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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下乡

2013-5-16 18:43| 发布者: 丛中笑~| 评论: 38|原作者: 傅培宏

摘要: “上山下乡”一词,应该是产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指的是一批城市有志青年到农村去接受锻炼。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后来知道的一些有关上山下乡的故事,是来自于知青们的诉说,或者电影电视等 ...
                                那年下乡

    “上山下乡”一词,应该是产生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指的是一批城市有志青年到农村去接受锻炼。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后来知道的一些有关上山下乡的故事,是来自于知青们的诉说,或者电影电视等媒体和文献。本文要叙述的是我自己下乡的一次经历,这是我生命中的一段历程。
    时间是一九九一年,下乡去的地方是石门乡的马山后村,如今属于林家村镇。九一年一开春,不知是哪一级的号召,诸城开展市直部门单位下乡活动,说白了就是下乡帮助贫困村脱贫。一天,宣传部长找我谈话,说,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缺乏基层锻炼,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你下去磨练一下吧。我八七年大学毕业后,直接分到了市委宣传部,这是诸城南北两院建国之后唯一的一次例外,因为市委市政府要人,原则上是从基层抽调,不经过基层锻炼的干部是不可以到这些部门工作的。
    说实在话,尽管我知道这次下乡时间不会很长,一段时间后,还会有同事替换我,我还是对下乡有些抵触。我是农村出身,干够了那些长年累月干不完的体力活,就是为了这辈子不下庄户地,才拼命考大学的。再说,南部山区那一带,我从未去过,听说那里的老百姓生活很艰苦。心里打怵不能替代情绪,工作安排还是得服从的。
    部里的一个副部长将我送到石门的时候,党委姓梁的副书记接下了我,梁书记告诉我说,就在党委住着吧,村里条件不行。按规定,这次下乡是必须住到村里的,前前后后来到石门乡的十几个单位的人员,大部分都住进了村里,只有我和财政局的一个姓滕的主任住在党委院里。
    第二天,梁书记带着我到村里去和村干部接头,交代有关事宜。
    马山后地处石门乡的最南端,再往南就是桃林的大坪子、小坪子,继续往南,爬过山去就是五莲县。因为初来乍到,“马山后”村名的由来,一时还搞不明白,最先看到的是村容村貌。相对于平原村庄,马山后根本就不像个村庄,一条大沟由南往北从村中穿过,沟东西两崖密集的排列着一些民房,因为山区地形的原因,房子也是高低错落着。深约五六米的沟里流着清清的水,水里的小鱼小虾清晰可见,一群群的鸭子在水中追逐着慌乱的鱼虾。我们是在一个早上去的村庄,初春的微风里,做早饭的人家烟囱里冒着炊烟,随风刮过来的烟屡,是淡淡的柴禾的味道,细细嗅闻,有一股子松香。
    支部书记姓孙,干过十几年的民办教师,后来回村里干书记。孙书记中等个头,瘦瘦的,皮肤黑红,是那种长年累月被阳光晒着的黑红。乍看,孙书记不是一个善谈的人,甚至有些木讷,可一开腔,话头子却是条理分明,滔滔不绝。孙书记介绍说,马山后没有外姓,都姓孙,全村不到一百户,四百多口人。土地几乎全是山岭薄地,丰年还好,粮食跟嘴儿,遇上歉年,有的地块连种子钱也收不回来。村民喜欢种玉米和小麦,可玉米小麦对土地和水分要求太高,收成自然是一年好一年孬的。花生和地瓜生性泼实,虽然不是主食作物,可效益可观,村民还是将土地多用来栽种这两种作物。
