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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物业的电话,苏米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她把窗帘拉开一道缝,见天还灰蒙蒙的。从进入秋季,锦城的天就变成了一块永远也擦不净的毛玻璃,没有敞亮过。物业上那个竹竿一般的警卫在电话里高声聒噪,说的什么,苏米一句也没有听明白。她只听到了嘈杂吵闹,还夹杂着女人的怒骂声。苏米放下电话,索性全部拉开了窗帘。六楼的高度,足以让她看清楚小区门口所发生的一切。那里,赫然站立着丁乙的女人和几个农民打扮的硬男厉女,他们对于竹竿的阻拦非常愤怒,正用一辆机动三轮车作为据点,跟竹竿论战。竹竿的细腰弯得不能再弯了,可还是不能够说服他们。丁乙女人的手在空中有力地挥舞,苏米知道,配合这动作的一定是下流的谩骂。 事物过分亲近的背面往往是无情的撕裂。那个在锦城最寞落的街角卖花的丁乙,曾经让苏米心神恍惚。苏米在多少次回家的路上,看见丁乙沐浴着落日的余晖,坐在花摊后面,捧着厚厚的《海涅诗集》,读出了一片孤寂。大学时期,苏米也曾捧着“海涅”,在街角,校园,教室……如痴如醉地诵读,亦如现在的丁乙。很多个黄昏,从医学院步行回家的苏米,常常看着这个“典雅的剪影”,热泪盈眶。 春天,送走去青城做学术交流的丈夫江舟,苏米终于站在了花摊前,让丁乙替她选一盆兰花。丁乙的挑选用心且神圣,如同他的捧读诗集。这让他的女人很不耐烦,一边眼睛剜着丁乙,一边把“海涅”狠狠地甩在了地上。丁乙却视而不见,就在苏米捧着兰花要走时,他递给她一张硬纸壳名片,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他的名字和电话。“如果兰花生病了,找我。”他还这样负责任地说。这是苏米第一次认真地面对丁乙,也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丁乙的脸。这是一张怎样局促的脸啊!眼睛、鼻子和嘴巴全都挤到了上半部,下半部大片的空白显得空旷而无奈。可就是这么一张脸,在苏米的眼中,似镀着一层闪亮的诗意和高深莫测的神秘。苏米接过纸片时甚至朝他笑了笑。苏米发现,这时他的脸上闪出了异乎寻常的光芒;也就是在这一刻,苏米被深深震撼了。 玻璃的隔音效果非常好,虽然苏米居住得离小区门口最近,可是外面的战争对屋内没有丝毫影响。苏米反复摆弄着手里的刀子,看着小区门口,似乎那里离自己很遥远。 2 苏米是在路边的杂货摊上发现这把刀的。小巧、笔直、锋利。苏米被它雪亮的光刺得惊心动魄。杂货摊的男人—苏米不得不承认,他长得太像文革时期的副统帅了,尤其那双忧郁的眼睛,粘住苏米手里的刀,目光绕来纠去,缠绵悱恻,以至苏米买上刀走出很远了,还感觉刀锋上全是被劈开的目光。看来每个人生活中都有不舍和放弃,面对时,内心总要反复挣扎。苏米的脊背一软,她想起了迫使自己放弃眼前生活的美云。 那是江舟去青城做医学交流的第二天,在家休息的苏米被闯进来的美云,搅扰得哀伤无限。那是个柔软高大的女人,雾眼朦朦,气质高贵,吸着一种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纸烟,跟苏米缠绵地谈她和江舟的爱情。医学院解剖学讲师苏米对陌生人有着一种天然的隔膜,体现在思考跟不上听力。她看着眼前这个高大柔软的美人,半天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或者被她纸烟的奇特香味所迷,表情迷茫迟钝。 