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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良瑛5月26日诸城文学讲座录音整理
那就我先说,我说了以后大家咱再敞开探讨。客套话咱就不说了,因为咱们都是一家人。用我五十年的创作经历吧,和十几年的编辑经验,对文学创作的体会、经验和认识我先谈,然后大家再谈。
咱们家乡的作者和作品不少人我都看过了,而且有好多作者的作品几十年来都读着,而且和作者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今天先探讨一个东西吧,就是我们为什么创作。我从来是把这个写东西分这么三个方面来认识:一个是写什么,第二个是怎么写,第三是为什么写。按说应该先谈写什么,然后说怎么写,最后说为什么写。今天我就姑且先谈为什么写。也就是重点说为什么写。
小到一首诗、一篇散文、一个短篇小说,长到这一生搞文学创作,为什么写?从这里入手,解决这个实质性的问题。为什么写呢?因为我心里有话说,非说不行,不说我就感到压抑,我心里有爱、有恨、有喊,你不叫我表达我就难受。所以我就写出这一些来,也就是古人说的“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骨头卡在嗓子眼儿里你不吐出来怎么办?这么一种心态写,写出来的东西,表达的就是真感情、真见解,肯定是感人的。
我在滨州的时候举过一个例子。以后他们说你这个例子是不是改一改。我说如果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发生了事情,比如说车祸,他有一个孩子,他有一个媳妇,他有一个父亲。他媳妇会扑到他身上哭得死去活来。他孩子会跟着他妈一块儿哭。大家都在关注这些哭的人身上,却没有看到或者说没有注意到,他父亲就蹲在墙根下,咬着嘴唇、眼里流出两行浊泪。这就是说,女人有女人的表达方式,老者有老者的表达方式。这种表达都是感人的。因为他心里悲痛,这种悲痛他要发泄,这就是为什么写。我写这一篇东西就是为了发泄我内心的这一种感受,非写不行,你不叫我写我偷写,你叫我发出来我放在电脑里。
最忌讳的是没有真感情装腔作势,我要写,因为我写出这一篇来,我叫大家看看,发表出来,我是不是一个作家,你看我能写东西。或者是说我受到张部长的指示叫我写一个东西,我就扭着鼻子在这里写。那么我没有感情,还要装出一副有感情的样子,这就叫做矫情。文学是忌讳矫情的。矫情出来的东西看上去很好看。还用我刚才举过的例子说,过去我们诸城人去世了以后要送殡,送殡全家都哭,哭的最好听的就是后面这排女人。那头上不知道罩的是什么东西,白布罩了全身,脸也罩着,哭的抑扬顿挫,声音是非常之好听,那就叫矫情。我举个例子,过去有部长篇小说叫《欧阳海之歌》,很矫情。他说欧阳海看着马在铁道上,火车来了要发生危险了,他就去推这匹马。事情说他推马牺牲了。他去推这匹马时,来了,这时候欧阳海好象看到了张思德挑着碳的担子走来了——张思德是毛泽东为人民服务里面的人物,烧碳的,后来出了事故开追悼会——这个时候,他好象看到白求恩,他还看到了谁谁谁,这不是矫情吗?欧阳海这时候能想这么多能看这么多吗?还是几十年后卢伦写的一篇小说过瘾,叫《战士通过雷区》。地雷埋在这里,战争就要结束了,战士必须通过这个地方,要把地雷起掉。这个战士踏到了一枚地雷。他要把这枚地雷慢慢起出来,不然的话他们就要同归于尽了。卢伦可能是读了欧阳海的小说,在这里他狠狠批判了《欧阳海之歌》,有人可能说这个战士想到了什么什么什么,想到了战争的胜利,有人可能说这个战士这会儿看到了什么什么什么,对不起,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什么也没有想到。他只是想把这枚地雷挖出来,不然就要同归入尽了。
还有一个很矫情的文学的散文,卢伟强、建平、培玉等人可能会想着,谁写的呢,毛泽东逝世以后,他儿子毛岸青和他儿媳邵华写的。当然是以他们的名义,谁写的并不重要。题目就是《我爱韶山的红杜鹃》,一看就是矫情。说韶山的红杜鹃怎么着,说韶山的红杜鹃怎么怎么着,把主席前面的这一段经历全给说了说,这是比较典型的一篇矫情的文字。
说到这里,我概括一下就是说,我们为什么要写?就是表达我们内心的那种感情,不叫我表达,不行,我忍不住。那么这就是说,我是为我写作的,他是为他写作的。那当然了,难道你去写别人表达别人的感情吗?你怎么会知道别人是种什么感情呢?各种文体所不同的是,诗和散文直接地把这种感情表达出来,直抒胸臆,小说是夹带在了一个物体里,可能是个故事,也可能是个人物,他把他内心的东西通过这个物体来表达。