    因为村子小,村办公室不像样,平常没人办公,孙书记便请我和梁书记到他家喝水。路过村子街巷的时候,只见街巷都是窄窄的,房屋和院墙都是青石砌垒的,家家户户门口都有一个不大的柴禾垛,不少住户的大门上着锁,胡同里随处可见悠闲的鸡和狗,鸡在找食吃,碰见生人,狗会发出汪汪的叫声。孙书记家在沟西崖,坐北朝南三间普通民房,进大门,一群鸡鸭叽叽喳喳的叫着迎接客人,未进堂屋,就听见屋里传出咴咴的猪叫声,进屋,一头大母猪从里屋踱步出来,鼻子直接就拱到了梁书记的脚上,梁书记一边笑着,抬脚踢踢猪头,老母猪知趣地后退着。炕前的一个棉槐筐子里,一窝小白猪团在一起,睡得正香。梁书记跟孙书记说,怎么将猪放在屋里啊?孙书记赶紧解释,冬天的时候是室外冷,怕母猪伤了胎气。孙书记又忙说,应该带我们去那边房子的,老婆下坡带走了钥匙。原来孙书记有两套房子,这边的基本不住人,就是按时过来照看这窝猪。梁书记说,不坐了,我们回去,傅干事包你们村,他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你得好好配合哈。孙书记忙接话说,那是那是,这是上级给我们的大好事,一定好好配合和支持。
    转眼就到了麦收,市里要求下派干部及其单位全力以赴支持麦收。城里单位支援麦收,无外乎两个方面:一是物力支持,给所包村买机器和电缆;二是人力支持,派人到村到户帮助打场晒麦。石门乡包村的十几个单位,顶数宣传部最穷,宣传部虽然是常委单位,有一个常委撑着,可不管钱不管物不管干部,就是动嘴耍笔杆子,实在拿不出钱来买机器,还是蒿部长去财政局要了点钱买了一台脱粒机。蒿部长亲自将机器送到马山后,一再和孙书记说,宣传部穷单位,没有钱买更好的机器,人家孙书记却面带微笑地从容回答:宣传部有宣传部的优势,帮钱帮物不如帮俺建个好支部!孙书记及时睿智的言语,让跟随蒿部长的一干人马笑得稀里哗啦。
    在村边的一个场院上,电工将脱粒机安装完毕,调试的时候,我随口安排电工用机器旁的一堆晒干的麦穗实验,电工支支吾吾地没敢答应,这时,大队保管走上前,贴在我耳旁悄声对我说,这堆麦穗是一个家庭出身不好的人家的,不能先给他打场。以后的日子,我慢慢了解到,这家也姓孙,主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瘦的男人,见人先是笑,也不多说话,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早先,他偷过东西,因此被判刑,出狱后做买卖,在周围一带算是个名人。交往长了,我觉得他人还可以,他跟我说,年轻狂浪,跟着坏人不学好,犯了错。农忙时节,我早上不吃饭就赶到村里,他老婆就下面条我吃,面条里还打上两个鸡蛋。他家女人细高个,白白净净的皮色,端端正正的脸型,说话软中带甜,颇有一番美人的风韵。他家所种的几亩地,根本就是个副业,收成好不好都没关系,他家主要是做买卖,老婆开着小卖铺,男人搞酒水批发。和他家熟了,两口子也不拿我当外人,什么事都不背我。最有意思的是有关酒水,男人用130车将五莲酒厂的原酒用大铁桶拉回家,老婆利用晚上时间,关上大门,将原酒勾兑上山泉水加以灌装,瓶子上贴上“诸城白酒”的标签,打好捆,第二天,男人装上车四乡转悠着批发。女人告诉我,勾兑白酒,不管如何仿冒,绝对不能用工业酒精,那是要出人命的,是伤天害理的。当时的我,对酒还没有深层次的认识,不知道假冒并不伪劣的关系,对于他两口的酒水买卖,只觉得很好玩,有意思。多年后,我在龙城市场西边的酒水区又见到了老孙两口,他们已是今非昔比,已经是五莲酒诸城总代理,男人已经开上了小别克轿车。问起他家的俩孩子,女人说,女儿在天津读研究生,儿子在外地读本科。我惊讶,他女儿,当年我经常抱在怀里的那个洋娃娃似的女孩,已经成才了。男人告诉我,一个马山后村,他家是第一个出大学生的,而且还出了两个,言语间,露出的是万分的满足和自豪。这个男人,在马山后人眼里,一个不安分不守规矩之人,竟然创了这么大的业,成功地培养了俩孩子,应该说有些不好说也说不明白的道理。
