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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过神仙。”当地人说,这天各路神仙都要到天庭向玉皇大帝请令,由于路途遥远,神仙们遇山必息。人若有什么心愿,就在三月三这天登山(特别是有庙宇的山)向各路仙家祷求,仙家会把你的愿望捎给玉皇大帝,从而满足你的请求。很多当地人都说很灵验。于是三月三这天不少人登上附近的庙山虔诚祭拜,向神灵许愿。
我虽相信科学,对神灵也十分崇敬。也许自小生在农村,拜神求佛的事见多了,耳濡目染,对神灵敬重有加。不管灵也罢,不灵也好,在家的日子,只要遇上家人祭拜神灵一类的事,我也虔诚地双手合十,磕头、祭拜、许愿。
06年春天,有位同事不经意提到“快赶庙山了”,办公室的一群娘们立即像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道听途说的奇闻异事,办公室里的两位男老师在一边抿嘴直笑。谈兴正浓时,我和一位女同事约好三月三那天一块去庙山许愿。
所谓庙山,除了零星的几棵松树和带刺的荆棘灌木丛外,就只有裸露的岩石。山上的土祠庙在破“四旧”时被崇奉科学的“狂人”给推平了,庙中的几尊佛像都被捣碎推进山沟。无庙无佛像,庙山依然这么沿叫了下来。如今它也不过是个碎石遍野的土岭,在当地百姓眼中却无比神圣,尤其是每年三月三这天。
这天终于来了,我和同事一起到镇上的杂货铺买了一大摞纸钱一大捆香,还有几包供奉的点心,还特地向店老板要了一块双红纸,在上面写上自己的一大堆愿望。往山去的路上,满是匆匆前行的路人,车筐里都装着纸钱和香。近到山前,只见漫山遍野都是虔诚的信徒。我们将自行车存放在山脚下的临时看车处,就急匆匆追赶着一山的人往山上爬。人们争先恐后,仿佛落在别人后头就不虔诚了。
山不陡,可乱石遍地不怎么好走,加上荆棘丛左挡右拦,不一会儿我们就汗涔涔的了。山上错综的小路上,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攀爬着,偶见坐在岩石上休息的白发老太太,也是喘口气就急急地往前赶。尤其听到山顶上传来一阵强似一阵的鞭炮声,更是心急如焚,唯恐到山上来的神灵休息完走人了,又担心请愿的人太多,神仙们捎不过话来……
终于爬到山顶,发现几无立锥之地——一双双杂七杂八的鞋子占据了整个山头。神像落脚的“桃花洞”更是难以近前。“噼噼啪啪、劈劈啪啪、劈劈劈啪啪啪、劈劈啪啪……”震耳欲聋的鞭炮又响起来,漫天的烟雾夹着翻飞的纸灰,呛得我们直淌眼泪。
来了就不能白回去。见有人从另一边绕道往前走,我们也跟了上去。沿着陡坡而下,路有些滑,除了容易坍塌的碎石,还有入冬时留下的衰草,小心拨开荆棘丛,手掌被荆条划破好几道口子。 历尽千难万险来到了山对面,人稍少些,还可往前挪。我们就在人堆里闭着眼往前挤,竟然挤到了洞的侧上方,目睹了“桃花洞”的仙容:一个粗陋的大洞,三尊叫不上名堂的漆金佛像立在中央,一脸微笑地俯视着前来顶礼膜拜的善男信女们。
纸烟缭缭绕绕,香茗密密匝匝。摩肩接踵的人们熙熙攘攘往里走,点燃纸香,摆出贡品,洞里如山的糕点和此起彼伏的阵阵纸烟,见证着祭拜者们的虔诚。我们也想往里挤,可纸钱熊熊燃起的火光烤得脸皮生疼,就放弃了进洞叩拜的想法。在洞外将自己的纸香和写在红纸上的愿望一起点燃了——“心到神自知”,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虔诚的磕头。
那些从洞外挤进又挤出的人们,无一例外眼圈红黑,泪眼婆娑,那模样真让人忍俊不禁,可我们又不敢笑,觉得是对神灵的大不敬。
洞口西侧的陡崖上,一棵张牙舞爪的树上挂满红绳红布,原来这就是桃花仙洞的桃树,往上挂红布叫“挂红”,一求平安,二求愿望实现。据说也是很灵的。一个老婆婆“挂红”求神仙来年给她个大胖孙子。我恍然,原来“桃花洞”的雅名竟是缘于这棵其貌不扬的桃树……
“挂红”的人个个一脸虔诚,我也动了心。随手摘下头上的红头绳往树枝上一挂,心中默念:全家平安,父母安康,个个出车顺利,姐弟工作顺心,外甥、侄女聪明活泼,学生们今年中考题名,自己一生幸福……许完愿后,我暗笑自己愚,这么一大堆愿望神仙哪会记得住?是不是自己太贪婪了?又想,反正愿望是许下了,神灵怎么做就是他们的事了,我了却了一块心事,感到轻松愉快,犹如鲁迅先生笔下的杨二嫂向寺庙捐门槛赎了自己的罪过。
沿原路回返,人们完全没了来时的心急,慢悠悠,有说有笑悠闲自得。随行的一位老婆婆手中拿着一截缠了红绳的酸枣枝,说今年要给她的儿子拖个好媳妇回来。呵呵,古之婚姻是媒妁之言,今之婚配乃是自由恋爱,这样让神灵做媒的还是头回听说。
下山,渐行渐远,背影遥对庙山,心中还有丝丝的留恋,不知是对仙,还是对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