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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雪祭
摘要: 小庵幽净绝尘埃，昔日曾游今又来；惊闻清魂化梅冢，始觉鬼世暖净土。 他穿过梅林冢，径直走到那颗梅花树前，耳边飘来熟悉的声音：明兄，喏，你看！这就是我为自己栽种的梅树。这里每棵树下，都埋葬着一位上师.. ...
小庵幽净绝尘埃，
昔日曾游今又来； 惊闻清魂化梅冢， 始觉鬼世暖净土。 他穿过梅林冢，径直走到那颗梅花树前，耳边飘来熟悉的声音：明兄，喏，你看！这就是我为自己栽种的梅树。这里每棵树下，都埋葬着一位上师的灵魂，我也给自己选择了一个归宿。他抚摸着挂在枝干上的一粒佛珠，那时他说：好呢！随手摘下手腕上的佛珠，取下一颗，用红线系住，然后系在梅枝上。他说：这是旧年请的一串凤眼菩提，每个佛珠上都会有一个或两个类似眼睛的天然纹饰，故称凤眼，而这颗是我发现的三眼佛珠，就送给你。
无声，泪落…… 一袭青衫，瘦削的身影，颓然倒坐在土冢前……冬拖着尾巴，不舍得离开，在这个江南少雪的孤山上，它最后一次用雪，与梅花共舞一曲。他掏出随身带的埙，就着铺天盖地的雪花，吹一曲《思念》。
那些旧时的点点滴滴，又浮现…… <一> 旧时心事，说著两眉羞，长记得，凭肩游 海城大悲寺，每年四月和七月，都会举行一场皈依仪式。他并不是什么虔诚的教徒，却涉略过各种教义经书，而独对佛学有共鸣之处，更被它的博深吸引。早就听闻大悲寺是大陆唯一一处苦行的寺庙，寺内弟子皆布衣素食，言行律己，不动钱财，每年的八月十五都会行脚一次。一直对它有一份崇敬，这次借着假期，来瞻仰一番。他住在离大悲寺不远的村里，一处农家院舍，没想到，这座寺庙的影响这么大，到处都是前来拜佛皈依的人们，且不说寺里的屋舍已经住满，这周围远近处，还不知藏着多少前来朝圣的修行者呢。他出去转了转，晚上回来踏进院子，赫然看到不大的院子里，多了两个帐篷，两男两女围坐在一起说话吃饭。他本经常到处旅行，便大方的上前打招呼。
原来他们也是前往大悲寺的，其中一位叫素兰的女孩明天去皈依，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素兰很大方的打声招呼，邀他坐下一起 吃。十四号是皈依的日子，所有要皈依的修行者必须背诵出《心经》《大悲咒》方可领得皈依证书。十五号是盂盆节，会有一场盛大的道场，他们准备在这里呆几天,感受一下。素兰交代了大家一些称呼和基本 常识，又一起去买了些米面油，因为寺庙里不设功德香，他们就买了些吃食。 皈依的前夜，要通宵拜忏，素兰请大家休息，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院子里。
不见真实的道场，不知道那种震撼心灵的感觉，禅香萦绕、佛经琅琅、庄严的殿堂，有的修行者竟会不自觉的留下热泪。他注意到素兰一直很安静，认真的排队等着，想是准备了很久吧，一切都很顺利。素兰的师父请她一起参加盂盆节，她开心的答应着。
晚上，素兰说:今天是中元节，也就是传说中的鬼节哦，你们可要关好门，不要随意走动，小心被过路的鬼上身！说完一脸坏笑，身边的朋友也一起大笑调侃。他看着有些恍然，一时茫然刚才的和这个嬉笑的是同一个人。
半夜醒来，月色柔和的透过窗子，睡不着，便起身走出房门，猛然看到坐在院子里的素兰，望着月光喃喃自语。听见响动，她浅浅一笑，子明便走过去坐下，问:怎么？在院子里跟鬼魂说悄悄话？她笑，不答反问：你相不相信一个人的躯体，承载着两个灵魂？！他诚实的说：不知道，心里却对素兰的所想感到意外。她说：一个人如果承载着两个灵魂，那么她思想空白的时候，便是另一个灵魂的思想，它们一个生活在俗世，另一个生活在俗世的梦里；生活在俗世的灵魂会有时感觉，梦里的自己是那么真实，仿佛亲身经历般，同样生活在俗世梦里的灵魂，也会把俗世当作梦；那种感觉，就是每天你睁开眼睛，需要一段时间来区分，你是生活在哪里？哪个是你这个灵魂 的真实世界？还有一种，是鬼魂附体，与你共用，这个好区分些，一般它们是借忧伤之气侵入，人身阳气不足，阴气有盛。他安静 的听着，能明白她所要表达的意思。他说：这么说，我倒是相信存在，却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这个世界，不管你是写书的作者，或是看书的读者，或是你喜欢的任何一种，比如佛学、朋友、或是某一种爱好，总有一个共同的词便是“共鸣”，寻找和自己能产生共鸣的东西，而与外在的任何无关。比如佛学，不是信奉，不是朝圣，只是它的思想和我们有所共鸣，如此，我们越陷越深。 她默契的笑……一种温暖油然而生，习惯了惊讶和疑问的目光，习惯了沉默的做自己喜欢的，没想到，会有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把你心底的话说出来，就像她爱的那些书。 