    麦收不比三秋,麦收好比火蹴着腚,从干部到老百姓都不敢马虎,可单单就有不看头势不长眼睛的。紧靠马山后北边的一个村,比马山后大,村支书也姓孙,就是因为工作不到位,让党委书里撸了杆子。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打场,那时全村就一台脱粒机,乡党委政府要求闲人不闲机器,每个村都要保证脱粒机的高密度无缝使用,尽快将小麦颗粒归仓。一天,党委一把手宋书记巡查到这个村时,正好碰见这个村的麦场上老百姓在吵架,原来是因为两家为争抢脱粒机打仗,宋书记上前问道,你们书记来?村民回答不知道。宋书记又问,你们村的机器是怎样安排的?村民还是回答不知道。宋书记火不打一处来,坐上车就直奔孙书记家,宋书记一进门,两脚就将睡在炕上的孙书记踢了起来,楞里巴中的孙书记立马醒了酒,醒了酒的他不是道歉赔不是,而是嘴里嘟嘟囔囔的净情理,宋书记一个电话将乡纪委书记和组织委员叫了来,当场撤掉了孙书记的职务,让村里另一个干部临时代理。
    那时不像现在的生活,我们这些城里下派的干部,如果住在村里,光吃饭一项,就得给村里添不少麻烦,菜和油还好说,都是村里自己种的打的,可做饭就得需要一个人,尽管是女的,这样还是占用了一个劳动力,在生产力低下的那个时候,一个人做给一个人吃,这是不小的浪费,这也是乡党委政府领导安排我们这些下乡人员上“两难”的事情。石门这个地方,平常日子,街上没有卖肉卖菜的,老百姓过日子,除了自家园子里种的蔬菜瓜果,其它生活所需全指望五天一次的石门大集。每逢集日,石门街上人山人海,城里的贩子,相邻四乡的买卖人,天不亮就早早地来了,各种物品应有尽有,本地的老百姓,即使手头再紧张,也得咬咬牙敞开羞涩的口袋,买上一点平常买不到的东西,譬如肉、鱼、鲜见的蔬菜和必须的用品。石门有个有趣的现象,不管谁家请客,都是将日子放在大集后的一两天,图的是物品新鲜。在集上,只要看见有人家用手推车买东西,买的东西也多,这家肯定不是娶媳妇,就是生了孩子,或者别的什么喜事。就是党委政府来了客人,上桌的菜大多也是有财政所人员或者伙房的师傅到城里购买,到乡食品站拿上肉或者烤好的下货。遇上管用的部门,比如组织部考察干部,比如财政等管钱管物的部门,不管是不是一把手来,都是要好好伺候的,绝对慢待不得。记得有一次,省里一个农业部门来考察山区改造项目,关系到拨款数目,头一天,整个乡大院便有些过年的劲头,乡政府调度会开过之后,各部门分头行动,打扫卫生的,修剪花草的,布置客房的,当然,最最要紧的还是生活的安排,菜品有专门人员从城里采购,紧要的物品有城里的酒店送来,同时送来的还有年轻漂亮的酒店服务员。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天的心血操劳,换来的是省里部门领导对工作的好评,款项很快就拨了下来,而且足足的。
    乡镇来客儿,上桌陪客的主要是党委政府的两个一把手,党务书记,也就是三把手的差事,是铁定的三陪,如果二把手没在桌上,三陪便是副陪,有时候来得是上级职能部门的副职,有具体工作要安排,对应的乡镇副职,就要上桌陪客儿。乡干部中,一部分是夫妻双方都在同一个乡镇工作,而相当一部分是夫妻的一方在城里,当时有个不是纪律的约定,乡镇工作人员一个星期才能回城里一趟,这样,吃伙房就是干部们平常的事情。老百姓的生活很苦,乡大院伙房的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此,只要党委政府来客,能上桌陪客自然是荣光的事情,不仅仅是面子厚,还能够顺便打牙祭,肚子里多些油水。中午或者晚上,被领导安排陪客的人,饭后会打着饱嗝,挺着肚子,走得格外有些精神,尽管让酒拿得脚步不是很稳。碰见熟人,熟人便问一句:又喝了点儿?被问的人会伸出右手,做个八字的形状,八字的两根手指还会甩楞着,嘴上愉快地表达着:七八两。尽管这七八两也是让酒精烧得含含混混的。