我从来认为,是不是表达的自己内心的真感情,是真文学和假文学的一个重要分野之一。既然这样,我们在读一件作品的时候,最好养成一种习惯,不要从外往里读,要从里往外读。什么意思呢?我举个例子。李商隐有一首诗,叫《登记古原》,向晚心不适,驱车上古原,也不知道是登古原,我记不准。重要的是后面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快到了晚上了,我心里有点儿不大自在、不大是那么回事儿。我就想出去遛达遛达,坐着车,上了高坡,一看,太阳快落山了。真好!那太阳快落了的时候的那个景色是非常美的。哎,只是近黄昏。从字面理解很好理解,从里往外,先看李商隐当时是个什么状况,查一查,比较失意,心里不痛快。所以这一种失意、这一种不痛快在看到夕阳的时候,他会感叹一种东西: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也许我这个年龄看着夕阳也有这种感觉,这就比较可悲了。王之焕就没有这种感受,他当时看着夕阳,白日依山尽,太阳落到山后面去了,你看黄河滔滔地往海里流,怎么看得见呢?看得不远,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他是完全欣赏的一种心态。同样是看夕阳,还有一个人,八十了,他也看着夕阳了,他看着太阳快要落山了,他什么感受?“老夫喜把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这是叶剑英八十的时候写的,叶剑英为什么有这种心态?因为在这之前在政治上他老是受压抑,自己憋着上了北京的一个天山去躲着。毛泽东一去世,他和华国锋、汪东兴把江青一伙儿抓起来了,当时叫作粉碎四人帮。这就行了,大舵有别人撑着,我可以什么也不用管,我这个晚年真舒服,你看着这个夕阳,你看着八十了?不算老哇,满目青山夕照明!
这就是从里往外读,他一种什么心境才出来什么样的话。我今天之所以这么讲,因为咱们都从小上学,我上学的时候和我教学的时候,我老师教我,和我教我的学生,都是从外往里读。更典型的我再举三篇稿子,一篇是元曲,《天净沙·秋思》,马致远的,他写了几件事物,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这一些都完了,最后一句,断肠人在天涯。他写了八件事物,枯藤,老树,昏鸦,黄昏的时候的乌鸦,小桥、流水、人家,这个“人家”就算了,古道、西风,西风是很凄凉的,瘦马!趁上他一个心境,我是个断肠人,我骑着这匹瘦马,在古道上,在天涯。我是去奔波继续去求功名呢,我还是干脆回家享天伦之乐?他在这里,秋天的藤,可能枯了,树却不一定老,黄昏的乌鸦,古道是古道,当时也未必就是西风,但西是比南面的风可怕的,瘦马,骑的这匹马也未必瘦。我的老师讲的时候,你要表达你的心境,你看人在这里用得多好哇?枯藤,枯字,老,老树,昏鸦,这几个定语多好哇。我们写作就要注意这个。我给讲给我的学生这样听,应该是马致远当时是个什么心境?他的心境不好,他走在这个路上,就非常的彷徨。心境很不好,所以在他眼里,藤也是枯的,树也是老的,乌鸦也是昏的,风也是西风,马也是瘦的。是从心里出来的。在这里,我刚才说的八个东西,这八件东西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表达他的心情。而他这个心态并不是有意地找上个定语表达,而是他这种心态一出来就是这样的,看的东西就不一样。
第二,这是一首唐诗。柳宗元的,这一首就是上一首表达的更明显,他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山,没有鸟了,路上没有行人了。为什么呢?后面两句出来为什么了。孤舟蓑笠翁,就那么一条船,一个披着蓑衣带着苇笠的老翁,独钓寒江雪。自己在那垂钓。要讲的话还是像我刚才那个讲法,你看鸟没有了,哎呀这个景儿呀,下着雪,在这个江上有个小船,一个老头子披着蓑衣在这里垂钓。我有个调皮的学生就问,老师,这个时候江上没上冻?我说没有,江上没上冻。这不来了第二个问题了,这时候能钓鱼?我还要问第三个问题,在钓雪干什么,他不冷?朝巴!所以,我就认为,查柳宗元这时候的心境,柳宗元是被贬官司贬到永州吧,我记得不太清楚了。贬官了,贬官以后是非常孤独,心里很难受。你说他是下雪,未必就是鸟飞绝,也许有那么几只鸟,也未必就是人踪灭,也许还有人走。那个江上有没有这个老垂钓?没有,我看没有。他怎么还说独钓寒江雪?这是他加入的。我的理解,他是一种心境之下他加入的,甚至于独钓寒江雪的这个老翁是谁?就是他!我就像在这个江上的老翁一样,在这受寂寞受寒冷。他不是发自心境嘛,心里一出来就是这样的。也或许连雪也没下,在这心态下他就造了这么一个东西。