她说：中元节，以前有位朋友每年会通宵祭奠古人，我却老睡着，也就不在乎那些形式了，没想到今晚上倒多念了些，也越发清醒了。他点头道：这我也听说过，有些喜欢古文的人会通宵祭奠，但是你昨夜已经一夜未睡，听说盂盆节，寺院的道场也是通宵念诵《楞严经》的，怕是吃不消吧。她稍显疲惫的一笑：难得参与这么一次，过后就休息过来了。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 <二>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微醒，深院月斜人 再见面，便是江南孤山上的梅花林。这几年，看到她空间动态显示的寻访各个地方的山，拍下的那些残垣断壁，以及她在这些颓败的石头墙上，架设的恬静梦想，终是，留在了那座梅妻鹤子的山间。 他急急的找到这座山间的庭院，才知道她为何来到再也不想离开，看到她一头青丝仍垂到腰间，心才落下来。这里的环境（参见梅庵），真是适合她的地方。庵堂里只有她和师父两个人，这就是她所说的：终于寻到了一直想要的生活。见到他，素兰显得很开心，从厨房的一角，取出埋在地下的一坛酒招待。子明调侃道：怎么，都是半个出家人了，还惦念着酒？素兰笑：一直都是喜欢闻酒香的，偏偏不会喝，也喝不了这酒，这是我跟山下的村民学着做的，本来是想拿它熏屋子的，现在拿出来给你喝我还舍不得呢！ 山间的素菜，果真别一番清味！怪不得苏轼有诗：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清欢”二字，又有几人品得其中滋味？！
酒并不浓烈，子明塞堵的心情，在几杯酒下肚后，也觉舒畅，不禁又多喝了几杯。山里的夜是安静的，素兰一直静静的沉默，子明问：怎么打算的？突然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了。她看着夜空，月一如既往的美，悠悠的吐出几个字：不知道。继而看着他说：只是来到这里就不想离开了，一直想去终南山的，也没去。他又问：那以后呢？“以后？没有想法，就想和师父这样呆着。”子明心里感觉酸酸的，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直以来，他一直以为是懂她的，知道她不是这些修行者的一员。如今，看来是自己错了。 人生弹指世成空，断魂惆怅无处寻…… 回到家，再三思量，最终，踏上了终南山的路。 <三> 昨是今非望无尽，生死相隔两茫茫。解愁肠，度思量，人生如梦，倚笑乘风凉 她，终是呆在梅庵，没有离开。 最后收到她的一封信，只有一张白纸，上面盖着一个印章：安尘居士。他从终南山来到梅庵，看到她孤身一人，在写着经书，青丝已不在，素衣裹着她清瘦的身躯，显得有些当年她师父的模样。转眼，彼此都是年过不惑的人了，唯一没变的，是一起沉默的坦然。她领着他来到梅花林，她说：这里每棵梅花树下，都埋葬着一位上师的灵魂，这棵是我师父的，她离开之前，要我也栽种一棵，在她身边。喏，这棵，便是我的。子明一直看着她，她的眼神，她说话的每一个动作，没有了往日的嬉笑，没有了往日的轻浮，如同她给自己的那纸印章，安静如尘……
他终于忍不住问：到底为什么修行？你明明就对佛学中所说的净土没有兴趣的！眼神微闪，又平静的说：是的，我没有学修净土，这些年，也只是对律宗稍感好奇。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信仰，用此生所修，来世，不管是为人、为鬼、为妖、为神、为魔，只要，能在那个人的空气中，占一丝位置。他敛容，原来，同一个目的，不过是为了不同的人……
她说：在这里，已经不知时间的流逝，也都忘记了当初的那些执着，我终于明白，以前一个朋友所说的，就想一个人静静的呆在那里，只是静静的呆在那里。当真正身心宁静的时候，会听到微界的声音，没事的时候，我会去梅林，坐在那里，会听到树木间呢喃的佛音；坐在山中的石头上，你会感觉到石头的呼吸，周围花草的私语；你不知道它们的世界有多美。有时候，都会忘记了自己是以这样一个躯壳的形式存在的，忘记了自己会用一种语言。
有位上师说过：倘若全然出世，自命清高，不与世间来往，则人生必是漂浮无根。看破红尘还不够，要有普度众生 的宏愿才好。师父对我说：我们没有那些宏愿，我们只享受自己拥有的这份舒适，心安，即是归处。
莫言山石无情 石若无情 怎堪忍受风吹雨打 只为有幸 你从身上走过 莫说流水无情 水若无情 怎会湍流不息 只为有幸 你能捧起 轻抚双颊 莫道草木无心 草若无心 怎会接连阴阳之路 只为有幸 诉说彼此愁肠 莫怨君无信 山野修行数十年 不为修净土 只为有幸 来世依然遇见你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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