    我,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初生牛犊,仗着一肚子墨水,觉得天不高地也不怎么厚,可一下到基层,便觉得自己那点本事真是寥寥无几。乡里的部门单位七站八所,相对于老百姓,都是了不得的。一个乡部门,两间旧房子,三个办事员,权力范围就遍及全乡。计划生育、水利工程、民政福利、教育幼儿、农机农技、妇女保障……,一个乡镇就是一个大筐子,一些人蹲在筐子里安排秩序,理清线头,从收费、罚款,到安抚、优惠,无一不是这些人在掌握着,在操作着,推进、制止、等待、擦边、暗箱,有些是合情合理合法的,有些是合情的,有些是合理的,有些是不合情不合理的,也不合法,但是必须的……。有时候,一个部门头头的权利就大得不得了,可以成千上百的处罚,也可以成千上百的减免。有些纪律和规则,说到家,仅仅是限于乡大院的,出了大院,人的一些东西便多了些自由和膨胀。看起来,副乡长之流的干部比站所的干部大一些,可手中的实际权利却是空空的,就是吃顿饭的费用,也是需要站长所长签单的。一到饭点,乡驻地的酒馆里,稀稀拉拉走进来的几乎全是大院的人。进门来,因为都是常来常往的熟人,酒馆的老板们赶紧迎着,点头哈腰的打着招呼,安排上酒上菜,好好的伺候着。个数个时辰下来,每个人都是一小斤诸城白酒下肚,酒醉饭饱,滋个漾地踱出酒馆,后边签单的自是那些站所长们。延着乡里开会,领导一高兴,话头炸跃了,过了饭点,走出会场的人群又是一簇簇一帮帮的,这人群大多又都涌进了酒馆,请客的是站所长或者村里的书记。在乡驻地,村上来的干部即是主人也是客人。一个乡镇,四乡八村的都是熟人或者亲戚,村干部经常光顾酒馆,酒馆的主人又是附近村子的,来来去去的就成了朋友,给自己带来利益的村干部朋友来了,不管是现金结账还是签单,都是要好好伺候着的,不敢怠慢。上次是站所长请的村干部,这次该是站所长嚷嚷着叫村干部请了,好在都是哥们儿,都是公家的钱,谁请还不是请啊,只不过以谁的名义而已,谁请欠谁的情而已。站所长和村干部坐在一起,场面是很热闹的,荤言素语,乡间奇闻,推杯换盏间幻化成一阵阵小声。就这样,不管是新来的站所长,还是刚上台的年轻村干部,几杯酒下肚,有生人变成了熟人,熟人又成了朋友。
    去村里干部家吃饭,则是另一番情景。一些乡部门单位,鉴于工作性质,是不允许整天呆在办公室里的,必须往村里或者田间地头去,摸情况,搞指导。大热天的,一出去就是一天,午饭基本上不回单位吃,在村里吃。山区村子,村里没有什么收入,就在村书记家里吃,至于村里的账目如何处理,那就是村干部的事情了。一次,我跟派出所长去一个村处理案子,快到中午了,所长说,就在村里吃个饭吧,我俩骑着车子直奔村书记家。书记的老婆下地翻地瓜秧子去了,两个上学的孩子也快放学了,书记正蹲在地上择扁豆,准备做午饭。见我们来了,书记忙站起来迎着。所长和书记说,我和傅干事来找个饭吃。书记一时不知说啥好,一会儿,勉强地对我们说,那就快坐吧。这时,书记的老婆回来了,书记向老婆介绍我们。大概老婆看出我们是来找饭吃的,一脸的不痛快,没好气地向着书记嘟嘟,还不做饭啊?孩子都快放学了,让孩子喝西北风啊?!所长觉出不欢迎的气氛,忙对书记老婆说,大妹子不欢迎,我们就走了哈。书记忙接话头说,哪里哪里,所长来,欢迎还来不及呢。回头吩咐老婆,快准备酒肴,我和乡里的领导喝几盅。我和所长上炕盘腿坐着,所长又电话吆喝了周围几个村子的书记,一共来了七八个人。书记的老婆就是书记的老婆,我们来的时候,屋里的地上只见着是一堆扁豆,可不到个半个时辰,桌上居然有了八个菜,有土豆炖扁豆、拌黄瓜、烧肉、毛扣鱼,还有花蛤蜊等。等我下炕小解时,看见锅前锅后做饭的妇女就好几个。一个庄户女人,要操持着十几亩地,忍受日晒雨淋,要伺候一家老少的吃吃喝喝,还要喂鸡喂鸭,还要时不时地做饭给这些乡官们吃,我望着烟熏火燎的几个做饭的女人,看着他们破旧的褂子上的汗渍和裤腿上的泥巴,心里不是个滋味,站在书记家脏乱的天井里,我想起了在农村老家操劳的我的那些女姊妹们。
