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了的四季更替如期来到眼前。就算你不在意,就算你极度渴望,就算你因此身处焦虑,那又有什么,我们的快乐不就藏于其中吗?至于那些或许同样多的忧愁和小小麻木,在我们窥见大自然庄重神秘的面容时,会怎样在瞬间把它们抛向脑后,从而浮生出多少美妙和安静的联想呢! 穿过田野。此时,我正穿过田野,走向我的故乡。 故乡在远远的一片树林的后面。当我脑海中刚刚现出它的模样,它便立刻亲切地扑到面前:铮淙流淌的小河,小河里洗刷得滑而圆的鹅卵石,茂密的芦苇间游荡的小鱼,还有随意蹦过河塘到处旅行的蛙儿。以及,一条条蜿蜒至远方的小径……那些小径,足以激起小孩子的内心一份好奇和无限向往。 鹁鸪咕咕的叫声会从前方抑或旁边传来。它的声音总是先期到达,让人迷醉在田野阔达的空寂中,所以并不在意是否能寻到它的踪影。它同布谷鸟幽悠的歌声一样,总是唤起思乡的人儿无尽的快乐和遐想。 当我就这样轻盈地走在田野里,穿过童年嬉戏的沟渠,还有一望无际沙沙作响的庄稼地时,不禁有片刻的沉默袭来——它们曾经让一个小孩子生出万分恐惧和寂寞。那些起伏的麦浪和长长的宛如无数手臂的苞谷叶,它们吸引着亲爱的母亲,让她的身影悄悄隐入其中不见,不得不跟随的小小脚步便充满了急促和不安。 孩子是万不可跟母亲隔开的,要知道,他们快乐的源泉,跟大声说笑、轻柔细语或者沉默的母亲多么相关。他们知道,他们彼此有多么相爱。 如今,这些如梦一般飘远。当我穿过田野的时候,那些不再属于年迈母亲的陌生田畴这样告诉我。于是在田垄间到处开放的可爱的小花,和在草叶花茎间悠闲爬过的小虫儿,连同大片的原野,都在瞬间和我孤立开来,让我无措。 一只野兔不知从哪儿窜出,倏忽又钻入草丛不见,惊起的一群鸟儿扑棱飞向空中,连影子也不肯留下,只有琐细的风儿的掠过。它们让我在片刻的惊呼之后又陷入平静。 它们是田野的一部分,是属于广袤土地的精灵。它们昭示着田野的旷达和生气。哦,我说,这种旷达和生气已有多久没有感知了呢!从童年一路出发,离开熟悉的故乡,到少年和青年斑斓的生活,眼前和心灵从不曾出现一片原野的影子。即使偶尔闪过,也没有在心底留下划痕。那么,这些划痕,要一并留给现在吗——现在正在慢慢衰老的自己? 瞧啊,清新和平实的土地,正在释放它独有的芬芳,犹如硕大一朵正在吐露馨香的花儿,让我沉浸在生活的明朗和悠远中,远远离开那些迷惘和慌乱。甚至如果愿意,尽可以找一处丰盛的草甸躺下,暂时忘却一切,就那样安静地同自然融为一体。如同虫儿不假思索地爬过草茎、鸟儿在树上尽情歌唱。 田野,我宁静和踏实的田野呵。 穿过田野,我正回我无忧的故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