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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警虽然是个新名词,但在老百姓的眼中却十分威风,而且那些臂缠“协警”徽章者更是了得。从“协警”字面上讲,应该是“协助警察”的意思,但这些年来,不知是由于社会风气太乱了,还是现在的公安警力太不足了,协警的“职责”越来越模糊,已逐渐从协助单个或数个警察工作,演绎成单独协助公安机关执行上级政策了。为了真正查明现今警察的素质和能力,我决定从他们最乐于查处的“嫖娼”开始体验一把。
那是2004年的夏天,我记得那年公安部颁发了要在规定时间内取消协警的消息。于是选择一个晴朗的天气,选择一间并不显眼的洗头房,我硬是走了进去。
洗头房是在一条并不繁华的街上,看看它那破落的样子,我料定它的生意不会很好。我推开门后,早就站在门旁的小姐这时脸上确实乐开了花。或许见我是生人的缘故,她嗲声嗲气地“大哥”叫着,在我不自觉中便把洗头泡沫抹到了我的头上。我这才细细打量起她来:她大约20多岁的样子,长得并不很好,但妆化得很浓,穿得也很暴露,全身不该露的地方大概都已经若隐露出来了。而且嘴喊得很甜,脸蛋身姿更是在努力地向妩媚婀娜上靠……
哈,正好!我早就听说附近的洗头房与协警合伙坑害百姓的事情,看看这个洗头妹一脸诚恳地样子,我岂不可以看到她们更绝的表演!头很快就洗完了,但洗头妹的手并不离开,身体更是有些放肆地向人身上靠,话语已不是勾引了,很快变成了放浪。她见我并不表示什么,便不停地围着我转,终于,在屁股转到门时,她撂起腿来轻轻一踢,门便关上了。由于门是贴了塑纸的,于是我便等于进了她的地盘,而且外界已经看不到我了。于是我便开始发慌,担心她会马上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而且我的同伙现在在门外已看不到我了,我还担心他是不是会顶不住了,马上来敲门?
但我很快就镇定了,因为我们早已了解透了情况,协警们一般会是在洗头妹关上门后10分钟来踢门的,而且我的同伙也很镇定,于是我便放心执行起我们讨论好的方案:只要拖她10分钟,不与她有什么接触,10分钟后,协警抓走我,我们就会有真正的收获!
洗头妹当然是马上进入了正题,而且开口价是50元,怎么玩都可以的,说话间便引我去按摩床。我便推辞讲还是先等一会儿吧,而且告诉她我从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不知“怎么玩都可以”是什么意思?她便如听天书,竟似乎是有点嗤笑地鄙夷我道:看你冠冕堂皇的样子,难道是真的不知道?我说老婆管得紧啊,而且警察还会抓的,多丢人啊!洗头妹笑得更欢了,她讲道:怎么可能呢?现在男人没有不玩的,而且警察很少来管的。这样过了大约有5分钟了,我看洗头妹似乎是有点着急了,而且从表情上看得出,她已经确定我确实是个初次的“嫖客”。于是,她又开导我:这样吧大哥,你交上500元,我们还是赶快做吧!而且警察来了我也保证你没事……
呵呵,她正说着,警察却来敲门了。我立即装出胆小慌乱的样子,心想两眼的眼神里此时大概全都写满了恐惧。不过洗头妹并不紧张,她在劝导我不要害怕的同时,这次是用手轻轻拉开了门。三个还算壮实的穿警服的人员个个拿着皮棍、手铐走了进来,他们二话没说,其中一个拿出手铐就把我给铐上了,嘴上还骂骂咧咧的,“他妈的,看样子还是知识分子呢!道德败坏!”。不由分说我就被铐到一辆小微型面包车上,洗头妹也上了车。这时我注意看了看,呵,他们的臂章果然都是“协警”,而且这辆车并不是警用车牌!