如果对这个事我们提出异议,说大概是,那我举第三首词的例子,就更明确了。就是毛泽东的《沁园春·雪》,我敢肯定他不是看着雪写的。他哪里看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长城内外唯余苍茫大河上下顿失滔滔?不定什么时候写的,他的目的不在这里,目的是什么?是下阙,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辽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汉,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最重要的是后面这一句,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我光读着读着读差了,我光读成了个“数风流人物,还看当朝”!我敢说他肯定不是看着雪写的,不是有人说这首词是胡乔木写的,众说纷纭,争论不一,最后胡乔木他儿说不是,不是他,连他儿也在说谎话,你爸爸写的,你知道?但有一点儿,我看,我认为,从心态上分析,那怎么可能是胡乔木,绝对不是胡乔木。那么我为什么这样认为?因为这个雪完全可以换一换,南国风光,千里什么黄,万里稻香,望什么什么怎么着丰收,望长江上下怎么怎么着,你说这是个秋景他不是一样吗?最后还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完全可以,你要看他是个什么心境。所以那个物,照他写的这个雪这个物,完全是拿着它来使一使,目的是抒发自己后边的那个情绪。
再是读我们的古典名著,伟大的小说《红楼梦》。我觉得它这个《红楼梦》到底他哪个人物是谁没有什么重要吧?胡适竟然还干这个,重要的是作者曹雪芹为什么写《红楼梦》?他遭的事儿太多了,他这家族从兴到亡,到一败涂地,他经历了。他经历了以后他有感受,这个感受在心里淤结地很深。什么是“好”?好就是了。什么是“了”,了就是好。没有什么了,没有什么好。最后都是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哎呀,人生如此,人生历来就是这样,他的感触太深了。有爱情,爱好干什么?有钱财,钱财好干什么?一切都白搭,哎呀,他就得写红楼梦,你不让他怎么行?他在心里憋不住。我读红楼梦,我曾经跟别人说过,我有一种感觉,红楼梦这个人写不完。为什么?他完全是在用心血在写!我说的这一些,我的意思就是,我们搞创作,不管是写什么,表达心里的真感情、真感受,一个“真”字!这个真字只要做到了,如果文字素养还不行,可以说成功了一半,如果文字素养如果到家了的话,那不就成功了。他怎么会不成功呢?
我们常说“文如其人”,咱在座的是不都达到了文如其人的地步了,我认为咱们好多就没有达到这种境界。就是读着咱们的作品没有见到这个人,为什么呢?两个原因,文字功夫还不够,文字功底还浅了,文学的素养还不够;第二个原因,没有说肺腑之言。这来了另一个问题了,我说的是真的,我怎么写的不如人家?我确实是表达一种感情,尤其是咱们年轻人,我怎么不如人家?来了这个问题了。刚刚我说的,文学素养还不行,这个多读书、多写,我就不再重复了。第二个呢,提高境界。提高境界,要注意提高品味,过去常常用思想这个词,我觉得思想太可怕了,一说思想太可怕了。我们的意趣,我们的品味非常重要。象嘴里吐不出狗牙来。你想想境界高了,写的东西还有不好吗?认识高,情趣也是很重要的。董增文没来,我先举举他的一个例子。我读董增文两个小说,一个《杀青》,还有一个叫什么名我忘了。董增文的小说有个好处,有个优点,他的文字里总有亮点,总有读着叫你兴奋的地方,这是一个意趣,至少意趣还是高的。但他有两点我就不大舒服,一个是一个小女孩站了门口里,那些人做弄她,给她把地瓜干上抹上黄粘鸡屎,还一而再写这个事,这就叫意趣不行。还有一个到了后面一个地方,写看电影,一个女的在前面看电影,一个男的在后面抓悠抓悠的,哎哟,你看来他的了,你净写些这个干什么。这个意趣有了,哪怕你境界低一点儿,品味只要是高了,他读着不让人那么讨厌。董增文的小说我认为一修理都是好东西。
