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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鞋底

2012-8-21 09:09| 发布者: 丛中笑~| 评论: 25|原作者: 老屋

摘要: “爹死的时候,我刚半岁多,母亲一个人拉着我,吃尽了苦头,娘长得漂亮,很多人打娘的主意,娘说,心里装着黑子,盛不下别人了。” ...

 

    耿曦晨皮肤黑,是那种厚厚重重的黑,大家喊他大黑。他有一个和“黑”完全相反的小名“白”,这是他任中学教师的爹给起的,用他老爹的话说,物极必反,物我两忘。这个“小白”同学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在胶州三中校运会上,得过武术散打第一名,且三年来打遍三中无敌手,同学们叫他“黑武”。1970年,刚高中毕业的他,就和几百个热血沸腾的知识青年一起,坚决地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来到了清丘县,大黑和两个同学分到清丘县遮山公社的瓦屋村。

     瓦屋村位于清丘县的西北边缘,不依山不傍水,是全县最穷的村子,站在瓦屋村的南岭上望下去,瓦屋村像一个废了的扣子,四个眼子连成一条弯曲的线,干干瘪瘪的。把大黑几个知识青年分到瓦屋村,也是妄想用知识改变瓦屋村的贫穷命运吧。
     瓦屋村没有山,却到处是岭。横看是岭,侧看还是岭。三个知识青年安顿好铺盖,兴奋地跑到西岭上,说,瓦屋村,怎么像我们写字的西线方格本呢。大黑摇摇头说,像女人的麻花辫子,你看,岭头上那棵大柳树,就是辫子上的蝴蝶结。
     瓦屋村的人除了书记偶尔去清丘县城开会,就很少有人攀岭越岭地出去过,据说一半个上午都走不出这片岭,捎带着半个下午才会走到公路的边边上,到县城就麻麻黑了。大黑和他的几个同学第一次来到这么广阔的天地,那种誓死改变农村的血气还嗤啦啦地热着。书记和民兵连长亲自赶着马车头半夜就蹲守在县城,等三个知青上了马车,他们好像迎娶了新娘一样高兴,准确滴说,比迎娶新娘还高兴,他们从来不知道知识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就装在他们的马车里,他们的心一蹦三个跳,就差没高呼“毛主席万岁”了。大黑和三个同学也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这个好奇呀,那些巴掌大的岭地,就那么错综复杂,那么盘根错节着,庄稼棵子依然兴奋依然兴奋地长着。好动的大黑坚持他来赶车,书记说,使不得,你是远来的客人,还是知识的宝藏,摔不得的。争强好胜的大黑没等书记说完,就抢过马鞭子,一声“驾驭”就把马车赶到了岭下,五个人来个狗吃屎。大黑是要模仿书记拉长的“驾驭”声的,他听着书记的声音像他爷爷拉起的二胡,柔长中自有一股坚定的力量。瓦屋村的岭说是岭,没见过这种岭的人,岭沟子和山沟一样深,五个人是瘸着腿进村的,很像打败了的鬼子。
     大黑因此在瓦屋村出了名,大家叫他“黑大胆”,大黑和那匹也浑身黑毛的马,成了朋友。三个知青就住在书记家新盖的房子里,自己做饭吃。庄里多少年就有句俗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得汉子须要强壮,才会有挣饭吃的本钱。大黑强健的体魄和不怕事的胆气,一时就吸了村里姑娘的春心,她们找“对象”的条件之一就是:皮肤要黑。问急了,就说,和大黑那样的。那段时间,大黑藏在被窝里都想笑,这农村姑娘朴实呀,我这煤黑子,也成了香饽饽,这农村真是广阔呀,心,也广阔。大黑也确实在瓦屋村做了几件实事,他先是改良了水车,利用风力,把低处的水引到岭上,解决了岭上常年吃不上水的问题。他还和同学办起民校,利用晚上的时间,教农民识字,着重讲解一些农用肥和农药的常识,还号召村里人学武,他做师父,好几个小伙子都想拜他为师呢。和瓦屋村搭邻的瓦罐村,常年为了抢岭下的积水和瓦屋村动镢头动锨头的,听说瓦屋村来了个会武的知青,竟甘愿拜下风,偃旗息鼓了,从此,两个村子友好为邻了。大黑也把“引水过岭”的技术传授给了瓦罐村,他们更是好上加好,如同一家人了。大黑他们还在研究怎么让瓦屋村灯头朝下的问题,就是家家有电灯,他们说,线路困难,可以用风力发电,还说争取明年的今天家家就亮堂起来呢。
