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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坐于灯前,展一卷书。周围是静谧的,心灵是静谧的,翻动书的声音是那样的细微、清晰。浸在书中的身心轻灵而又敏锐,喜悦而又丰盈。然而合上书的一霎那,呛啷落地的,是漫无边际的孤独。
朗朗的月夜,是我的至爱。独自步于月下,月色如水,浸润着那许许多多飘动飞扬的思绪,心潮在一片净朗中汹涌起伏着,便想起古人,想起诗人,想起友人,想起一切漫漫的往事,也想着渺茫的未来。踩着一地的月光,踩着自己的影子,踩着自己的孤独。
可以向任何人倾诉:烦恼、喜悦、疑惑、悲伤,任何人也都可以或认真或心不在焉地听着你的倾诉。或给你最真挚的抚慰,或敷衍你最虚伪的笑容,而无法表达无法替代无法驱散的依然是那份心灵的孤独。因之无法表达无法替代无法驱散而愈加深刻。 自从人类有了思想,便有了孤独,思想愈深,孤独愈重。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陈子昂借幽州台抒发出的文人深深的孤独。陈子昂无法排遣,只能“怆然而涕下”。 “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李清照委婉地表现着女子细腻的孤独。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能为天下人而忧的范仲淹却无法排遣他的孤独,还是采用老办法——借酒浇愁吧,哪知一杯杯酒浇下去,孤独更茂盛地生长起来,忍不住泪飞如雨。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马致远的孤独涂抹在古道西风瘦马上,涂抹在风尘仆仆的旅途中,涂抹成一幅黯淡的水墨画流传至今。 不只古代的诗人,近代现代的画家、哲学家、学者们又何尝摆脱过孤独? 梵高、尼采是自杀而死的。至于死因,世人有着种种的猜测。我想最根本的原因,也许是他们的思想走得太过超前离人群太远而孤独得无可排解导致的绝望吧? 李叔同出家做了弘一大师自有他的道理,可不管是学者的李叔同还是高僧的弘一,不管是愤世嫉俗还是逃避红尘,他逃避不了的是他自己。所以李叔同和弘一都无法真正的解脱,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孤独里。 还有海子、还有三毛…… 孤独不仅仅只属于文人的多愁。因了文人的才思,因了文人的善感,因了他们洞察天地、洞窥世事、洞察自己的明晰,才比平常人更深刻地领略体验孤独,才更明白孤独的无可代替,才如此形象而生动地把那份孤独淋漓尽致地宣泄或委婉道出,成为人类灿烂文化的一部分。而他们的心灵就像走入一条深不可测的隧道,走的越深越远,感受到的是越浓重的孤独。所以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 而对于这躲也躲不开逃也逃不掉的孤独,有的人沉溺其中,有的人极力排遣。豁达的王勃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来安慰朋友安慰自己,豪放的苏东坡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来寄托来解脱,而像柳永那样把孤独放大,一直沉浸在缠缠绵绵悲悲切切中的也不乏其人。 其实想来,我们不必去逃避孤独,也不必去刻意抹煞掩饰孤独,因为孤独必然客观存在。每个人的天地不同,感受不同、思想不同,对事物的领悟方式不同、所持的态度不同,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心,更不可能有两缕同时飘逸游动而又方向一致的思绪,也就不可能避免孤独。所谓的知己,只能在某一方面某一时刻进入你的心灵与你的思想融合,而不可能是全方位的、永恒的同轨。所以最本质的知己只能是你自己,甚至你自己也未必能说得清你的心情,解释你的思想、你的行为方式。所以心灵只能在永恒的孤独中跳动。 尤其在今天,要做的事,要面对的人是如此的纷繁和杂乱,没有多少时间容得下你去细细梳理心灵,那表面的频繁的交往更加深了内心的封闭。 所以几乎每首流行歌曲中都或多或少地透出孤独的伤感,这份伤感感染着相同感受的人们,于是流行歌曲得以流行。 在宣泄中,在演绎里,多少人在企盼着:走出孤独摆脱孤独。我却想:不必作无用之功了,还是让孤独转化成别的方式融入平淡的生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