境界当然很重要的,这是最重要的。刚才举了《红楼梦》的例子,几百年,见仁见智,争论不休,就是太丰厚了,太高了。毛泽东说,《红楼梦》的主题是阶级斗争,胡适就在那里索引,王国维说《红楼梦》是悲剧,悲剧的悲剧。我前些日子读了一部《评中国近现代文化》,他其中就说,毛泽东和鲁迅一样,因为他们是从《水浒传》里面走出来的。我曾经跟培玉说过这话在中粮宾馆,培玉反驳我。以后我跟王威说,我说你理解吧,她说我理解,当然我不知道真理解还是假理解。这个意思就是这两个人走过来的意境、这两个人的文化修养、这两个人的经历阅历,整个这两个人读《红楼梦》的时候,他必然要读到他认为的那个东西。
我认为《红楼梦》广而言之,他是一部揭示了一种哲学,揭示了一种哲理的一部小说。至少它表达了这样一个道理,任何事物都有一个发生、成长和败落的过程,谁也挽救不了。任何事物,谁也不挽救不了。自然界的事物是这样,社会的任何事情也是这样的。他作为一种境界,这是我的理解。各人有各人的理解,见仁见智。达到这样一种哲理的高度,是需要一种很好的修养的。要修养到一接触任何事物,一见到任何事物,马上就出来一个结论,马上可以有一种见解,这个不是故意去找的,心里就是这个东西。就像苏东坡写东西一样,在他眼里,这个庐山是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各个地方看都不一样。从而得出结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这个哲理。咱们现在都说,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了,他怎么来的,他是胡去找的,是达到一种境界。你想想如果胡东坡来,也许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深宫的力量真是厉害,我真是慨叹,写出来就是这个。但苏东坡不这样,他一下子“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有一首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他把这两句现在变成了我们说话经常引用的,实际上他表达的是什么?我从来就把这一首诗当作一首性爱诗。他后面是“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我看着任何女人我都不愿回头了,我修炼,还有一半是因为你,他老婆死了。其实他这一首诗我从来都认为是一首性爱诗,因为云雨之事嘛,前面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所以哪个女人我也不动心了。还是他死去的老婆好。而前面的曾经沧海又成了我们现在的哲理句了,什么事儿也心灰意冷了,他曾经沧海了,很难打动他了。拿出这首诗的全句来,或许说,我关在屋子里很好的修炼,不对,就像刚才我说的,你心里是一种什么感受,拿出来就是好词。你表达你这种感情。我跟别的同志开过这个玩笑,不妨说一说贾岛的,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他是用的敲,和尚晚上回来晚了,回来开门好进去。有人说,僧敲月下门,是不是用“推”?敲,是静中出显动,推,是静中有动。那是“推”好,还是“敲”好?于是出来个词叫“推敲”。当我遇到用哪个词好的时候就用到了推敲推敲,是这么来的。所以至今,推好还是敲好,没有定论。哎呀,又不从里边看,还是从外边看。怎么说是推好还是敲好,作者最知道,和尚最知道,俺不知道。为什么,你看看和尚在庙里是个什么位置?是领导不是?如果领导当然是敲了,给我开门,我推也不推。对不对?如果是个小和尚,半夜五更跑出去还不知道干什么,回来偷偷摸摸,偷偷地推,还敢敲吗?甚至他推,推不动,他跳墙。用推好还是用敲好,你心里怎么想的,你知道,俺知道?这不是忽悠俺嘛。是不是。如果他庙里包二奶的的话,他不推也不敲,他发个短信,开门!是不是?披着个小红袄,出来开了门藏了门后里。推好还是敲好,你们知道,俺不知道。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还是归结到我刚才一开始这一个:表达真感情!