     瓦屋村天高皇帝远,只要庄户人高兴,只要吃饱穿暖,书记就由着大黑他们。大黑的同学还发明了“尿氨”,用尿做氨水,做出的氨水,来年的小麦就丰收了呢。书记的女儿信春妮,正是二八年龄,村里的一枝花,偷偷喜欢了大黑,害口羞,大黑就住在自家的房里,也不好意思张嘴呀。她给大黑做了“茴香瓣”鞋垫,恐怕别人怀疑,一口气做了三双,图案是同样的“花好月圆”。春妮是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日子来到知青屋的,他们两个在听收音机,大黑在洗自己的衣服。
    没有月亮的日子,必是月黑必是风高。听到门响,三个人都懒着去开门,他叫他去,他叫他去。大黑说,你们屁股上长钉子了,钉住了?没有人来开门,春泥喊,“大黑哥,大黑哥”。
    听到是女人的声音,那两个男人一个跑去开门,一个忙着藏起自己的臭袜子,大黑不急不慢地洗衣服,他听出了春妮没吃饱的声音。其实,那是春妮装地淑女,大黑清楚。
    “是春妮呀,快进来”。这个开门的男人还趁着天黑回头做了个鬼脸,大黑装作没看见。“我给你们做了鞋垫,不知道合适不?”那个藏臭袜子的抢过鞋垫说,“肯定合适”。大黑继续洗他的衣服。“我洗吧,大黑哥。”春妮就和大黑坐了对面,大黑的脸红红,在昏暗的油灯底下,像没煮熟的猪肝。
     空气中夹杂着面友雪花膏的味道,是春妮带来的。那两个男人时不时地和大黑做着鬼脸,他俩还用“花好月圆”造句:今晚的月亮不好,但花好。大黑黑着脸站起来说,我出去走走,门,哐当一声闭上了。春妮闹个没趣,洗完大黑的衣服,也摸黑回家了。
     第二天,正好是公社来了任务,去离瓦屋村二十里地的向庄修大桥,这座被命名为“棘河革命桥”的大桥,可是一项伟大的工程,需要每村派几个身强力壮并且具有革命思想的劳力去推石头。冰天雪地的,谁也不爱去推石头,猫在家里多舒服。和大黑一起来的两个知青早就听到这个消息,事先请假回胶州探亲。只有大黑自愿请求去向庄推石头,一是躲避春妮,二是他还真有这份为革命冲锋陷阵的决心。“你傻呀,大黑。若是你喜欢了春妮,不用说推石头,就是村里最好的活计,也得你挑遍了才是我们的。”那两个知青一边收拾要带回家的熟地瓜干一边数落大黑。大黑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本《红楼梦》在读,读着读着,眉头结成个小包,像一个没蒸熟的小馒头。
    “去哪里弄来的禁书,《红楼梦》是不让读的,是不是喜欢上了春妮了,想学学贾宝玉怎么戏耍女人的?”大黑骂了一声“屁”,就不搭理他俩了。一会,看他俩没动静,又自言自语,“爱情,这东西若是不着魔,就不是爱情。”“是什么,难道春妮还入不了你的法眼,不要觉得自己是个知青,就上天入地了?”
     “知青算个屁。”大黑骂了两声屁,就像屁一样,抽了一会疯,就无影无踪了。闷头看书,再无下言。
     第二天,不管不顾春妮对书记死缠烂打,不让大黑去向庄推石头,大黑义无反顾地和村里三个壮劳力出发了。
