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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小诗的名字叫《第十三天,有关空房子》。
诗中有两枚关键的意象,一枚是“一座盈满的城”,另一枚是“一间落寞的空房子”。很显然,“盈满的城”是对外在世界的感觉象征,“空房子”则是对内心世界的感觉象征。这两枚意象构成某种意味深长的比对。
可是这两枚意象又由相同的质素构成,这些质素是一首诗、墙壁上的数字、绵延的句子和简洁的道白。诗人说这些质素既“组成”了“一座盈满的城”,又“组成”了“一间落寞的空房子”,作为自我外部世界的“城”是“盈满”的,作为自我内部世界的“房子”则是“落寞的空”,同样的质素引发了诗人对内外两个世界的截然相反的情感反应。
诗人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感反应呢?
小诗的第一节这样说:“早上,看到一面墙壁上的数字/确凿清晰,是下定决心的落笔/还有一些绵延着的句子,都是/简洁的道白。是似锦的五月/五月里清丽的雨”。这显然是从眼前实景写起,从一天的开始写起。给人兴味的是,诗人没有去追逐“数字”“句子”的具体意义,却非常关心它们形式上的意味,“确凿清晰”呀,“下定决心”呀,“绵延着”呀,“简洁的道白”等。不仅如此,诗人还把这些质素绾在一起,说它们“是似锦的五月/五月里清丽的雨”,“五月”,“雨”,这样的比喻一下子造成了时空上的弥漫感,也就是诗中所说的“盈满”感。这样的比喻显然是纯粹的个性感觉,因为读者从常理层次上是看不出两者的共通性的。
我想,构成眼前实景的这些质素,诗人寻常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在特定情感的催动下才予以特别地关心,并由此在诗人的情感世界里发酵成特定的意象质素。那么,这个“早上”,诗人有什么样的特定情感呢?她说:“一首《空》的诗也在这天早上出现”,主观情感上的“落寞的空”,使她戴上了有色眼镜,看一切皆成了“空”,同样的质素既可以联想产生“盈满”感,又可以触发引动虚空感。这就是诗中矛盾统一的情感逻辑。
那么,在诗人的情感天平上,“盈满的城”和“落寞的空房子”保持平衡和谐了吗?
没有,诗人的情感偏向了“空房子”。她说:“空房子有没有锁,无关紧要/风吹雨透,噬蚀,任由其便/只是,和那座看似盈满的城相撞/空房子,还是硬生生/疼痛了一下”。她关心“空房子”,却不是关心“空房子”“有没有锁”,也不关心“空房子”“风吹雨透”,她关心的是“空房子”与“盈满的城”“相撞”,关心“空房子”“硬生生”地“疼痛了一下”——她关心“相撞”,关心“疼痛”!这样,诗中合理的情感逻辑终于呈现给了读者:对外部世界的“城”的“盈满”的感觉与内心世界的“空房子”的“落寞”的情绪“相撞”了,于是诗人产生了“疼痛了一下”的情感体验。
联系小诗开头实写眼前景的淡淡的起笔,到这末尾非常克制的“疼痛了一下”的情感表达,使人在感受到文脉里的情感波澜的同时,也品尝到了艺术韵味的含蓄隽永。再联系诗题中“第十三天”字样,是不是可以这样推测,诗人在掐指推算日子的多寡?诗中的情感“疼痛”是不是一种等待怀念之情?抑或还是其它?
初读这首小诗,感觉它没有明确的情感指向,有一种内在的散漫,不过,后来想去,这是诗人的自由,不便明说就让它蕴藉吧。这样看来,这首小诗就有了一种散淡的伤感,一种感伤的落寞。至于它的现实情感注脚,就只能求证于诗人自己了。
附原诗:
第十三天,有关空房子
流年清欢
早上,看到一面墙壁上的数字
确凿清晰,是下定决心的落笔
还有一些绵延着的句子,都是
简洁的道白。是似锦的五月
五月里清丽的雨
一首《空》的诗
也在这天早上出现
和那些数字、绵延以及
简洁的道白碰遇在一起,组成
一座盈满的城、一间落寞的
空房子
空房子有没有锁,无关紧要
风吹雨透,噬蚀,任由其便
只是,和那座看似盈满的城相撞
空房子,还是硬生生
疼痛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