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下来的风景

2012-11-14 16:39| 发布者: 丛中笑~| 评论: 1|原作者: 胡培玉

摘要: 一幅美丽的图画豁然出现在我们的眼前。那是震撼人心的一幅画呀：湛蓝的天，湛蓝的水，中间是鳞次栉比的楼，还有多彩的树……

　　前天维强打来电话，说要骑自行车去皇华看一个朋友，顺便看看路上的风景。维强是我三十年的朋友了，秉性、爱好、为人相投，人生轨迹也差不多。我们都教过学，后来我从政，他办报，后来也从了政。他也是个慢性子人，火上了屋，也要问问救火的是甜水，还是懒水。去看的朋友叫王洪光，是实验小学的教师，也热爱文学，朗诵十分了得，浑厚的音质，饱醮情感，特别是朗诵鲁迅的《祝福》，让我百听不厌，而每次都有大收获。听说他是主动请缨到乡镇上去锻炼的。他这是为什么？现在人们都千方百计地往城里跑，去追求现代的城市生活，他自己要求到山区，不得其解。本来我有好多事情要做，一是怕拂了朋友的面子，二是带了这个疑问。

　　我二十多年没有骑过自行车了，有一段时间，我还认为骑自行车丢人，所以家里没有自行车。我借了施乐公司一个员工的，这里所有的员工，最差的也骑上了电动车。那个员工的车是给他女儿买的。一听说我要骑车去皇华，他们都笑了，连连说少见少见，一个连上厕所都恨不得坐车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起要骑车去皇华呢？我太太说，山高路远，这些年你也没动过，你会受不了的。听了这些话，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说，没事的，你看我这身体，壮着呢！话虽这么说，其实我也心里打鼓。临行，太太又说，实在坚持不了，你打电话找我，我去拉你。

　　维强有事先走了，我只好独自上路，一上车子就是一个趔趄。出施乐到老九中门口，一路上坡，身上的汗就出来了，溻湿了衬衣。心里想维强怎么出了这么个臊主意呢，凭车不坐，偏要骑车，出风头呀。在城里，人们还不太怎么样，可一出了城，好多人都瞪着眼看，像看怪物似的。我猜摸这看的人不过有这么几种心态：一是你看这人，都什么年代了还骑个自行车，是出洋相；二是你看连农民都开上了摩托车，他肯定是家里穷，或者是个不过日子的人；三是也许这个人神经有问题，没有几个人会想到他在找寻着什么。

　　心已经被飞快的车轮惯坏了。自行车太慢了，我就使劲地蹬呀蹬，尽管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车子仍然像爬行的乌龟。心焦气躁，加之出大力气，汗就不停地淌。这时，维强来了电话，说，你不用急，慢慢来。体会一下，好好看看路上的风景。我说腿都木了，想快也快不了了。

　　慢下来的风景别有一番味道。远山如黛，近水似镜，五颜六色的树，五颜六色的花，田里耕作的农民，还有炊烟。风从耳边吹过，百鸟在歌唱，蜉蝣在跳舞，蚂蚁在上树，蜘蛛在拉丝。累了我就停下来，坐在路边，看穿着花衣服的蝴蝶，毛绒绒、闪着光点的蜜蜂，还有在草棵里那些花花绿绿的虫子，它们是那么的悠闲，一点也看不出焦急的样子……时值深秋，当然也少不了一些萧瑟之气，飘零的树叶，雪白的荻花，金黄的毛骨绒，还有连天的枯草。