怎么着这真感情就高了就好了?学习,提高境界,出来的作品肯定就好。这里面还有一个找到自己的问题。找到自己,前年,王威出了一本小说集叫我给写个序,我读了以后,把感受总结一下,忘了总结了几条了。我读了后感觉这小说怎么是在躲藏一些东西。她说我也不喜欢这样写,我说你不喜欢这样写为什么还这样写?我看着人家是这样写,人家是你吗?她说那我改,我按照我喜欢的那样写,后来一看,这就扭转过来了。这叫找,这是你自己,你不要靠别人,所以说一发就不可收。
最近我读了潘欣寒一个小说,我那会为什么问潘欣寒来了没,我就是想说她的那个小说。潘欣寒的小说我读了不少,我认为潘欣寒的小说写得很好,很有个性。从立意到语言都很有个性。当然也不是无可挑剔。你比如说有一个小说,后面是车祸什么死了人,我记不清题目了,后面显然是什么,这不是发展的必然。最近我读了潘欣寒的一个小说,写的这个内容是蛮好的,写的是靠近农村的拆迁,拆了以后要住楼,这在目前是个大的主题。至于这件事情,我们无力也无心对它的是非曲直去做评判,这不是作家的事儿。潘欣寒的这篇小说应该说还是当前一个敏感的热点的大家关注的,但这里面有个问题,有个什么问题呢,我读着读着感觉不是潘欣寒的小说,我不知道潘欣寒写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我读着就感觉她写这种东西不适应。那一天我跟培玉说起来,培玉说,是啊,那是我叫她那么写的。我这样说,意思就是你就是你,你的境界,你的思维,你的语言,你的表达方式,不是别人。你只要把你这个感情表达出来,大家就会说好。哪个感情对,哪个感情不对,没有错对!这没有错对。
我举两个元帅的诗作例子。一个陈毅元帅,他有一首名诗,“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松树受屈了,人受屈了,雪压着了,什么时候知道这个松高洁,等到雪化的时候你就知道了。这就表达出了陈毅元帅他为人的这个耿直、压不弯,但是不是他总有好多事让人感觉有些等待的意思。另一个元帅彭德怀,1958年的时候,在座的基本都经历不了,突然叫大炼钢铁。什么叫大炼钢铁,每一个村都垒起一个炉子来,把煎饼熬子、锅等所有铁的东西都弄去砸碎了放里头烧,最后弄出些不管用的铁蛋子。他去调查,那个时候地里很丰产,豆子,炸了地里;地瓜,没人刨;玉米,没人掰。他去一看,都去这么炼铁,明年怎么办?于是他写了一首诗:谷撒地,薯叶枯。青壮炼铁去,收禾童与姑。重要的是最后两句,来年日子怎么过,我与人民鼓与呼。这就是彭德怀,他不等到那个雪化时,怎么等到雪化时呢?我就要为人民鼓与呼!所以到了五九年庐山开会他就为人民鼓与呼,把他拿下马来了。食堂不行,办的不行,这样不行,这样老百姓要饿死了。把他拿下马来了。这不两个元帅,心境是不一样的,他表达的也不一样。
再说两位大师,一位鲁迅一位郭沫若,都出身大门口。但是鲁迅很不幸,作为老大,十几岁的时候他爷爷因为贿考,给监考官送礼暴露被拿到监狱,那是很严的。现在用不着吧?他爷爷很犟,最后有人送信给他,你就承认这个事儿不全是你的想法,你就可以判得轻一点儿。他爷爷说,不,就是我的事儿。鲁迅在这一点儿就随他。他爷爷遭了不幸,不行了。他爹,鲁迅他爹是个纨绔子弟,啥事不能干。一切的重担落在了十几岁的孩子身上,有病人他得去买药,买药没有钱,拿着家里的家当到当铺里去,当上。他写这个东西的时候那时阴森森的,当铺里的那个柜台很高,他翘起脚来都看不着里面的事儿。里面的人探出个头来,说你这个东西值多少钱,哗啦,给他钱。他翘起脚来才能拿着,拿着这个钱干什么?买药去了。家庭的重担,这一些都压在了他的身上。最后上了个矿业学校,又办了个承办,没办法了上了日本。上了日本上了个医学专科,你现在说鲁迅如何,医学那是个专科,那不是个象郭沫若那个。郭沫若那个帝国大学医科那是厉害的。他自己说,我有一次看电影,看着日本人杀中国人,中国人还在周围哈哈着笑,所以我觉得,医学救不了中国人。我得搞写作,治中国人精神上的病!当然这是他自己说,至少有一点儿,他写作是怀着一种义愤,他觉得中国人怎么这么不争气!他觉得这个世道怎么这么样不光明!因为他的经历决定了他这个心境。尤其这一个人的青春期,这个经历决定这一个人的一生的性格,所以,他的东西,尤其他的散文,他出手是很狠的。他的语言阴冷刻薄,而又处处在文字里面表现出了他的智慧,这就是因为他的家境,他从小的遭遇和他写作的目的决定他的风格,所以最近有“少不读鲁迅” 之说。这种语言孩子读了还了得?其实鲁迅《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社戏》等还是可以读的,主要是说孩子。
郭沫若呢,出身大家,从小不受屈。在日本上学,帝国大学,解剖尸体,一个人一架尸体,他说拿着刀,拿着剪子,就像杀小鸡一样。这一天他解剖尸体,是具男尸,胸前刺着女人的像。这是怎么回事儿?一起解剖的日本人就给他讲,这里面有一个故事:这是一位渔夫。这地方有一位很美的女子,在海里也不知道洗海澡怎么的,死了。最后找不着了,这位渔夫看得明白,早让他抢了去了。他捞了去就放了自己那个船里,他白天不打鱼了,在家里睡觉。晚上他就到这个船上去,喊着这个女人的名字去陪伴他。这个女人死了,以后就传出了一股臭味儿,他就弄上些冰放在女人身边。他这还不满足,又找了人把这个女子的模样刺在了自己身上。以后有人检举,给警察检举这个事儿,警察最后经过侦探。渔夫又去叫着这个女人的名字往船舱走的时候,找抓着了。偷尸、奸尸,这些罪名弄成块儿,死刑。死刑以后,他家里也没有别人,也没有收尸的,就弄了医学院去,放了实验室里用药水泡着用于解剖。
郭沫若一听说,哎,这个很好玩儿。就以这个内容写了他第一篇小说。这就是郭沫若的小说走向文学之路的起点。你看看他这不是写着玩嘛。所以他一直到最后,他老是一种玩的心态,当然这种玩当然是大玩了哈,一种玩的心态,一种躲躲闪闪、恐恐惧惧的精神写作。
我刚才说的这一些,一言以蔽之,就是抒发真感情、提高境界、提高文字素养,没有个写不好。
说是,我怎么写不好?我还是这句话,我文字没有达到那种程度,修炼不够;我的境界没有达到那种高度,只要这两个方面达到这种境界,达到这种高度了,写出来就是“我”!
