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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总是嘴馋,在野坡里玩儿的时候,也想尽办法找肉腥儿。 坡兔是比较常见的,然而跑得太快,狗且撵不上,我们就只能大呼小叫拍掌跺脚地望着它们一颠一颠的小屁股、越来越小的迅捷的身影远去。 麻雀、黄鹂虽小,却是屋顶上树林子里又叫又闹的真不少,折来枝丫绑成弹弓,半天也可以打到几只,扔在火坑里烧成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灰球,一点一点撕扯胸脯上大腿上翅膀上的肉丝儿吃,弄到满脸满手的黑灰,却只是把肚子里的馋劲儿引得更象拉圆的弓。 村后的小河平时水浅鱼少,等夏天雨后洪水退落,各色鱼顶水而来,小孩子就都光了身子,呼啸疯狂起来,有大人们也来掺乎了,整个小河喧闹沸腾了。捉出的鱼得先尽着玩儿,养在陶盆儿里、漆筒里,甚或水缸里,搓饭渣儿喂着,可以观赏逗弄好多日子。看看鱼不怎么活泼了,恹恹的懒得摆动翅膀,就捞出来求大人给煎煎,但往往因为鱼小且费油,得到大人准许帮助的时候少些,于是就自力更生,找宽扁的薄板儿石搭成简单的锅灶,把鱼摔死排到上面,堆起枯草树枝生火,学大人的样子一板一眼地慢慢熥烙,肉熟的香味儿飘散开去,鱼的身子嗞嗞响起来,星星的油水冒出来,人的馋涎也就涌上来了。结果是,到底鱼熟了没有,熟到什么程度,好像也没有计较到那么详细,反正是已经落到自己肚子里去了。 春夏秋三季,大大小小的青蛙,水坑边,草丛里,河湾处,石头底下,遍地都可以很便当地找到。青蛙是美丽的王子,我们读的童话书里是这样说的,它也的确是的,大而明亮的眼睛,绿色的优美的花纹,尤其一双修长光滑的美腿,纵身一跃,双腿拉长舒展在阳光下,亮亮的光泽很是闪眼;它也仿佛知道自己的优越之处似的,见人就急于展示立定跳远的能耐,卖弄自己的那双美腿。然而它不知道,饥饿的眼睛里留不住审美的心思,青蛙的那双美腿,在我们眼里更是美味。 砍去双腿的青蛙的头身被弃置在石头边,血肉模糊在石头上,可是它在好长时间还不会死去,还会眨巴眼睛,挪动前爪,仿佛想逃离。它无辜而努力地眨巴眼睛的可怜样子,在我当时忙碌而残忍的心里还是刻下了印象,所以至今还能清晰地浮现到眼前。 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在一位年长几岁的仁兄带领下,到村河的上头抓青蛙烧青蛙腿聚餐。这位仁兄那时就很有领导能力,对我们这些七高八矮的孩子进行了分工,拾柴的拾柴,抓青蛙的抓青蛙,烧火的烧火,一帮人各司其职忙得不亦乐乎。然而有一位李姓朋友生性懒得动弹,分派的活儿干不漂亮,做领导的仁兄就长了记性,悄悄吩咐人弄了两条蛤蟆腿,做好记号,烧熟后分给他吃,而他竟然毫不察觉。好多年过去,我们一起的那几个人还要提起这件捉弄人的事来说笑。 有一次进饭店,桌上上了一盘油炸田鸡腿,人人都笑嘻嘻举箸尝一尝,且说不快吃就反生了。我猛然想起小时候抓青蛙烧吃青蛙腿的情景来,且觉得有一双无辜而努力眨巴的眼睛看起我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