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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小城的菜市场与高中时的班主任张老师不期而遇,“李成武!”老师竟不假思索一口喊出了我的名字。1996年的高考,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此后漫长的日子里,作为学生的我一直未去探望老师,而且内心里还一再以忙于学业打拼事业为由安慰着自己。张老师已经退休,教过的学生成千上万,此番相遇,反倒是恩师首先认出了我还清晰地记着我的名字,让我心头不禁涌起了一股难言的滋味:感动、感激,夹杂着一丝丝的愧疚。 我好奇地问张老师怎么对我这么有印象,老师眼瞅着我,笑着说道:你这孩子,做学生时就不让人省心,当灯,也不是省油的那盏。我能没有印象嘛!师生两个都知道指的是什么,心照不宣,相视哈哈大笑。 在繁华的三年,类似于往雪白的墙壁上画孩子被校长逮个正着由班主任来认领、第二天放假却思乡心切凌晨两点攀着宿舍楼侧的雨水管道从三楼往下爬恰巧被值勤老师当了小偷撞见张老师又硬着头皮前去认领之类的事,张老师说已经把它当了家常便饭,临近高考的五月跟同学打架砸烂了玻璃黑板还吵嚷着退学的事,张老师说,给它留下了点儿印象。 “你那时候又黑又瘦,人品不坏,是个学习的好苗子,就是脾性躁烈,不服管束,不会与人相处,老惹事端!像你这样的孩子呐,论学习、论潜质都是上乘,就是缺更上心一些的管教。”张老师说。 回想起往事,快四十的人了,在老师面前,我竟再次像个挨批学生似的羞赧低下了头。张老师说的极是,我清楚得记着,跟那个同学打架时,我不管不顾追到操场要跟人拼命,发狠似地下定决心那晚上我跟人家只能留一个在这世界上。这种事件当时影响很坏,满够退学条件,而且我还情绪失控似的自己吵嚷着要退学。但就在我头脑发狂的时候,是张老师拦下了我,他没把我当坏学生,没把事情简单的推给教务处,而是耐下心烦把我约到他办公室里整夜整夜地谈,从家庭到亲朋,从学习到责任,从理想到人生,耐心说服,一点一点帮我开窍,直到把我说哭,诚心认错,还帮着我把事情圆满处理了下来。现在想来还很后怕,柳青说:“人生的路很长,但关键的就那么几步。”很难想像,如果没有张老师当年的用心、细心、耐心,现在的我将会是个什么样子。 张老师又问我的家人,我答说孩子今天上三年级了,“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呐。”爱好文学的张老师感慨地吟了一句诗。 十多年未见,张老师基本上还是老样子,腰板挺直、嗓门宏亮,走起路来踩得地面咚咚作响,说起话来几乎不怎么费劲就能盖住菜市场的喧杂,唯有已经斑白的鬓发和密布额头眼角的皱纹,向人们透露着岁月的故事。 “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回去的路上,我一路诵念这句诗:在张老师的内心深处,也许一直把我当成了他自己的儿女,而在今天的诗句,很明显又掺进了一种朋友的意思进去。我突然很后悔自始至终自己都没有对老师表达过感恩或亏欠的意思,就赶紧编辑了一条师恩难忘意思的手机短信发过去。 张老师回短信了,说:不用说什么感谢,我始终把你们这群当作自己的孩子,有空的话就常来看看我吧,陪我聊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