直到美人悲伤地倒在自己怀里哭泣,哀求苏米祝福她跟江舟的爱情时,苏米才一下清醒。她不知道该怎样对待怀里这颗极具诱惑力的头颅。出于职业习惯,苏米用手对她的头骨进行起细致的研究分析。苏米对自己教授的解剖学有着超乎想象的痴醉。在课堂上,她不止一次地称赞现代解剖学的奠基者安德里.维萨里。一说到这个伟大的解剖学家,人类的拯救者,苏米就两颊赤红,身体微微颤抖。这个疯狂的维萨里,为了研究解剖学,经常偷盗犯人的尸体,还曾经把整颗头颅藏在大衣底下混进城,放在自己床下……正是这些疯狂的举动,才给了人类一个清醒的真相—原来自己的躯体,与动物的构造是那么的不同!学生们发现,讲述这些的时候,这个身材瘦小,生性淡漠的女老师,眼神里会立即闪耀出一种奇异陶醉的光芒,平淡无奇的脸焕发出一种跨越时空的灼灼生机。 江舟医生真会是美云说的那样么?苏米感觉一下乱了方寸。 苏米已经习惯了江舟医生的忧郁。在那些忧郁的空气里,苏米的呼吸平静自如,她以为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这样枯燥苍白的。可美云叙说中的江舟却是另外的模样:疯狂热烈,浪漫旖旎,欢快不尽。真的吗?真的吗?苏米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发问,她认为那不应该是江舟,因为江舟从未在他们的生活里掀起过任何浪花,他只会安静地呼吸,无端地忧郁。 苏米的手指在哭泣的美云颅顶略偏中点前方,划了一个十字切口……每条线五厘米,不可偏移……皮肤及浅筋膜向四周翻开,然后……苏米闭着眼睛,在滚滚泪水的遮盖下,她的手默默完成了一堂漂亮熟稔的颅顶部解剖课。当她的手伸向美云颈部时,悲伤达到了顶峰。多么光滑的颈部啊,江舟医生应该用亲吻在这里做过彻底的剖析。不过,苏米没有对丈夫的亲吻做过多的假象,她的手继续在颈部游走,皮紧肉薄,纹理细腻,刀子游弋其中,将会是一次多么令人心醉的旅程啊。刀子!苏米的心抽搐了一下,不由得脸色苍白,浑身发冷。 生活乱了。解剖学讲师苏米强烈渴望自己手里的手术刀,能像剖析人体的秘密那样,从容地划开生活的真相,让一切坦荡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剥开它的暧昧直视它的创伤。 那天,苏米拨上了江舟的号码,这也是她那时唯一能做到的。以后的日子证明,苏米这个电话拨打得毫无意义,江舟没有接电话。而且即使从青城回来,江舟也没有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解释…… 秋天的街头,苏米手中的刀子在太阳底下散发出犀薄冷峻的光刺,使苏米具备了一种大而无当的永雄气概。苏米被这种气概激发得热泪盈眶。没有刀子,生活展现给人们的往往只是脆弱的希翼和美丽的表象;而握有刀子呢?就会拥有凛然的捍卫和冷峻的思考。苏米心里升腾起一丝感激,不由得又回头看了看杂货摊,看了看酷似副统帅的男人。男人目光复杂地盯着她和她手中的刀子,犹豫了几次,终于跑了上来。风把地上的落叶卷起又抛下,抛下又卷起,反反复复,如同一场缱绻的爱情游戏。男人就是从这些游戏中穿过,跑到了苏米跟前。苏米慌乱地把手连同刀子放进了风衣口袋里,她不知道这个男人要干什么。在口袋中,她更加握紧了那把刀子 男人的手伸到苏米跟前,摊开,里面是一个刀鞘,小巧精致。“一起带走吧。”男人说。苏米看着男人粗糙宽大的手,摇了摇头。“套上它,刀子就没骨头了!”苏米说完,转过身往风中走去。风撩起苏米宽大的风衣,拂拂扬扬。苏米听到风中传来男人的声音:“会伤到你的,刀子!”苏米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刀子怎么会伤到人呢?