    以后的一些日子里,我经常跟着乡干部们到村里公干,我发现,书记家就是村里的招待所,书记的老婆就是所长兼炊事员。乡干部,不论年龄大小,尤其是那些工作时间长年龄稍长的老油条干部,根本不拘小节的,到了村里,见了村干部,插下自行车,第一句话就是:今中午不走了,叫老婆准备肴哈!工作的事好说,就是动动嘴,将党委政府的精神简单说说,接下来就是蚂蚱蝈蝈的七说八啦,一会儿荤的,一会儿素的,不是南山上有狼,就是北山上有马虎,说着聊着天就晌午了,上炕,上菜,上酒,酒劲儿催着,天南地北,说说笑笑,又是一团和气。
    下乡包村干部帮助村里上项目,是考核指标之一。因为是商品经济的初潮阶段,加之包村的都是不懂经济的行政干部,大部分单位又都缺乏有效的支持资金,关于上项目,在石门乡,半年都没见动静。忽一日,党委政府组织包村干部到小殷家庄开现场会,观摩包村干部给村里上的项目。殷家庄村里南头的场院上,有几间烤烟房,房里有一台崭新的机器,机器不大,也不精密,外观有些粗糙,一个操作员站在凳子上,往机器上边的敞口的漏斗里填着碎玻璃,机器下边的出口便突出一派透亮的丝状物。某局包村的姓孙的干部介绍说,这是玻璃丝工艺,是新科技项目,玻璃丝是油田专用品,效益可观,前景很好。孙干部接着一脸把握地说,这项目成本很低,原料就是回收的旧瓶子,产品油田全包。在现场,一伙子包村干部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都啧啧称奇,羡慕得不行。观摩会后,一些个包村干部也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试探着在项目上一显身手,可回单位向领导一汇报,都像焉了的茄子,不再提项目的事。一次,在包村干部组织的酒局上,我挨着孙干部,我嘴贴着他的耳朵,问他玻璃丝项目因何而来?他一味地笑,就是不说原委。过后,他告诉我,他是一次在城里赶集的路上,在电线杆上看到的,是一个白纸印刷的小广告,广告上说包收产品。我问他,总共投资多少?他说,不到三万。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三万块钱啊,一个不小的数字,一般单位是拿不出来的。我说,你们单位真是有钱啊。他笑笑不再吱声,脸上还是观摩会上那样的必胜与自豪。几个月后,一个包村干部告诉我,殷家庄的玻璃丝项目停了,我问原因,那干部说,产品一大堆,就是找不着销路,我说,不是包销吗?他说,那广告上的电话都打不通了,找谁包销啊?我说,这个项目可是大会小会受表扬的,市里的领导都上了眼的,怎么说停就停了啊?他说,这个项目本来就很荒唐,单凭一个路边的小广告就上项目,真是幼稚啊!我听后一时无语,无语过后便是臆测,是幼稚吗?应该不是,四十多的个大男人,怎么就会看上满街都是的小广告呢?一个局长,怎么就不问一下项目消息的来源呢?那么多的钱,怎么说投就投上了呢?年轻的我,没经历过多少世事的我,茫然地面对依然贫瘠着的一片土地,不知道究竟哪个是有道理的答案。
    在那时的山区,只要你随便走进一户人家,天井里的东西就那么几样:水缸、水桶、推车、扁担,还有屋檐下墙上挂着的镰刀和蹶头。进屋细瞧,炕上也就是几袋子玉米和麦子。掀开锅盖,锅里经常见到的就是玉米饼子和煎饼,也可以见到馒头。有心的人家,在门口的一小块闲地上,种些葱蒜韭菜之类的时蔬,用来佐餐下饭。有时我就纳闷:这就是他们的生活?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从事着重体力农活,这就是他们补充体力的饭食吗?村里走着的,地里忙活着的,是一些瘦瘦的农民,他们一律的无精打采,一律的眼里无神。牛马,有时候是羊驴,在前面悠悠地走着,后面是悠悠地走着的农人,毒毒的日头下,人和牲畜都焉了吧唧的。地里的庄稼,也都干得快冒烟了。
