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 妻喜 （四）

四

晚上八点多了，太阳早已休息了，却没有丝毫凉爽之感，窗外吹进的风都热嘟嘟的。原伟发过那条短信后就把自己变成了一根翘在水面静等鱼儿的钓竿，心里早已如世上任何一处的水面，无论投进去什么都不会留下痕迹，带儿子游泳的事连条最细的波纹都没有激起。元宝正跟着心爱的“喜羊羊”在青青草原的运动场上欢呼雀跃，连脸上的汗珠都顾不上擦，脖子上明晃晃的，在灯下反着明光。别鹿在沙发上摊开了一本厚书，却好长时间都没翻一页，一会儿拧条毛巾为元宝擦擦，一会儿切片西瓜递到元宝手中。浑身像涂满了西瓜汁一样粘叽叽的，用水冲过，也就清爽几分钟。心越来越闷，就跟这反常的天气一样。别鹿把书合上，跟元宝说：咱们去超市看书吧。正好下集《喜羊羊与灰太狼》元宝早已看过，超市还有元宝上次没看完的《小屁孩子日记》，元宝非常顺从地跟在别鹿身后出了门。从元宝认字会看书时起别鹿原伟逛超市就有意把他领到卖书处，随他任意翻看，有他特别喜欢的就顺便买上几本。久而久之，只要去超市，元宝都会在卖书处逗留很久。

外边跟家里一样，仍是一个热，世界俨然已成了一个巨大的桑拿房，誓要把人蒸透蒸干。马路边、小区前的空地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人，男女老少，大多是背心短裤，少的不能再少，胳膊腿的都尽量张开，如奓着翅的抱窝母鸡，比往日横出了不少。

推开超市的门，凉爽扑面而来，感觉自己瞬间瘦了身，超市内外简直就是两个世界。超市里人来人往，生意异常红火。细心瞅瞅，跟别鹿一样专为享受不花钱空调的还是大有人在。别鹿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没心思买，就跟元宝在书架前随意翻看。直到快十点了，超市就要关门了，娘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已经爽滑了的身体，一出超市门，立即被热浪包裹。回到家，原伟居然还没回来。别鹿就听到自己心头的火“蹭蹭”拔着节地往上窜，直窜到发梢，然后“叭叭”往外冒火星，别鹿担心自己像汽车一样也会自燃，赶紧跑到卫生间冲了个凉水澡。然后又给元宝洗了洗，把元宝床头的风扇定上时，让元宝睡下了。别鹿自己屋里的风扇开到最大档，也躺下了。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翻到后来都不敢翻了——竹制凉席热腾腾粘乎乎的像爬满了章鱼的脚，一翻过去就被吸了过去。都快半夜了原伟怎么还不回来？还不被蚊子咬死？瞌睡了会不会跌进水里？想到这样，别鹿一个骨碌爬起来给原伟发了个短信：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外边？原伟的短信倒是很快飞了过来：你怎么还没睡？我跟老郭钓得正酣，暂时还不打算回。你快睡吧！别鹿想象不出钓鱼怎么还能钓到“酣”的程度，但知道原伟没事，就也放心了。迷迷糊糊的，直到天微明时才矇眬睡去。

一觉睡到快七点，别鹿才醒来，一看身边的床空着，原伟竟一夜未归。别鹿都不知道气该怎么生，火该怎么发了。等元宝醒了，娘俩去外边吃了点早餐，就直接去了元宝的爷爷奶奶家。爷爷奶奶家有空调，不能再呆在家里了，再待下去别鹿担心娘俩会成烤肉串。没想到快吃午饭时，原伟也过来了，还提一条大花鲢，鳞光闪闪的。原伟父亲做的清炖花鲢鲜美无比，别鹿和元宝都会搛几筷子的。别鹿看向原伟，仅一夜未见，却觉得人像瘦了一圈，胡子显然也没来得及刮，露出青黑的茬，更显疲惫憔悴；眼白上布满缕缕血红的细丝，眼像缺了润滑油一样干涩。但整个人看上去还算精神，甚至有那么一点意气风发，没像大烟鬼似的哈欠连连。只是胳膊和腿凡是露在外边的部分，密布着一个个小红疙瘩，用手捋一下，都能簌簌地往下掉。在老人这里，别鹿不好发作，只找了瓶花露水睨着眼递给他。原伟嘻嘻笑着偷偷说：还是老婆疼我！别鹿转身给了他个后背，再也不肯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