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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草帽、黝黑的面庞、浑浊的眼眸、白色的胡须茬子、零星的老人斑、被汗渍浸泡成黄褐色的白色汗衫、青黑裤、黄胶鞋,在乡村的集市上,他蹲守着几棵白菜、一堆土豆,和买主耐心地讨价还价,这样的老农,您也许并不陌生。然而他们,可能就是奇迹的创造者,光辉历史的主人。他们中的一位,凭借30年如一日的辛勤劳作、宽厚坚韧,在贫瘠落后的小村庄里,将自己的三个儿女全部培养成大学生,铸就了“鸡窝里飞出三只金凤凰”的现实版传奇。他,就是昌城王家河岔王锡章老人 父亲还在菜园里 炎炎夏日,骄阳似火,在王锡章老人的大儿子,诸城高级技工学校高级讲师王立旭的指引下,笔者来到昌城镇王家河岔村王锡章老人家进行采访。普普通通的四间民房,东墙外两株月季花开得正艳,一株爬墙梅密密匝匝爬满了南墙,爬上南屋。门前的路上、天井里,都晒着刚收割的麦子,王锡章的老伴和小女儿正在厨房里做饭。老伴说,每天天朦朦亮,王锡章老人就去菜园里忙活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王锡章老人1937年出生于昌城王家河岔村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初中毕业以后,于1958年应征入伍,1964年退伍回乡,先后担任大队民兵连长、生产队长、饲养员,大包干后一直务农,家里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卖自己菜园里的蔬菜。王立旭回忆说,自己1982年上大学,一个月五块钱的生活费虽然不多,父亲却要去借五六个人家,然后再卖菜攒钱去还,那时候大白菜2分钱一斤,真不知父亲要卖多少棵大白菜,才能凑够那五块钱啊!他说,他永远忘不了高中寒假,他和父亲去城里卖白菜的情景——
天还黑窟隆冬,凛冽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呼啸着,父亲装了满满一三轮车大白菜,把王立旭从被窝里叫起来一起去赶集。父亲看到王立旭很不情愿,便叹息一声,用粗糙的大手拍着他的肩说:“吃不得苦的人,一辈子没出息!”父亲意味深长的话语,让王立旭心里一震。
爷俩推着车子走了三十里路,终于来到市郊,天还没有亮,父亲指着前面一处朦朦胧胧的灯光说:“看到汽车站了吗?”“哪里?”“前面,那片灯光就是,坐上汽车就能走南闯北了。”年轻的王立旭浮想联翩,他痴痴地想:我一定要走出去!要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
他们赶到集市时,河对岸的房屋还影影绰绰的,他们占据了一块好地角,河滩上是一个大风口子,风像刀子一样割着皮肉,冻得人脑子都木了。父亲从河滩上捡了一些干草点燃,很快就烧完了。父亲掏出两毛钱,让王立旭去喝一碗老汤暖暖身子。王立旭要了一大碗热汤,用双手结结实实地捧着,一小口一小口喝下去,看着父亲那并不高大的身影,正在河滩上来来回回地跑步取暖…… 说话不如卖白菜 终于盼到王锡章老人回家,老人草草吃了几口饭,便要去集上卖菜。我想让老人多说几句话,说说他是怎样含辛茹苦将三个儿女培养成才的,老人着急地摆手说:“我还要去赶集卖白菜和土豆,都准备好了。”老伴又爱又恨地说:“他这个人呀,就是这么死板!”
老伴回忆说,那些年,为了给儿女凑够学费,他天天蹲在集上卖菜,为了占个好地方,凌晨三点就出发,下午三点还回不来,数十年如一日。有时候,为了把最后一把菜卖掉,他能静静地等上四五个小时;为了多卖五分钱,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和人讨价还价。他从来不和人着急发火,可他的执着让人无法拒绝。
白天在集上卖菜,晚上回家也不敢闲着,还要从井里拎水浇地。那几年没有自来水,浇地全凭摇辘轳。遇到天旱,井水少,大家都浇地不够用,他就守在辘轳边睡觉,摇几桶水浇到菜园里,然后躺下睡一觉,等井里的水泉上来一些再摇,一晚上不知要折腾多少回。就这样,他家的菜总是村里最好的,卖得价钱也是最高的,他把卖菜的钱,一分一毛地攒起来,铺平了三个儿女的成功之路:大儿子王立旭1982年考入潍北煤矿师范学院;女儿王凤霞1989年考入昌潍师专;小儿子1998年考入山东轻工学院。“一门三子女,全部中状元”,成为轰动一方的美谈。
无言的爱一样的情 现在,三个儿女都事业有成——大儿子和二女儿都是光荣的人民教师;小儿子在齐鲁晚报做记者。逢年过节,他们总是忙里偷闲回家探望老人。王锡章老人苦尽甘来,再也不用在河岸跑步取暖,可以痛痛快快喝上几碗老汤了;菜园离家不远,也不用为了浇水睡在井边了。王锡章老人成了邻里羡慕赞扬的对象。每次见了他的儿女,还是不忘提及往事,都争相说起老人早年的不易;即使对着他的背影,也高高地竖起大拇指。老人今年七十三岁,仍勤劳不辍,收麦、种菜样样能干,平时在家,还帮着老伴摘菜,做家务,和和美美,安度晚年。
和许多父亲一样,王锡章老人平时话不多,从来不会自我标榜,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以身作则,为儿女的成长做出榜样,默默地付出爱心。王立旭说,他参加工作第一年,写信告诉父亲腊月二十二回家,因为年货发得晚,结果二十五晚上才回来。一下车,就看见赶着地盘车在风中等候的父亲。父亲帮他把行李搬上车,淡淡地说:“信上不是说二十二回来吗?怎么才回来?”因为第一次拿到年货有些牛气,王立旭满不在乎地回答:“年货发晚了。”回到家,娘很不满意,埋怨说:“你也当老师了,办事怎么就没个准呢!说是二十二回来,怎么成了二十五?这来回六十多里路,你让他跑了三天!”王立旭这才领悟到:这一百八十里路,步步都是父亲对他无言的爱啊! 我告别的时候,王锡章老人还没回来,大片阳光慷慨地普照在丰收的麦田上。我说,这个专访怎么写呢?王立旭久久地凝视着父亲赶集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父亲是什么?父亲就是一头光知道拉犁的牛。”他回头一笑,说:“当然,你不能这么写。” 我还就这么写了,因为,这朴实无华的话语,正是儿子对父亲最真挚的礼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