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瓦匠家的大儿子 小名石头 外号泥猴 二十年前在东沟 割完最后一垄麦子之后 光着上身 脚穿一双 让他走起路来看上去踢踢踏踏的 胶皮拖鞋 离家出走
有人说在黑龙沟羊肉馆见过他 他和几个 跟他一样灰头土脸的家伙,正喝得烂醉 有人说在某个路边的旧书摊遇见过他 他正心无旁骛的翻看 一个叫波特莱尔的疯子写的诗集 有人说在县城的车站看见他 裹着 一件破旧的军大衣,一个人坚定的 踏上了一辆去远方的黄河牌客车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他的消息 再后来,听说他竟然找到一个没有眼力的女人 跟他结婚生子,粗茶淡饭竟然养的他膘肥体胖 听说他写过一些狗屁不通的文章 得过几个 大家都没听说得过的,无关紧要的奖 还妄想让自己的孩子长得什么高过村庄 他一定生活的很不幸福 听说他现在四十不到,已是满头白发 三等残废的个头已经显出 佝偻的迹象
如果你见到他请一定转告他 他的奶奶和父亲、他家门前 那棵碗口粗的秋子梨 ,都已经老去 他的房屋将坍、田园将芜 最起码他应该去南山看一看 在那里他能找到两根笔直的松木 在秋雨来临之前,修葺一下房梁 最起码他应该去东沟走一走 沟边的芦苇长得正旺,半天就可以收割一板车 正好用来盖住他透风的房顶 最起码他应该去北岭望一望 看着人间烟火如何在他的房子上空袅袅升起 看着有个老人喊着她的乳名蹒跚的走近,那是他的老娘 她温热的土炕,将会彻底治疗儿子腰间痛苦的风湿病 最起码他应该去西河转一转 水边洗衣服的那个叫秀秀的女人,现在已经人过中年 她高挽着衣袖用力的捶打、搓洗着生活给她蒙上的尘埃 她的秀色正在夕阳的照耀下 一点一点褪去 她顽皮的女儿笑咯咯的撩起了河水 河水一定会 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他的眼眶
201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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