只有人才能伤害到人。 那天,美云离开苏米家时,已经不见了悲伤。苏米发现,这个柔软女人的脸上甚至带有一种残酷的快感。她成功地用一个真相或者阴谋给苏米下了蛊。蛊中的苏米在呆滞机械地一遍遍拨打江舟的电话。可江舟仿佛蒸发了,电话没有一次回音……这种结果,使美云往外走的步子显得无比轻松。苏米胸中却塞满了仇恨和痛苦,直至绝望。 灰暗的绝望最终让苏米酿成了报复。那个黄昏,苏米以为兰花看病的名义,把丁乙叫到了家中。一进门,苏米就疯狂地把丁乙压倒在了客厅的地板上。也就是从那个仅有的一个黄昏后,苏米得了呕吐的病症。只要丁乙一出现,苏米就觉得汹涌澎湃的恶心接踵而来,随之而来的是痛苦的呕吐。可丁乙再也没有离开过苏米。苏米从家到学校来去的路上,丁乙就一直跟在了她的身后。他告诉苏米,自己爱上她了,不能看不到她…… 在丁乙“不能看不到她”的跟踪下,苏米只好一次次地随即呕吐…… 3 这个纷乱的清晨,江舟不在家。从青城出差回来后,江舟没有做任何解释,就搬到了美云那里。偶尔回来,也只是长久的盯着那盆兰花出神。在他目光的逼视下,兰花一天比一天萎顿。“早晚会被你逼死。”苏米有天说。听到这话,江舟似乎吃了一惊,他扭头看着苏米,一副陌生的摸样。苏米的眼泪奔涌而出。江舟慌张地走过来,摸了摸苏米的短发:“会过去的,会过去的。”“你是说离婚吗?”苏米摆脱开江舟的手,厉声问道。很显然,这个问题击中了江舟,他脸上的忧郁更加浓厚,在苏米的逼视下,他匆匆地穿上外套,走出了家门。苏米忽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不禁一阵眩晕。 天一点点地亮了,小区门口的持久战给小区和小区周围的人带来了莫大的兴奋。苏米如同看一部无声电影,看着女人的疯狂,看着所有人的表演。虽然隔着茶色玻璃,但苏米还是感觉到了人们用目光射来的子弹,它们在屋内嗖嗖跌落,化作一地冰凌。几近把自己淹没。她使劲攥了攥刀子。刀子在坚硬中传递给苏米源源不断的力量,适时缓解了她周身的颤抖。 电话一次又一次地嘶叫,苏米见竹竿握着电话气急败坏地朝她这里看,这倒让她心里有了些许快意。时间幸灾乐祸地前进,楼下女人的手舞足蹈似乎让围观者感到了厌倦。事态的发展似乎短时间陷入了困顿。可是,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僵局,重新给了围观者以满足和振奋。江舟!江舟回来了!苏米看到,江舟的灰色外套在风中不动声色地起伏。他顺着竹竿的手势,看了看那个女人,然后抬头看了看楼上。苏米一下躲到了窗帘后面,闭上了眼睛…… 大四那年的万圣节舞会,大部分同学都带着南瓜雕刻成的搞笑和吓人的面具,在学校的大礼堂跳舞狂欢。苏米什么面具也没戴,她因此被一群带面具的同学追赶着要糖果。她尖叫着逃到二楼的大厅,情急之下,掀开落地窗前冗长的窗帘,钻了进去。就在那一刻,她发现了江舟。当时的江舟站在窗帘后面,举着一瓶饮料,正在隔窗看外面的辉煌灯火。惶恐的苏米还没顾上道歉,江舟就掀开窗帘出去了。 江舟一如平日,从容地跟跑上来的同学打招呼,又目送他们跑远。“谢谢你救了我。“苏米掀开窗帘走出来,故作轻松地说。江舟笑了,那是苏米见到的,江舟最明朗的一次微笑,明朗得让人心跳。也就在那晚,对着苏米离去的背影,江舟朗诵了那首《雨夜》: 即使明天早上, 枪口和血淋淋的朝阳, 让我交出自由,青春和笔。 我也决不交出现在, 决不交出你。 苏米的心跳得厉害。她回转身,见空旷的大厅里,江舟孤独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4 苏米随江舟下楼时,苏米的一只手放在口袋里,握着那把刀子。