看着他们满脸横肉和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的作风,我一下子又害怕了,很担心他们是不是会打我?于是便想起洗头妹讲的500块钱什么事都没有的许诺,但转念又想起我是市里某大报的兼职记者,而且有记者证在身,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实在不行了,我还可以亮明身份吗!就这几个小蛋子,我还收拾不了他们吗?一路上在思想的斗争中,我又给自己壮了胆,坚定了事先制定好的预案。
车子很快在一个小的警务厅前停下来了,一个同样是臂挂“协警”的人走出来,他们之间有点大获而归的放浪狂笑之后,洗头妹被带进警务厅,车上只剩下了还戴着手铐的我。这时一个面还有点慈善影子的协警马上钻进车来,像是有点关心我的,便马上劝导起我来,而且言语中带着利诱和恐吓:我们就是这片警务区的,你今天算是走运,所里没来人,说吧,愿意到所里处理还是我们之间了断?见我或许是有点心动的表情,他立即又亮出了底牌:在这里罚款4000元,到所里就难说了,你看着办吧!见他们已完全按我们预先设计的方案表演着,而且自己毫发无损,我想何不继续欣赏他们的表演呢?但令我没想到的是,正在我内心得意之际,一记耳光打在我的脸上,而且伴随着一句只有老电影里地痞流氓得意时才有的骂声:他妈的!
大约过了20分钟的样子,洗头妹也从警卫厅里出来了。我见她进去时整洁的衣着已变得有些皱乱,而且口红竟也没有进去时均匀好看了,竟变得有些残缺?这让我很感惨然。
又过了大约5分钟的路程,派出所便到了,我抬头一看那块写着***题词的“人民公安为人民”的标牌时,正好是下午的四点。
要说人和人不一样,其实协警更是不一样。虽然出来进去的都是臂戴“协警”徽的警察,但所里的协警水平就是高,在向我交待了他们“决不冤枉一个好人,也决不放过一个坏人”和“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政策,并留下了我的身份证等后,便把我放在一个单间里让我反思,并明确要求我要尽快交待我的“嫖娼”事宜。但我刚进去不久,却从窗子里发现,那个洗头妹已经离开派出所,而且正用飞吻同他们再见……
时间就这样风平浪静地挨到晚上8点多,天已漫黑下来。我想,反正我和洗头妹什么也没做,而且洗头妹已经放走了,估计我也很快会回家的。呵呵,协警其实并不象许多群众传得那么可怕啊!看来我们本次的实战卧底是注定要失败的。但我正想着,门便被打开了,又有几个“嫖娼者”被推了进来,我抬眼一看,里面还竟有我的那个同伙!我随即被叫出了单间。
从单间到刑讯室其实并不远,但我居然在这十多米里被他们踢了二十几脚,还有十几皮棍打在我的身上。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又被高压电棍电进了刑讯室。我进去一看,里面坐着的除了下午警务厅里那三个,又多了三个所里的协警。看到我一副被打服了的样子,这时那个下午劝我在警务厅里交钱了事的便发话了:
“你小子很咬牙!人家小姐都承认了,你还不招啊!”
“我们又没干什么?我招什么啊?”我还是想据理力争。
“你他妈的找死啊,你当这是什么地方啊,都跟小姐谈好50元了,还想抵赖!是不是想挨揍了!哈,是个知识分子吗!是不是还没享受过政府专政的滋味?”讲着讲着,他还不忘扬扬手里的皮棍子。
“50元是她讲的啊,我并没答应,也并没干那事啊!”我此时脾气也上来了,反正已经满身是伤了,他们还能怎么着了?