     向庄位于206国道的西边,巴掌大的村子,村南就是著名的棘河。向庄虽小,五脏俱全。建桥的社员和知青零散地借住在附近村庄的农户家里,那时,谁家也是低矮的草房子,每家顶多借住一个人,大黑借住在向庄的贫协主席家中。第一眼见到贫协主席,大黑就像吃饭不小心,把在青葱里生长的爪爪虫子吃进了肚子,恶心呀。这个人五短身材不说,右脚发踮。正常人是两只脚一前一后地走路,他是两只脚同时走路,脚没前进,头伸出去半米。眼睛很大,像牛的家族。鼻子扁扁地落下去,像雨天山坡塌方了。嘴巴出奇地大,一口黄牙,张嘴就是一嘴臭气。口气好重,和农家粪一个味道。衣服倒是利落,一身咔叽青,一半屁股上打个补丁,他的两个屁股,越加地大小不一。大黑着重注意了贫协主席的黄球鞋,左脚的姆指处破了,补着一个绞针扣花,像密透的网筛子,也像一朵化不开的云彩,大黑看着就呆了。
     贫协主席的家在向庄的西南下,四间草培屋,屋东是个水沟,屋南是片黄土地,只有三个住户住在这个土嘎哒上,且成三角形排列。东沟崖上是一片槐棘子,随风的颤动,棘子的刺历历在目。南墙边一个大大的牛槽,一头健壮的黄牛吃劲地嚼着地瓜秸子,靠近门口一棵枣树,光秃秃的枝桠,在风里挣扎。门前比任何一家都干净地多,依稀可见秃枝扫帚滑过的痕迹。两扇漆黑的木门,门上两枚耀眼的铜环,风动,环动,环动,风响。大门西,一眼地瓜井,青石板,黄土堆。
    大黑极不情愿地走在贫协主席的屁股后,心里想,和这种人住在一起,恶心不恶心。他吸紧鼻子,贫协主席身上的体味,是谁也忍受不了的。可是,革命就有牺牲,不付出叫上山下乡吗?是自己请命来的,还等干活就退却,也不是一个武家子应有的精神。
    “齐永红,我家来知青了,屋子,你收拾好了吗?”“好了。”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这个姑娘和贫协主席站在一起,是无比地滑稽,简直是天上地下,阴差阳错么。不胖不瘦的身材,粉粉点点的脸蛋,一双比月亮还清澈的眼睛,鼻子像块打磨好的玉石,嘴巴像棵熟透了的红李子,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她说话的声音像蜜蜂在叫:“这就是来我家住的知青,蛮精神么!”贫协主席没有答话,径直走进屋子里。
    大黑环顾了一下院子。猪圈边一棵钻天的白杨,影背墙上一棵落叶的“波波宝”,青黑色的栀子把墙头围个水泄不透,黑黑的刺青面狼牙的。阳沟边立一块磨刀石,两头翘起,中间凹出一个腰,吃苦耐劳的样子。院子中间铺四个青石块,下雨的天气,便于行走。猪圈后,一棵半搂粗的柿子树,树皮用刀子剖了,青白色。一堆剁好的柴禾,西墙根盘一个鸡屋子,青瓦起顶,上层木格子搭建,鸡睡觉的地方,下层铺麦秸草,鸡下蛋的地方。一只黄色的母鸡懒洋洋地蹲在鸡窝里,阳光扫在鸡身上,黄光万道。几只鸡飞上西窗口下的磨台,这个叫齐永红的女人叱喝一声,鸡飞狗也跳,狗,是只黑狗。院子东边一个大大的白菜窖子,几棵白菜晾晒着,悠然自得。东南角一垛青草,牛的冬草吧。
   竖格子窗户,洁白的窗户纸,一格格的阳光透着亮,年时的窗花渍着红痕,喜悦和快乐依稀存在呢。东屋是个单间,中间是当门,西屋是连着的套房子。当门结着土疙瘩,起棱了。大锅东,小锅西,精致的高粱杆子盖垫,泥锅台上是瓦亮瓦亮的。不难看出,女主人是个刮净的女人。
   俗话说,好汉无好妻,懒汉娶花枝。说的事就有的事,齐永红和贫协主席,真真的一个好说教。女主人为什么叫“齐永红”,难不成也像大黑的女同学,赶革命的时髦,起个革命的名字?贫协主席忙,安顿好大黑就回大队部了,大黑看女主人是个爽快人,就问了她的名字。
   “俺出身不好,老爹是国民党,内战时期,随老蒋逃往台湾,留下娘、我和弟弟。俺就是向庄人,是人都欺负俺瓜儿寡母的。长得俊管个屁用,俺还是嫁不出去,谁家敢娶国民党的女儿?为了弟弟不受欺负,也为了我齐家后继有人,娘说,嫁个根正苗红的吧。根正苗红的高傲着呢,没把俺放在眼里,俺只有嫁给虾头蛤蟆眼的,瘸腿少胳膊的,这不,就嫁给贫协主席了。”
   “就因为出身?”