就是“文如其人”了!读着你的作品就感到见到你这个人了。这才能到那个步数。
那一天我跟丁夕明说,我说我写字到了这个步数了不?他回答说,到不了,你还那摩仿。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一个我先简单讲到这里。后面因为时间的问题,咱们再探讨的时候再说。因为培玉反复的讲,你还是讲一些具体的写作方面的技巧。我说我历来到别的地方讲的时候不讲这个,因为这表示了对听者的不恭。因为咱们是自己人,没有关系,我就从小说说起。
一,小说一个最重要的东西,叫细节表现人物,细节表现具体。这个事儿太重要了。现在看,现在的这个文学评论是云山雾罩,啊哟,不说人话。你不用管它。我要这么说的话,现在的评论家他会嗤之以鼻,但这个东西,太重要了!细节,细节,细节!细节是什么?细节是珠子。情节是什么?情节是一条线。珠子串在线上,珠子值钱,线不值钱。我们现在有个问题,一写小说,啊哟,我写了个长篇,我想写个短篇,但写着写着,啊哟,两三万字,刹不住了。为什么?你太注重那根线了,那个线你不用太注重它。啊哟,我得讲这个故事,从头到尾这么想,我觉得写到这样还不行,再加上一块儿,还不行,再一块儿,这不就拉长了嘛。细节太重要了。《三国演义》里面的曹操从小表现就不大是个东西,他叔就跟他爹说,这个孩子你得管,我看他不大往人里出息。他爹就训曹操,这个曹阿瞒就不满,不满,他知道了是他叔说的。罗贯中来了个细节,这一天,曹操看着他叔来了,他躺了地上就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嘴里还呕啊呕啊出着动静,还吐白沫。他叔走上前去一看,叫他也不理,赶快跟他爹说了,说阿瞒这个孩子有羊角疯。是吗?他爹赶快出来看,一看,曹操什么事儿也没有,身上是干干净净。一会儿他爹就问他,你刚才怎么了?曹操说没有啊。哎?啊,你肯定是听着我叔说的,他就对我没有好印象,所以经常在你面前说坏话。所以以后他叔再跟曹操他爹说曹操的事儿,他爹不听了,不信了。细节,这就是细节。《水浒传》上有个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那镇关西弄了个什么金翠莲霸占了,鲁达知道了,火了。镇关西就是郑屠,是个卖肉的,鲁达去找他的茬儿,你给我把肉切成臊子,一会儿又说你把肉切成如何,最后郑屠说你这个东西不是消遣我嘛,这还了得。两个人抓挠起来了。他还经鲁达打,叫鲁达几下弄倒,最后在太阳穴上打了几拳头,死了。这时候史耐庵来了个细节,鲁达去一试他的鼻子,死了,不喘气了。鲁达起来说什么?你诈死,就是你装死,哼,看我不再来教训你,撂下就走了。粗中有细的家伙,这就是个细节说明鲁达粗中有细,知道郑屠死了,他不能说他死了。你叫李逵,那得被人就地拿起来了。他不,说郑屠诈死,然后跑到旅店收拾了就蹿了。这为后边他上了庙里去当了和尚成了智深并且和林冲结拜埋下了伏笔。林冲被高裘暗害发配沧州,路上经过野猪林,早买好了两个公差董超、薛霸,把林冲绑了树上,拿着水火棍要结束了他。水火棍扬起来了,说,明年这时候就是你的周年,嗷的下子一声出来了鲁智深,禅杖一扬,把水火棍挡住了。他一直跟着,他知道他们要暗害林冲,他一直跟着他。前面我说的那个细节是很重要的,他粗中有细这不这里他跟着他们出来,还是粗中有细。
《红楼梦》有个细节,我随意说,宝玉有一次看着宝钗那个胳膊很好看,宝玉想,哎呀,这胳膊长在林妹妹身上就好了。这个细节非同小可,这个细节说明什么?这个细节说明,第一,宝钗就是比黛玉长得可能好看一些;第二,宝玉和黛玉人家那是性情相交,不是模样哪个地方长得丑俊,人家是这么一种相爱。由此来看这个细节很重要。咱写小说要养成一种习惯,什么习惯呢?写着写着,要想到在这里我写个细节,一定要养成这种习惯,当然你也不要在那里刻意去做上个,再一个你也不要让别人一看,觉得这细节很好,但是人为在这里安上的,不要这样,要自然的。细节太重要了,咱们在座中的有一位伙计,书法也很好,我说我怎么写这个字,我试着这个隶书很难写,怎么写这东西?他说,你别写,那个玩意儿你还玩了。我就是写那个。你看这伙计,一听就知道是谁。这就是细节。