    六月天的夕阳西下时候,天还是凉爽下来,党委政府院里便生气了不少。都回来了,洗洗涮涮,人精神了不少,到伙房吃了饭,坐在石凳子上喝水聊天,东一榔头西一棒追地拉呱着。其实,院里的人不少,且都是些有识之士,还是有一些故事发生的。你去年欠我一顿酒,他前年借我一百元钱,谁和谁一男一女下乡时遇上大雨,在山沟里呆了一个下午,谁谁谁看上了某某村的妇女主任……,这些都是饭后茶余有趣的谈资,谁也不会去追究事情的真与假,只是图一个乐子而已。一天晚上,我刚睡下,就听见隔壁想起一阵阵的叫声,起初,只认为是女同志的玩笑使然,因为隔壁住的是计生委的女同志小张和另一女同志,她们俩平日里话多,嗓门又高,她们的房间经常传出银铃般的笑声。可这次的叫声与往常有些不一样,往常只是笑声,这次的喊声竟然有些狼狈。和我同屋的财政所管所长还抱怨说,两个美女真能喳喳。因为隔着墙壁,我隐约地听到救命的喊声,我催促管所长起来看看,管所长说没事哪能随便到美女房里胡逛游。我说快起来看看吧哈,别出了人命。当又一阵儿喊声响起的时候,我准确地听到了喊声里有“蛇”字,我和管所长赶快起床过去看看,只见俩美女只穿着三点式,站在各自的床上,身体抖着,两床之间的地面上,一条蛇在蜿蜒地爬着,蛇足有一米长,灯光下,全身显着黄褐的亮色,嘴里吐着长长的信子。管所长用铁锨将蛇一下子拍死,又挑着扔到了院墙外。小张一个劲地说着谢谢,嘴还哆嗦着。管所长调侃地说,搞不好这蛇是一对啊,用不用晚上陪着您睡觉,小张竟然一口答道,中中中,我一边哈哈地笑起来,笑声感染着这个溽热的夜晚。
    二十多年过去,这两个被蛇惊吓了的美女一直再没见面,前些日子听说,小张早就调到城里一个街道的计生办,还干着点差事。我想着见他一面,跟她说声谢谢,因为她给我洗过几次衣服,每次,都将衣服叠巴得板整整的,还飘着淡淡地香皂的味道。小张不高不矮的个子,肉乎乎的,很是丰满,尤其是那俩大眼儿,很有神,笑起来更是讨人喜欢,脾气也好,跟谁都不计较。再见面,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样子,是否还那么耐看。
    我是在一场小雪初晴的下午离开的石门,结束了我一年的下乡包村任务。离开石门后的二十几年里,我又几次重回那里,还有几次坐车路过。只要踏上那片土地,心里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再次见到那些熟人,就觉得亲得了不得,就像见了亲人。有时候,在梦里,也常常梦到那时候的那些人和事,醒来眼睛竟是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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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野草 2013-5-16 08:39
版主写的好啊。
早年的农村,在我的印象里,就是《红旗谱》上的朱老钟和村头的那口大钟。虽然,我的祖籍也是在农村,可到了我这一代,就有些忘祖了。
是农村的文化孕育了城市的文化。。。说到底,土地,才是我们人类的生存的根基。
赞。
引用 傅培宏 2013-5-16 09:02
你的战争小说还是不错的,就是开头的语言有些硬,少用那些无关紧要的词汇,朴朴实实的写就是。欢迎,多联系,我电话13336362930
引用 野草 2013-5-16 09:05
多谢版主的指点,我那是随便写的,也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觉得,把自己要写的写出来就行了。再次的谢谢。我还有一些关系战争的小说,等有时间了再发上来,请版主给予指点。
引用 傅培宏 2013-5-16 09:10
文字是不可以随便的,咱娘的话说——————得将吃奶的力气拿出来啊!
