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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接到一个电话,说叔,近期我将回来,咱们几个坐坐吧。这是朋友的儿子,在外地做生意。而朋友,逝去,已十年了。
朋友当过兵,在单位开车。那个时候没有禁酒令,我与他及几个同事都喜欢喝酒。每天中午,我们是单位南边那家小酒馆的固定客人。一般的时候我不让他喝多,一次他喝的有些过量,我生气的说,以后随你便,你还要开车,喝这么多酒,我不再管你了。次日中午,给他倒酒的时候,他偷偷看看我,偌大的男人蠕蠕的说,我再也不喝多了,若是再想喝,就请示------
他家东边是个水库,他数次跟我说,等他老了,就在水库养鱼。我说你可以在水库边养猪和鸡,以鸡屎喂猪,以猪粪喂鱼,这个叫立体养殖。他说我不会养鸡的。我说我学过兽医,养过蛋鸡和肉鸡。他说我聘请你做技术顾问。我说不去。他问什么条件才去。我说每次去炖一只小鸡一瓶白酒便行。他笑我笑,桌上的人都笑。
那次,单位派他和我到他的乡镇拉物资,他给妻子电话,说中午回家吃饭,让整几个小菜。快到他家门口,他悄悄对我说,你嫂子若是跟你喝酒,你可千万不要跟她喝,你的酒量不行,不是她的对手。
谈起那个熟识的人或同事不孝敬父母,他总是义愤填膺,侠客一般的骂一通,然后指着我们几个自豪的说,你们要向我学习,每个月偷偷塞给父母钱,不能让媳妇知道------他逝去后一年,他的父母才知道------
那时,他的儿子在一家单位开车,一次闲聊,他说儿子出差去了黑龙江的墨河。一个同事说那个地方有俄罗斯的剃须刀,经久耐用的。他没有手机,便用同事的手机给儿子打电话,说让带几个剃须刀回来。几天之后下午下班时,他买了烤猪蹄和小烧鸡,得意洋洋的说,儿子下午回来了,犒劳犒劳这小子。为父之深情,浓浓溢于脸上。那个剃须刀,巴掌大,沉甸甸的,用的是照明电,打开之后嗡嗡震天响,可见老毛子的胡须是何等丰茂。可惜,几年后我不小心掉在地上,摔坏了。
一年,我的膝盖骨摔碎了,在医院做手术,往手术室抬的时候,他来了,我问,你怎么来了?没上班么?他没好气的说,我怎么不能来了?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赶快好起来,跟你喝酒哦------但是,我没有想到,这次却是最后一次见他,他死于一次意外事故。
出院后我在家静养,几个同事来了,脸色阴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没有了。我的脑袋轰的一鸣,好似飞机穿头而过------那一夜,我未曾合眼,若干往事蜂拥着在脑海中展现,我再次深切的体会到生命的脆弱与无奈。
他的儿子结婚那天,我们几个同事都去了,他的妻子脸上的喜悦遮掩不住深沉的哀伤。鞭炮响过,媳妇过门后我们走了------一年后,他儿媳生孩子,我们几个去了,在医院等待的时候,悄悄说起他,忽的都无语凝噎------
今天傍晚,我喝了一点酒,坐在窗前,外面是马路,音乐、机动车引擎声与喧哗扭缠在一起,使得小城充斥着饱满的生气和噪杂------不由的想,十年的光阴,疏忽而已,而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再想,却心乱如麻,敲字艰辛------就此打住吧,权为十年之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