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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别鹿的这个嗜好,头几年还是挺容易满足的,别鹿家的葡萄架就是看着别鹿怎样从一个傻里傻气的小姑娘成为人妻成为人母的。七夕这天原伟只要跟别鹿回趟丈母娘家,就顺带把那最隆重的典礼举行了。这几年就没那么容易了,别鹿家的老房子拆了,搬到社区的楼房里去了,那架老葡萄虽然它的徒子徒孙早已遍布天井的各个角落,可终难逃整个家族覆灭的噩运,因为在它们的身躯上矗起的是钢筋混凝土的硬家伙,任它们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也是无法突破的,正如被压在水泥路面下的蝉,只能继续在黑暗中摸索挣扎直至腐烂。其实这些年遭受灭顶之灾的又何止是别鹿家的葡萄?那些一人搂不过来的大柳树、大榆树,那些每年春天都散发出浓郁花香的洋槐树、梧桐树,什么时候被从农村连根拔出的,谁能说的清呢?小时候在村子里四处闲逛的鸡、鸭、鹅们,不到养殖场里,你还能看到它们的踪迹吗?青石屋取代了茅草房,白墙红瓦的砖瓦房又代替了青石屋,如今钢筋混凝土正蚕食着农村。传统意义的农村,正从我们的记忆中消失。所以,要想找个有葡萄架的地方过他们的七夕,还真难为了难为了原伟别鹿他们。而没有了葡萄架的七夕,就如没有香味的花,没有水的山, 没有诗的灵魂,潦草而空洞。 今晚,在这旷无人迹的山中,在他们的婚姻步入七年之痒时,原伟送给别鹿的这个葡萄架下的七夕,别鹿觉得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 月上中天了,只有半个脸,如蒙纱的少女。天高而蓝,深邃的有点让人发慌。星星好密也好亮啊。别鹿又回到了小时候躺在凉席上听奶奶“把瞎话”的那些夏夜。 “原伟,你说牛郎织女要是天天在一起,也会像我们一样拌嘴闹别扭吗?”不知过了多久,别鹿梦呓般喃喃。 “会吧。过日子呢,勺子哪能不碰到碗!”原伟凝望着牛郎织女。 天上,牛郎织女也在深情凝望。 在牛郎织女的深望里,原伟看到别鹿腮上亮晶晶的泪珠,不知是别鹿的,还是牛郎织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