　　慢下来思想会飞得更远些。于是，我想起了童年，想起了王维、欧阳修、范成大，欧阳修在《秋声赋》中说，人为动物，惟物之灵；百忧感其心，万事劳其形；有动于中，必摇其精。而况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也想起了梭罗的《瓦尔登湖》来了：大多数人，……仅仅由于无知和错误，被生活中人为的烦恼和过于粗重的劳作挤得满满的，以致无法摘取人生中精美的果实。……我们本性中最优秀的品质，就像果实上的粉霜，只有最为精心的对待，才能得以保存下来。我不禁又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她才三十来岁，有文化，长得也漂亮，找一份好工作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她不找，她的家人也不让她找，她就在家里相夫教子，伺候婆婆。闲暇就读读书，写写诗，填填词，下下棋。修养得像个优渥的古典女子，噢，仕女图上的女子——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回归。昨天我把我的一首《题金福茶楼》的诗拿给她看，她看完后说，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古诗。哈哈，是顺口溜。这说明了什么，一是她有学问，对诗词有一定的造诣，懂得古诗要合辙押韵。二是她还保留着“我们本性中最优秀的品质”，敢于说真话。

　　不到二十公里地，我走了整整两个小时。来到皇华小学，洪光已经等在那里。皇华小学一边就是清水湾，清水湾是最近开发的房产项目，倚山傍水，白墙黑瓦，看着秀气，却咄咄逼人；相比之下，学校就显得十分寒酸和逼仄了。我问他为什么要到这里，多少人都往城里挤，是来实践叶圣陶还是陶行知？他笑了笑说，我是来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哈哈哈哈。

　　我想简单弄几个菜，围在办公桌前吃一顿饭，找找过去我们当老师时的感觉，可惜他早在饭店预定了。维强爱吃狗肉，带来了狗肉，洪光爱吃猪肉冻，带来了猪肉冻，还有用辣椒拌的姜不辣。我们又要了一个五斤沉的大鲤鱼，一只笨鸡。这鱼和鸡跟城里的就是不一个味道。洪光说，这是无污染的，鲜。维强说，大家都喜欢无污染，可是有谁不是在那里拼命地污染呢？骑车出门，肯定有人放不下架子。我的脸就红了。听说我们来，有好多老师要来，洪光只选了三个代表，一男两女，他们都不喝酒，只看着我们喝、说、笑。可是三杯酒下肚，我们就现了原形，开始唱歌，唱戏，手舞足蹈，不知自己是谁。戏唱的是京剧《打虎上山》和《好一派北国风光》。歌唱的是王洛宾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毛主席来到咱农庄》，还有《二郎山》……

　　下午的北风刮得猛，太太来电话了，问用不用去车拉我。尽管我的两腿有些发疼，可酒壮英雄胆，就说不用，不到诸城非好汉！

　　维强、洪光有事，走的东路，东路好走，也近便。我和周磊走的西路，西路远，也难走。梭罗说，不管办什么事，都要认真地去做，那怕你一生只做一件事。我想，既然来了就像个来的，不要半途而废，要是让车拉回去，那就是半途而废。山路难走，我们骑一会儿自行车，走一会儿。周磊是音乐老师，钢琴弹得好，教出了她女儿小诗、维强的女儿小天等一大批钢琴特长生。小诗现在清华读研，小天在中国音乐学院读大二，都有钢琴的功劳。周磊一刹也离不开音乐，打开了随身带的播放器，唱起了《听奶奶讲革命》……我们来到半山腰，把车子一扔，孟浪地坐在松软的地上，醉意朦胧，什么也不想，静静地听着音乐，静静地看着远山，白云，近水，看着多彩的树，多彩的花，多彩的人生……直看得太阳的脸也红了。

　　下了山，顺着三里庄西大坝往回走，风更大了，吹得我俩一趔趄一趔趄的，只好推车前行。一幅美丽的图画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那是震撼人心的一幅画呀：湛蓝的天，湛蓝的水，中间是鳞次栉比的楼，还有多彩的树……周磊说，坏了，忘记了带照相机了。我说，最美的景色，最好是不用照相机，眼就是照相机，心是贮存器。

　　日色偏西，这幅画又着了更浓的色彩，随着时空的变化而变化着，充满了禅意，妙不可言。要是坐在车上，一定会错过的，车子跑的越快，我们就错过的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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