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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玩月楼主人的《坟头》让我眼皮一跳,一个才入不惑之年的人,竟写下这样的诗题,多少给人的意识一种不曾料的小小冲击。
这诗大约是某次父女貌似调侃实寓深情的对话的记录,这“舐犊情深”的父亲受到“承欢膝下”的女儿的话语的启发,更得了人生经验的新鲜的认识。
所以,这诗给我的第一鲜明印象是它蕴含的新颖的理趣。
小诗共三节,可以分为两部分。一、二两节作第一部分,说这父亲的父女情感的达观,三节作第二部分,说这父亲听女儿的话生发新的人生感叹。这两部分合起来给我们呈现了父女情感观乃至人生观的一种认识升华,一种哲理超越。
先看这父亲的父女情感观。他自承“舐犊情深”,面对即将成人的女儿,感觉“才欢聚了十几年”,但这父亲人到中年去日苦多,“觉得生死是件疲劳的事情”, “死后该让各自方便”,“各自”是虚,而是惟恐情多累儿女,父亲对子女的深情不计代价不求回报,却又担心成为子女幸福的负累。这父亲为此想出的办法是,让子女把父女“恩爱”那“今生最后一把灰烬”“扬了”,他自以为达观,释负,自以为就此达到了“风轻云淡,山川庄严/你在此岸看风景/我在碧波乘帆船”的理想至境。
然而,这女儿不答应,虽然生死无奈,却坚持“想要一座坟头”,让这父亲“静静地呆在里面”,“在”“忧伤的时候” ,“不远万里回来看看”。这女儿的要求非常世俗,极其人情。人生不可能全然幸福,没有坎坷“忧伤”,自己所谓的达观也可能就是一种“不情”,他猛然意识到,女儿的要求哪怕只是一种形式,也可以成为自己生命意义的一种存在,父女情感的另一种延续。这种世俗的“仪式”使情感获得了意义上的永恒。这父亲原先所谓的达观,受到女儿的要求启发,发生转变了,对世俗的仪式产生新的感悟:“生命啊,就该用这样的仪式/让我静默成你最后的一处家园。”死后的“静默”仍然可以而且必须成为儿女的“一处家园”。这样,为人父母,生为“家园”,死亦“家园”,生死在儿女那里成为永恒的“家园”。
齐生死是诗人们超越人生不得永恒的忧患的思路之一,在不同的作者那里因个性思维生活体验的不同有着不同的呈现手段。小玩月楼主人的《坟头》,从父母儿女之情的角度,让读者体悟到生死意义的齐一,至少在诗歌的阅读体验中超越了人生忧患,不可不谓别开生面。
我想,这诗中的“坟头”,会因作者的这个意义呈现,成为人生“静默”的表征吗?会成为父母作为儿女的“最后的”精神“家园”的意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