脸一言不发。他在埋怨母亲独出心裁耽误了父亲下葬。这样出尔反尔，弄得自己在亲戚朋友面前很没面子。梅的心里也不平静，她心里苦，却又说不出来。说出来遭人嫌。只有自己反复的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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