    “不因为出身,我会嫁给浑身臭气的他?”齐永红先是小声地哭,继而大哭,只是捂着嘴巴子,声音跑不出来,就是跑出来,这里也没人听到。大黑手足无措了,身上的黄色书包还背在身上,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铁打的汉子也想流泪,他觉得齐永红像一朵浮水的莲花,泪珠子娇贵的很,他想用自己的心接着,加倍呵护着“快放下铺盖,我替你打洗脸水去。”齐永红,破涕一笑,转身走了。女人的脸,六月的天,大黑痴了。
     等大黑和齐永红熟了,说,那天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的来源呢?有什么稀奇的,娘说,齐永红,永远有一颗爱党的红心。我弟弟叫“齐永革”,永远地革命。革谁的命?齐永红说,不知道。大黑目瞪口呆。
     贫协主席和齐永红住在西屋,大黑独自一人住在东屋最里间的套房子里,也算拉开了距离。
     推石头是个累苦的活,大黑竟没有感觉到苦累,却倍加地温馨。因为回到家有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齐永红一点不掩饰对大黑的好感,给他洗衣服,给他做鞋垫,给他补鞋子,就是那种好看的绞针扣,还给他留好吃的。齐永红会做一种菜团子,大黑特别爱吃。把晒干了的萝卜缨子剁碎,加玉米面和麦子面,加适量的盐,攥在手里,两手拍打,等滑了软了润了,放在锅里,熟了,就蒜粒吃,可以吃地大汗淋漓,吃地血气方刚的。贫协主席每天忙得团团转,除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想和齐永红金凤玉露,永红推托说,来好事了,好事者,女人每月必到的一次程序,贫协主席也懂。可好事不能天天来,委实推脱不过,永红就和贫协主席草草了事,算是应付吧,贫协主席觉得大黑来了,媳妇的身体变僵硬了,变得身在西屋心在东屋了。他也就胡思乱想一番,天一亮,又去忙农业形势一片大好了。晚上,累了一天的大黑精神却极度地兴奋,西屋的风吹草动,他都有所耳闻,且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贫协主席扔到猪圈里,他享受齐永红的身体,梦里,也是他和永红在沸腾的大海里,高低起伏着,欢快的波浪一波波地远去。大黑知道自己恋爱了,一个处男爱上一个大自己三岁的已婚妇女。
     建桥不是快活,尽管桥头上写的标语是:大干快上闹革命,半年修完棘河桥。慢工出细活,老百姓懂。桥,是造福子孙后代的事情,马虎不得。一晃,大黑来向庄就两个半月了,春妮多次捎话过来,要大黑回瓦屋村过年,他爹和村里的人杀猪宰羊蒸年糕做豆腐,等着他呢。贫协主席却把大黑当做了他家的短工,挑水、铡草、喂牛、扫院子、推磨、砍柴,过年的年货也要大黑为他置办,他忙着去公社开年终总结大会。齐永红乐得大黑做这些,她和大黑接触的时间就多起来,还可以说说笑笑,她喜欢早上看大黑练武,弓起的马步,抡起来的虎拳还有笃笃有声的少林腿。他俩你看着我顺眼,我看着你可爱,眉来眼去的。大黑干活累了,齐永红招呼他,“黑子,过来喝点水,干活,干活,活是干不完的,歇着干。”
     冬天的太阳暖。冬天的太阳像探照灯,谁的心事都会照得透明。大黑刚坐下,齐永红的身子就软了,说,黑子,我给你理理发吧,就要过年了。”大黑顺从地坐着,齐永红给大黑脖子上围上一块塑料薄膜,用热毛巾把大黑的头发湿了,先用剪刀围了一圈,用削发器慢慢地打薄,削发器是我从胶州带来的,送给了齐永红。风不大,从大黑的心里跳到齐永红的心里,两个人都不说话,任风慢慢地走着。一些距离,风可以走,人走起来,就难多了。需要胆量、勇气和爱情的力量。永红把剪下的头发慎重地装到一个布包包里,大黑问她干什么,她说,留着纪念,大黑的眼睛随风走了一段距离,就静止了。
    过年需要有人留下来看桥,大黑申请过,贫协主席说了,瓦屋村的社员想念大黑,你就回去看看吧。他的一对牛眼骨碌几下,大黑就知道他的用意了,他不希望大黑黏着齐永红,大黑就回瓦屋村了。