引用 野草 2013-5-16 09:20
我说点异音,望版主原谅。
在文字的看法上,我和版主有不同的看法。仓颉造字,据说当夜有鬼哭泣。为什么会这样呢?我考虑再三,认为,文字,于我门的心情有关。这是文化的基因,我们用文字来解读那些在背后的密码,这些密码,既是我们的灵魂了。。。。
说的不对请原谅。多谢。
引用 李十三 2013-5-16 09:45
一个乡部门,两间旧房子,三个办事员,权范围就遍及全乡。计划生育、水利工程、民政福利、教育幼儿、农机农技、妇女保障……,

傅哥,读到一个错字,权力
引用 傅培宏 2013-5-16 09:52
吹毛求“屁”哈!
引用 吴心柳 2013-5-16 10:42
傅哥还有这样一次“亲石门”的经历。90年代是农村30年来最苦的,我很奇怪某些经济学家那么怀念那个年代,他们至少应该象傅哥一样下去蹲蹲。无比欣赏。
引用 吴心柳 2013-5-16 10:44
傅哥,马山后如今属于林家村镇。
引用 傅培宏 2013-5-16 10:45
明白,谢着!
引用 沧海MZ 2013-5-16 11:36
看到马山后,格外吸引人,那是大姑所在村。一字一句读完,感觉那儿不只是石门,也有我老家一样的场景。即熟悉又真挚。

再看一次,却发现下乡经历中,因侧重点不同,描写怎么过的多,怎么干的少。呵。
引用 流年清欢 2013-5-16 13:01
傅老师把一个特定年代里的乡镇、乡镇的人和事写活了。像一帧帧画面,生动出现在读者面前。读着,那叫一个亲切和感喟!
引用 打虎上山 2013-5-16 13:24
认真读了,学习了。
鼓吹句办:马耳苍苍,潍水泱泱,傅氏散文,其道大光。
引用 傅培宏 2013-5-16 13:34
沧海MZ 发表于 2013-5-16 11:36
看到马山后,格外吸引人,那是大姑所在村。一字一句读完,感觉那儿不只是石门,也有我老家一样的场景。即熟 ...

大姑说不定我会认识啊!改日去出门哈!叫大姑少几个菜…………
引用 傅培宏 2013-5-16 13:35
流年清欢 发表于 2013-5-16 13:01
傅老师把一个特定年代里的乡镇、乡镇的人和事写活了。像一帧帧画面,生动出现在读者面前。读着,那叫一个亲 ...

笔力所限,试着刚得些事情还没有很好的表达出来啊!
引用 傅培宏 2013-5-16 13:36
打虎上山 发表于 2013-5-16 13:24
认真读了,学习了。
鼓吹句办:马耳苍苍,潍水泱泱,傅氏散文,其道大光。

“傅氏散文”————不敢当哈,还没有余秋雨那样 的定位的东西,俺定当努力哈…………
引用 湖边芦苇 2013-5-16 17:11
行云流水的,真老到啊。{:soso_e179:}
引用 小溪绿萍 2013-5-16 18:22
五一半日游,专门游览的石门、石河头、桃林,山区很美,美的有层次,不像城市这么古板。傅哥原来还有这么一段经历,深入农村,了解农民的欢乐与忧愁,丰富了人生经历,真的不错!
引用 沧海MZ 2013-5-17 08:44
傅培宏 发表于 2013-5-16 13:34
大姑说不定我会认识啊!改日去出门哈!叫大姑少几个菜…………


大姑高中毕业,姑夫部队复员。家里两个表弟,一个研究生毕业后参加工作,另一个本科在读。傅主席能对上号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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