不想此时他们已经不耐烦了,六个人竟一起朝我扑来。不一会,虽然确实可以用皮开肉绽来定义我,但我尚还清醒。他们罢手后,便把我擒到厕所旁,再把我铐到路灯铁竿子上后,除了一句让我再想想的警告后,他们还不忘嘲笑般地羞辱我几句,“哈哈,这小子,还知识分子呢!这么不明事理,在这里好好喂蚊子吧!哈哈……”
看着他们扬长而去的霸道蛮横嘴脸,虽然是满身疼痛,我反而镇定下来:我当初来的目的不就是来体验一下协警的本来面目吗?怎么,现在目的达到了,还感到委屈!应该挺住。因为只要自己确实没干,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而且我知道他们关我也不会超过24小时,到明天下午3点,他们理应会放我出去的。想到这里,我就劝告我自己一定要挺住,一定要弄清协警的本来面目。但我却一时来不及去思考,我的同伙怎么也被抓进去呢?
但我却真的想错了,因为他们的手段远不止这些!在又经历了两次毒打和辱骂之后,我看到那块写着“人民公安为人民”的牌匾上时间还不到十点,见我仍然咬牙不承认,他们又让我双膝跪倒地上,不行就又跪倒在一根细圆木上,知道我已经站不起来了,他们还不放过,最后竟用电棍往我嘴里不停地乱戳,把我的舌头都电黑了,连嘴唇都是过了一个多月后才恢复颜色的。
快到凌晨一点的时候,见我仍然不承认,他们便又转变了“工作思路”,对我开始诱供,说什么刘胡兰、江姐宁死不屈是为了革命事业,你嫖娼了怎么还这么咬牙?其实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吗,现在许多发达国家都专门开辟了红灯区,虽然我们中国不允许,但也是人之常情吗!难道你要咬牙到什么时候!你还是快承认吧,我们现在只罚4000元就可以走人的,而且够不上刑事案件,也就是个作风问题吗!见我还是不为所动,便马上又转换了话题,你干了这种事,难道就不怕你老婆孩子知道?就不怕你单位的人知道?就不怕你自己身败名裂?还是快承认吧,交钱我们就放人,而且还会替你保守秘密!我们是人民警察吗,就该为人民负责的……但我又没干什么,我去承认什么?虽然我的同伙也以“嫖娼罪”被抓了进来,但我还是清楚我是什么也没干的,于是我决定还是要把这底继续卧下去。
但我发现他们此时已经明显不耐烦了,特别是在知道我是记者后,更是变本加厉。“他妈的,什么破假记者!你以为记者嫖娼就无罪吗?”“管他真假,嫖娼就得管啊!”“什么不要脸的东西,还不怕老婆孩子来领人,你不觉得丢人我们还得为下一代负责啊!”诸此等等,在我明确告诉他们不怕拷打、不怕老婆孩子来领我后,他们便边骂边打,直到我自己什么也不清楚了。
第二天一早清醒过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住在了看守所里,教管告诉我已经以嫖娼罪被拘留15天,并被罚款8000元,我一时想据理力争,但一想已经什么都晚了,现在这样更好,等我出去后,反正我什么都没承认,可以更好地写篇文章狠狠地揭露他们,而且还要到法院去状告他们。
拘留的日子倒是轻松些,15天终于熬过去了,出来后的第一件事,我就是先去找同伙,没想到同伙和我受到的是同样的待遇,而且他更惨,因为他连洗头房都没进去过。他是在听到一个群众讲,凡是进去的没有一个不是屈打成招的,除非你明智些马上交钱。于是他便找到派出所希望把我保出来,不想就被以“协助嫖娼罪”抓了进来,而且也没什么可以承认的,于是也被拘留了15天……
很快,好心的同事告诉我们:我俩已被单位除名,并被吊销兼职记者。因为我俩嫖娼的事情已经上了本市的各大小报刊,已经成了一时的名人……
更快,委托的律师也带来了不幸的消息,我俩的起诉材料已被驳回,因为派出所的材料白纸黑字还有我俩的手印,我俩嫖娼证据确凿!
再有人提醒:是我俩被打昏时他们强迫摁上的手印……这我们其实自己早就感觉到了,而且还预料到他们还可以想出更多的高招,我们再告肯定会必死无疑!因为这世界上其实根本就没有可以斗过座山雕的杨子荣!
鹿钦海
草于2006年1月1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