第二,小说中,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请写小说的伙计们要注意,那不是一个东西。千万不要认为长篇小说我就是写得长一点儿,短篇小说我就是写得短一点儿就是了。不!那不是一个东西。现在我们还喜欢一个话,说一个这是长篇的架子,这个话也对,但这里面也存在一种我们不太理解这个小说的本原。我现在先说短篇,短篇小说他就是表现了那么一个非常小的,这个小不是很准确,那么一个主题、那么一个意境。一个情绪都可以是一个短篇,一个小细节就可以是一个短篇,一个故事很小,就可以是一个短篇。而且,短篇要注意一个事,什么事儿?搞这个横截面,它有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横截面,不要泛泛地写。我再说说潘欣寒这个小说,她写了一个老头,整个对这个拆迁、搬到楼上去的整个过程的不理解、不适应,先上那块儿地里去看看,以后再也没有那块地了,以后搬到楼上去,坐了马桶上解不出手来。写了很多不适应,家里还有一棵老枣树,找神婆子找了找神仙看了看说你上那棵老枣树那里去,那棵老枣树呢,它不能拿了楼上去栽,已经挪了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最后,这个老头在什么什么文化节庆典的时候被人发现一个人坐了老枣树底下死了。这一些不适应,最后出现了这个结尾。大概这个小说有两三万字,我认为,这就没有掌握短篇小说的特征。短篇小说它不喜欢这些情节的罗列,如果说老头不适应,怎么还只这些?还有的是,撂起来干什么?你用一个就够了,何必用俩儿。你用俩儿就够了,不要用三个。用那一些,就不是为了说他的不适应?我读到最后,潘欣寒这个小说结尾很好,老头在老枣树下死了,我一下子就出来了一个短篇,这个短篇的名字就叫《老枣树》。写什么呢?就写拆迁了,要搬家了,这个老头心里老缠绕着这棵老枣树,你现在就可以写这棵老枣树是怎么来的,这棵老枣树有些什么作用、伴随他这个家庭有多么重要,和这个老头有多么浓厚的感情,你就狠写他,你还管坐了马桶上拉屎拉不出来,不要管那些。你就狠写这个东西,最后怎么样?挪了你就可以写挪了的那个地方,没挪你就写原来的那个地方,老头就在那棵老枣树下依着那棵老枣树长长地睡去了——你就写这一点儿就行了,够了。可以写三五千字,也可以写五六千字,顶多写七八千字,很好的短篇。情节一多,一罗列,我们都有点儿文学才华,我们的文学才华那就施展不出来了。光顾得去交代那些情节去了,交代是怎么回事儿了。所以这就是一个短篇。
那么长篇呢?我们中国传统的长篇就可能是一个长长的故事,白蛇和青蛇怎么着变成人,到了杭州,怎么着见许仙,啊哟,这一些故事就出来了,最后法海怎么着从中破坏。讲吧,这就是长篇。但是,即使长篇,好多国外的长篇也不是这样的,《百年孤独》大概就不是这样吧。其实《丁丁的罪活》我读着也没见有个完整的故事,它不是这样的。
故事最完整的,我们的古典小说《三国演义》,它也想着表现一个哲理,或者说作者就这么认为的,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开了,打起来了;然后打了一顿又合起来了。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也。一个门儿。这就是他这么一种认为。这是一个情节最完整的一个小说,因为他是演义,其他都是真的,他是演义。水浒呢?水浒是一个一个的短篇加起来的,武松这几回和鲁智深这几回和李逵这几回没有丝毫关系。所以千万不要在写短篇的时候觉得我这个情节还不行,我再加一个情节,再加上个,你加着加着他就不是个短篇了。那它是个什么?那就是个长篇,那不知道是个什么。哦,所以现在我们国家出了大量的一门东西,叫作“中篇小说”——过去没有这个东西!哎,写到这里,我这个情节、结局差不多了,构思的时候总是这么着构思的,总是这么着纵着走,才出来这个东西。所以我有一个很极端的一个看法,写短篇的千万别看长篇,我这个看法看着很极端,我说的是的初学写作的,看着看着看乱了,叫它引坏了。