    农村过年真热闹。红得像火的对联,红得像火的灯笼,窗户上的对鱼也像火,煤油炉子底下探出的火,一团团的。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喜悦,小孩子穿新的衣服,大人没新的衣服穿,却是洗干净了的,一股碱水的味道。两只眼睛也喷着火,是旧符换新桃的希望之火,是家和万事兴的祝福之火,是新年更上一层楼的盼望之火。庄户人的愿望小,旱涝保收,足矣!信春妮的眼睛里喷着幸福的火,她找媒人和大黑提亲了,大黑低着头,说,我现在还不想谈个人之事。说完这句,大黑就像泥塑了一般,就不开口了。媒人回话给春妮,春妮眼里的火没了,被冬天的风浇灭了。除夕的晚上,爆竹像个精神病人,从庄的这头,窜到庄的那头。大黑站在窗户边,他的心也来回窜,比精神病人疯狂,从向庄一下子就窜到了瓦屋村。 等待的时光好痛苦,像吸食鸦片的人在渴等白粉,一刻一秒都是钻心的疼。那些美味佳肴在嘴里也如同嚼蜡,食之无味啦。等年后,大黑按时去向庄修桥,齐永红和大黑都瘦了一圈,眼窝子陷下去,思念汪着,湿湿的。贫协主席还是忙,到家也不爱说话,就是闷头吃饭,吃饭后,瘸着一条腿走了。大黑纳闷结婚两年的他们怎么没有孩子,齐永红说,他行的时候,很少。
   春来了,天空千红万紫。人心也涂抹得大粉大绿的。田野里缤纷极了。齐永红忙了一些,春种是忙的。大黑也更加的勤快,帮着齐永红干一些重活,贫协主席干不了,他也不干。一个午后,下雨,春雨贵如油,翻开的土地油汪汪的,咧着嘴。齐永红冒雨回家喝了一碗冷水,肚子剧痛,在炕上打滚,正好休工的大黑回家,他看到汗珠子直冒的齐永红却束手无策,家中没药,那时,在家中找出药片,才是奇事。大黑想到教书的父亲说过的一个治疗肚子疼的偏方,用布鞋底烤热了,捂肚子。他找出齐永红刚为他做的一双新布鞋,放在点燃着的玉米秸上烤,烤热了就捂在齐永红的肚子上,开始的时候,是隔着上衣的,等大黑去换鞋底的时候,齐永红已把肚皮坦露给他了,不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当他一只鞋底更换着另一只鞋底时,齐永红痛苦的呻吟转换为欢快的呻吟,大黑也隐约看到了齐永红雪白也丰满的包包,在他迟疑的时刻,齐永红的手助推了他一下,他的手就接触了峰山,他浑身抖颤,眼睛血红,呼吸浓重了。齐永红叫了一声“黑子”。大黑就勇往无前了。正当齐永红帮着大黑宽衣解带时,一声小雷,大黑惊醒,折回自己的屋子。
   齐永红来到大黑的屋子时,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她看着大黑,斩钉截铁地说,带我走吧,吃糠咽菜,流浪漂泊都行,我的心附在你身上了,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就是行尸走肉了,活着也是死了,救救我吧。”大黑答应齐永红,等“棘河桥”建成,他俩就私奔,去黑龙江他舅家。
   就在棘河桥完工的这天,向庄是锣鼓喧天,热闹非凡。县里和公社都来了领导,还隆重地举行建桥工大聚餐。大黑想到和齐永红就要见天日了,多喝了几杯,就在他狼踉跄跄地走向齐永红的家时,他的双手被前来的公安拷上了手铐,原因是大黑偷走了餐宴上的一包茶叶,在大黑极力争辩时,茶叶就在大黑随身背着的黄书包里找到了。“棘河革命桥”是一座革命的里程碑,岂容投机倒把的反革命分子在庆贺革命桥胜利完工的时候,妄图大搞破坏,是不是他偷走了茶叶,会换上个炸药包子炸毁这座革命的桥梁?
    大黑被判三年有期徒刑。他想了一万遍,也不知道这包茶叶是怎么回事,依稀记得他醉眼朦胧的时候,有个瘸腿的影子闪过。