苏米的脸上除了冰冷,甚至还带有一丝微笑,正是这微笑令大门口一下安静下来。丁乙的女人愣怔了一下,她想不到苏米会这么痛快的下来,而且还面带微笑;也正是这丝微笑,把女人的愤怒激发到了极点。她想窜上去,摊开五指无情地剥下这个笑容,让人们看清狐狸精的真实面目。可江舟用手势止住了她,“让你男人来,只有他来才能真正揭示真相!”真相?苏米在心里呻吟了一声,她紧紧握住了口袋里的刀子。刀子锋利地贴紧她的手掌,有些黏稠流了下来,钻心的噬疼温暖了苏米的绝望。 女人看了看江舟,又回头看了看她的“战友们”。很显然,“战友们”没有更好的主意给她,一个个愣愣的。倒是围观者忍不住了,一齐起哄:“打电话让你家男人来,打吧,我们就不信,苏老师会看中你那个卖花的宝贝!”女人有些慌乱地拿出电话,用方言唔哩哇啦地说着。这个清晨,苏米所在的锦绣小区的门口,众人放弃了散步、放弃了买菜、遛狗,放弃了一切该做的事情,在兴奋中耐心等待着,等待着一个叫丁乙的农民工的到来,等待着一个真相的裸出。随着时间的一点点前进,苏米的手一次又一次地跟刀子亲密接触,在接触中享受着一种隐秘的释放。除了手中的刀子,她觉得已经没有任何东西用以支撑自己。直到旁边一个小女孩一声尖叫,人们才惊愕地发现,苏米的口袋正在滴血。血液鲜红,越滴越快…… 5 昏迷的苏米,隐约听到: 即使明天早上, 枪口和血淋淋的朝阳, 让我交出自由,青春和笔。 我也决不交出现在, 决不交出你。 江舟刚离开,美云就出现在了门口,如同一幅美人图悬挂在那里。苏米怀疑,她是一直隐藏在近处,等待江舟离开的。可苏米没有深入地去印证怀疑的真伪,正如她经常跟学生说的,不要把精力无谓地花费在躯体的表象,要切开,深入,深入,那里面才是真实。苏米平静地看着这个女人走过来。她的颅骨、颈部、胸壁、腋区……苏米想起了维萨里,面对眼前这具迷人的躯体,萨维里会从何处下手呢? 美云蹲在苏米床前,绵软地握住苏米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苏米,搬到我那儿去住吧!”这突兀的话,令苏米的心一阵狂跳。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忽然对着美云说:“你去问问江舟,我的刀子呢?刀子!”苏米说着坐起来,从美云怀中抽出手,在床边、枕下摸索。美云看着苏米慌乱的样子,笑了,笑得慈爱宽容。她抬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从包里摸出一根细长的纸烟,点燃,一股奇香立刻钻进了苏米的鼻孔,把她心中的褶皱一点一点熨平,把她手心的疼痛一点一点抽走。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曼妙而惶然,隐秘而雀跃。苏米靠在墙上,眼中充盈着热泪:“跟我去吧,苏米,不要跟他们无休止的纠缠。”美云说得不动声色,“姐会让你过上上等人的日子,再也不用挤公交,再也不用住公寓。”美云轻轻地吐出一口烟:“我把江舟还给你,只要你跟着我。”香气令苏米想到了呕吐:“为什么?”美云绵软地笑了:“因为你是江舟的妻子。”苏米觉得被困顿在了迷雾中,依旧喃喃地问:“为什么?”美云夹在指间的香烟婀娜飘散:“因为我爱他!”苏米被绕晕了。萨维里,解剖是获得真相的唯一方式吗?苏米觉得心在被刀子一下下切割,疼切和疲倦弥漫而来。美云的话语变得浑浊不清: “江舟离不开你,我离不开江舟,就这些……” 不知待了多久,苏米才被江舟推醒。江舟惊恐地看着她:“美云来过?她,她对你怎么了?”窗外一片漆黑。苏米感到头痛胸闷,她又闻到了那种奇异的香味。她伸出手在枕边摸索,江舟发现了她枕头旁边那根细长的纸烟。