我们有时候把我们的小说作家非常武断地分为短篇小说作家和长篇小说作家。当然,写熟了,有创作经历了,生活也丰富了,我可以都写,这个都没有关系。契诃夫不是写短篇嘛,丁丁的罪活就一部长篇哪里还有短篇?中国的林斤澜哪里有中篇、长篇?《苦菜花》、《迎春花》的作者冯德英你让他写个短篇我看着费事了,他写不了。其实莫言就是个写长篇,你不信你细想想。对不对?这是我说的第二点,就是短篇和长篇不要混同,短篇不是我这个故事多加上几个情节,故事情节感觉完整了,字数成了一二万字了,就成中篇了,不是这样的。特别是要注重横切面、横截面,好多短篇都是这样的。这是关于小说,我说的第二点。
第三,关于语言。这个当然不光指小说了。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怎么来,读书。读书多了,这个语言的结构都是一样的。你读书多了,有了上一句就出来下句。就像书法一样,你先写贴,你写贴还行?你出了上句就出来下句了,那不就都一样?那肯定不一样。然后你读书多了就拓开了,就形成你自己风格的语言了。语言要条拔,不要拖拖沓沓,读了很长一段也读不出个事儿来。你看鲁迅的语言,我常常把它比喻成一把手术刀,一刀就割进去了。我很佩服林彪的语言,什么是政权?用我们的习惯语言说,政权就是镇压之权。什么是共产主义?从某种意义上说,共产主义就是公产主义。刘少奇在七大上为阐述什么是毛泽东思想费了长长的一段,读起来很不好读,那个长句子。林彪说,“毛泽东思想是当代马克思列宁主义的顶峰,是最高最活的马克思列宁主义。”两句话出来了。这个家伙是语言大师。
当然,我们写小说不是用这个语言,语言要条拔,不要粘粘糊糊。我说的那个“粘粘糊糊”不是指文学的那个糊粘糊糊。我们常常是废话太多。我从桃林往诸城走,你就说“午后乘车到了诸城”,就行了。你不要说“我从桃林往诸城走,坐着个桑塔纳,经过皇华到了朱家村,过了朱家村到了城里”。废话。“我从桃林,坐车往城里走,走到皇华,迷迷糊糊中,车晃了一下,我一睁眼看着前面发生了一起车祸”,这就不是废话了,文学语言不要作文语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张伟就喜欢写这句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不是文学。“从他的目光里,他感到了一种谴责”,这就是看到了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不在于长、短、说的话多少。无用,你一个字也多了。语言要注意这个。
最后,我说,一种意境,这种意境是什么来?文学的意境,最好是虚虚实实、真真幻幻。实,需要实,不要太那么实,我们写的,我们的作品就是缺乏了那种虚幻的东西,这种虚幻的东西不是说我编上一个虚幻的故事,不是这个意思。譬如说小说,你读着,你读着,是不是这么个事儿?是,确实是这么个事。一想,不是这么个事儿,这就是最好的一种艺术的境界。你要是读着,就是这个事,俺庄里就发生这个事来,嗯?大概是不好。艺术它不应该这样,虚虚实实这才达到了那一种艺术的境界。我觉得我们欠缺的就是这个。大概十几年前,伟强还在报社的时候,写那个“龙与水的神话”,我其中写到,我说诸城的作家太传统,我说这个东西来,我从头到尾从王统照说起,很难往外打。我在这里我同时说,就是臧克家的庄叫什么庄?臧家庄子,出了个臧亦恪,那个好,可惜早死了,鲁迅就很器重他。我同时我也说到,在诸城的这片土地上,“忠厚传家远,诗书济世长”,出不来高密东北乡那个苍凉的土地上那个鬼才莫言。
写出来的东西不要太实,太那么实,我们这一代人就吃了个这个亏。所以我们这一代人,不是指在座的各位文学青年,是指我这一代人,这个经历,所受的教育,决定了在文学创作上不会有大出息的。所以还是希望大家冲出去,为咱们诸城争一口气。
————————————————————————以上为讲座部分,提问部分整理中,后发 |
小玩月楼主 发表于 2013-6-10 07:19
十年前这样讲,很汪洋。
十天前这样讲,隔靴搔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