    不能说历史玩弄了你,也不能说命运玩弄了你,只能说你自己玩弄了你自己。人世间最可怕的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最可恨的是愚笨的自己。当大黑三年刑满释放,正是知识青年返城的高潮,大黑在父母的强制下,返回胶州。找工作,参加高考。很多年后,大黑一直没有娶妻,很多人以为大黑眼高,其实,他的心里记挂着齐永红,他也知道和齐永红相聚比登天还难,有时,工人阶级根本斗不过农民阶级。在父亲病重的时候,大黑遵从了父母的媒妁之言,结婚生子了。在他心灵的一个隐秘角落里,齐永红像一朵野菊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时光像一只拳头,打出去,收不回来了。大黑动了多次去看齐永红的决心,一次次破灭了。是为了家庭还是为了做男人的责任,都是借口。人类最可悲的就是做什么事情都找个借口,尽管这个借口滑稽也混蛋透顶!
    60岁的大黑退休了。无事可干。老了老了,大黑的皮肤反而不那么黑了,黑皮肤的男人也不见老,大黑看上去五十多岁的样子。退休后的大黑浑身不舒服,晚上噩梦连连,白天坐卧不安。梦里是齐永红雪白的皮肤和饱满的包包,最后是齐永红有气无力的呼叫。大黑去大医院检查,没有一点病因,大黑却瘦了两圈。
    元旦的时候,胶州知青组织回下乡的知青点聚会,大黑去了,顺便去参观了当年的“棘河桥”,走着走着不自然地去了贫协主席的家,房子还是四间,变大了,青瓦变成了红瓦,泥墙变成了水泥墙。大黑踟蹰着要不要进去,院门一开,走出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的长相和齐永红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黑知道是齐永红的女儿。他说,你是齐永红的女儿吧,你的父母好吗?”
   “你是大黑叔叔吧?”你怎么知道我是大黑叔叔?”姑娘慢条斯理地说,“看你的长相,就是皮肤吧。也有感觉。”
    “叔叔,快进来,我有东西给你。”“你的父母呢?”大黑感觉到一股遥远的东西挤压着他,透不过气来。
     “我爹死了三十五年了,我娘去年刚去世。她一生都在等你,等你等了三十九年。她说总有一天你会来找她的,只要你来找她,她等你就值了。”姑娘说着,泪流满面,从箱底拿出一双男人的新布鞋和一个小布包包。布鞋底上有被火烤过的痕迹。
      “爹死的时候,我刚半岁多,母亲一个人拉着我,吃尽了苦头,娘长得漂亮,很多人打娘的主意,娘说,心里装着黑子,盛不下别人了。”
     大黑想起那年下乡,他才二十一岁。他抖抖索索地打开布包包,是那年齐永红为他理发时收起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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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引用 大厨手拿是花雕 2012-8-21 08:00
      1. 绣花鞋垫,主要手法有平针绣、缠针绣、扣锁、扎目、割绒等。根据我生活的时代,及所见过的鞋垫中,基本没见过十字绣的。(当然,现在也有用十字绣法做鞋垫的)
    2、那个年代,农村贫协主任的老婆,会有削发器?削发器,我是在文革以后,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前后才见到那物件儿的。
引用 请问(^o^)/你是 2012-8-21 08:15
{:soso_e105:}
引用 Breeze 2012-8-21 08:16
活感动煞了{:soso_e109:}
引用 老屋 2012-8-21 09:00
大厨手拿是花雕 发表于 2012-8-21 08:00
1. 绣花鞋垫,主要手法有平针绣、缠针绣、扣锁、扎目、割绒等。根据我生活的时代,及所见过的鞋垫中, ...