江舟把纸烟抓起来,脸上顿时青筋突胀,眼睛里燃烧起灼灼火焰:“单美云,电烧雷劈的畜牲!天饶不了你!”苏米的瞳孔放大了,在她的记忆中,江舟从来都是如一条金鱼般安静忧郁。这个叫美云的女人,用一种什么样的力量,逼出了他灵魂深处的这些凶恶暴躁啊? “江舟,告诉我一切!”苏米脑海里亮出了那把刀,小巧、笔直、锋利。 大颗大颗的眼泪,在江舟脸上悲伤地滑落:“美云是个毒贩子。”他展开了冗长的叙述,“开始我不知道,直到她救我。在那之前,她只是我的一个偏头痛病人,一个,狂热追随我的偏头痛病人。”说到这里,苏米发现,江舟看了自己一眼,神色腼腆羞涩,一如大学时。“那次,我去青城出差,看望小学的一个女同学,被她的老公以通奸的罪名敲诈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们的一种手段,对每一个离得近的男人,他们都会这么做。这个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回不来了。—我没有他们开出的五万块钱,我被他们打成了脑震荡,住进了医院。”江舟的身子在渐渐瑟缩,他的目光艰难地在纸烟上粘来绕去。“他们咬牙切齿地警告我,若五天内交不出钱就要我一只胳膊,我只好找了单美云。”江舟的身子颤抖得愈来愈激烈,他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为什么不是找我?”苏米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抖动,泪珠在抖动中汹涌而出。江舟没有回答,或者他根本没有想到苏米会在这里提出疑问,或者,他根本没有听到苏米说什么。他的眼睛紧紧盯着美云留下的那根细长的纸烟。 “单美云很快去了青城,事情得以解决。可是,她却把我毁了。我从一个漩涡跳进了一个更大的漩涡。”眼泪、鼻涕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江舟全身哆嗦着,猛然上前抓起纸烟,迫不及待地点燃,狠狠地吸了两口。香雾缭绕中,江舟的脸慢慢恢复了正常。苏米跳下床,果断地挽起了江舟的衣袖。那只苍白的胳膊上赫然露出密密的针孔。怀疑得到了认证!刹那间苏米觉得万念俱灰而又强大无比。 “然后,一切从它开始了!”苏米看着江舟指间那根慌乱的纸烟,剖开了事情的真相。江舟茫然地点了点头:“一次又一次吸了她给我的烟,我才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这根烟使我成为了一个医生加瘾君子,从此也便牢牢控制在了单美云的手中。”江舟看着苏米,眼神抖动不安,如同迷途的孩子。 苏米心中一痛。她的脑海里又一次亮出了那把刀子:小巧、笔直、锋利。 “你帮过她什么?”苏米一字一顿地问。江舟的头伏了下去:“她为了让我死心塌地地跟着她,多次提出让我前去接头、交货,我都拒绝了。她说如果再不听她的,就会把你也拉过去。” 苏米打了一个冷战,她伸过双手默默抱住了江舟。在江舟充满异香的怀里,苏米的眼前出现了单美云,她的颅骨、她的颈部、她的前肢…… 即使明天早上, 枪口和血淋淋的朝阳, 让我交出自由,青春和笔。 我也决不交出现在, 决不交出你。 5 数日后,《锦城日报》头条刊登了一件离奇的杀人碎尸案— 锦城地产界大亨朱大民的遗孀单美云昨天在家中遇害。遇害人尸体被肢解,并被分别浸泡在盛有福尔马林的瓶罐中。凶手系锦城医学院讲师苏米,本人现已向锦城公安局投案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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