批评的极是,谢谢。
引用 老屋 2012-8-21 09:00
请问(^o^)/你是 发表于 2012-8-21 08:15

{:1_481:}
引用 老屋 2012-8-21 09:01
Breeze 发表于 2012-8-21 08:16
活感动煞了

因为感动,生活值得我们去感恩。
引用 玉如烟 2012-8-22 13:59
往事,烤红着岁月。
引用 马叉虫 2012-8-22 14:47
玉如烟,貌似老屋的马甲。
鉴定完毕。
引用 Breeze 2012-8-22 14:52
马叉虫 发表于 2012-8-22 14:47
玉如烟,貌似老屋的马甲。
鉴定完毕。

你是谁的马甲并不重要。文友之间重要的是互相品读文章。
引用 老屋 2012-8-22 15:12
马叉虫 发表于 2012-8-22 14:47
玉如烟,貌似老屋的马甲。
鉴定完毕。

我不需要马甲。
引用 老屋 2012-8-22 15:14
Breeze 发表于 2012-8-22 14:52
你是谁的马甲并不重要。文友之间重要的是互相品读文章。

论坛遇到品读的朋友,当真幸会。
引用 马叉虫 2012-8-22 15:21
Breeze 发表于 2012-8-22 14:52
你是谁的马甲并不重要。文友之间重要的是互相品读文章。

哦,互相品读的意思,是不是互相吹捧?
引用 马叉虫 2012-8-22 15:22
老屋 发表于 2012-8-22 15:12
我不需要马甲。

不需要马甲?那你需要蓑衣?
引用 Breeze 2012-8-22 15:26
马叉虫 发表于 2012-8-22 15:21
哦,互相品读的意思,是不是互相吹捧?

你可以说互相吹捧,也可以说互相鼓励。说到批评,恐怕坛子里有这种水平的很少吧。既然没有批评别人的能力,以文会友,友善交流有何不妥?

总比你揣测别人的马甲来的心怀磊落吧?
引用 老屋 2012-8-22 15:41
马叉虫 发表于 2012-8-22 15:21
哦,互相品读的意思,是不是互相吹捧?


你说俺是什么就什么吧{:soso_e113:}
引用 老屋 2012-8-22 15:42
马叉虫 发表于 2012-8-22 15:22
不需要马甲?那你需要蓑衣?

若是下雨的天气,我需要蓑衣。
引用 马叉虫 2012-8-22 15:42
breeze?
1.微风,和风
2.轻而易举的事儿
3.谣传,传闻
4.骚动,争吵
您老是哪个意思?
引用 老屋 2012-8-22 15:46
马叉虫 发表于 2012-8-22 15:42
breeze?
1.微风,和风
2.轻而易举的事儿

恁,懂英文,了不起,俺这土包子,学习了!
引用 有钱有闲 2012-8-22 16:48
老屋 发表于 2012-8-22 15:46
恁,懂英文,了不起,俺这土包子,学习了!

分明是百度的。与学问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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