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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女孩叫小美

2012-6-24 08:22| 发布者: 丛中笑~| 评论: 1|原作者: 王泽妍|来自: 诸城信息港论坛

摘要: 我经常无端地记起徐志摩的那句诗: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想,小美就是这样一个人吧,多年以后,谁还会记得有这样一个淡淡哀愁的女孩子呢?

 
 
  因为爸爸工作调动的原因,我上七年级的时候,从市中心初中转到小美所在的镇中心初中。我那时学习很棒,也很傲;其实我的傲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我长得黑不溜秋,又瘦又小,青春期的女孩子对自己的长相身材是相当敏感的,我异乎寻常的骄傲,不过是掩饰自卑的一种手段,当然这个在当时连我自己都没有勇气跟自己承认。不难想象,我这样的性格,面对着一群新同学,感觉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难以融入羊群中去。刚开始大家并不晓得我学习好,所以不会给我额外的关注和尊重,那时我最怕的就是下课,一下课,羊们就会三三两两凑到一起追逐打闹或者做游戏,我这只狼就只能在校园的墙角处,背靠着墙,低着头,抿着薄薄的嘴唇,玩弄前襟上的衣服扣子,或者看着凉鞋前头露出的脚趾,把大拇指攀到二拇指上,滑下来,再攀上去,我感觉自己真是世界上最孤独可怜的狼了。
 

  几天后,活泼好动的张春花同学跑过来问我的名字,刘丽霞同学叫我去一起玩跳绳,多少年后我还很感激她们,感激这两只领头羊,把我领进羊群里,可感激归感激,我并没有和她们成为好朋友,因为不久我就发现张春花同学很能反动(班主任语),玩起来很疯很野,行为张狂,说话声音尖利,笑起来很浪,一个优秀的人怎么能和这种人交朋友呢(因为学习好,我当时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一个优秀且很有内涵的人)?而刘丽霞同学好像患有严重的鼻炎,鼻孔底端两条褐黄色的透明物总是时隐时现,似乎从来没有干净过,我曾经亲眼目睹她毫不迟疑地拿拇指和食指一捏鼻翼,将两条透明物从里面挤出来老长,然后把指头往下一撸,敏捷而灵巧地将两条明晃晃的东西甩到墙上,有时候她玩游戏玩得兴起,懒得往墙边跑,也常常抹到鞋底下去,这时候她的鼻子下面会赫然现出鼻屎的痕迹,好像两条干涸的河道。所以我依然没有朋友,依然很骄傲地拖着孤独游来荡去,直到认识小美。

 

  我们家离学校近,我走路又很快,所以那天下着雨,我却没有撑伞,将要走到学校的时候,我听到身后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然后我头顶上的雨就停了。我侧头去看,看见一件白衬衣,衬衣下面是一起一伏的胸脯,我的目光顺着白衬衣往上爬了半天,才看清原来是我们班一名女生,我从来没有和她说过话。她比我高出至少两个头,一条长辫子倚着肩膀垂下来,鞭梢扫着我的脸,痒痒的,她的脸红扑扑的,想是刚才为了追我跑过的缘故,我想真是难为她了,我走得这么快,她肯定追了好大一会儿呢。我说:我叫张燕,你叫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硬梆梆的,还带着点霸气,我也没办法,咱就这性格,谁上咱长得这么矮小,如果不在声音上透出点与众不同来,怎么体现咱的心高傲气呢?我抬头去看她,她的眼睛不大不小,亮亮的,鼻梁挺直,厚厚的唇像一枚新鲜的草莓,她的脸颊红红的,沾着几滴亮晶晶的雨珠,让我想到一朵早晨带着露珠儿开放的牵牛花,我听见那枚草莓像吐珍珠一样吐出三个字:张小美。我接着听见自己很夸张很兴奋的声音:一家子呢!我想我那时实在是太寂寞了,潜意识里迫切想找个伴儿,所以才会不失时机地套近乎。说完这句话,我就迫切地等着她的反应,令我失望的是她并没有表现出同样惊喜的表情,甚至连笑一下都没有,仅仅是像吐珍珠一样又吐出一粒圆润的珍珠:嗯。我有些不满地扭头瞥了她一眼,发现雨水顺着伞沿正流到她的肩膀上,而我这边的伞似乎还有空余呢,我心中的不满立马被朦朦胧胧的感动所代替了。

 

  那天的第一节课是数学,下课铃刚响,我就回过头去往后看(我的座位在第一排,张小美在最后一排),只见小美低着头,正认真地看着桌面,就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原来她在看老师刚讲完的一道几何题,她面前的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公式,可看她茫然的样子,显然并不理解。我说:我给你讲讲?小美看了我一眼,有点羞涩地低下头去,说:嗯。我说:这道题呢,有三种解法—— 可是小美的数学基础和立体思维能力都很差,我讲了半天,她仍然是似懂非懂的样子,最后,她还是认认真真地把我讲的三种方法都记在本子上了。从那以后,我和小美就顺理成章的成了好朋友,出双入对起来。

 

  虽然小美和我形影不离,可她很少说话,心里似乎揣着天大的愁事一样,我从来没见她开心地笑过,她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哀愁,还经常无缘无故地叹息。我喜欢和小美在一起,除了因为她漂亮可爱温和,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很会照顾人的自尊心,而我又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家伙。打个小比方:下了课上厕所,如果她想去,我不想去,她就会一个人去;如果我想去,她不想去,她会陪我一起去,我进厕所以后,她就安静地在厕所外面等着。而在我高谈阔论的时候,她从来不会打断我,更不会反驳我,有时候她看起来并不赞同,可当我需要她表态的时候,她总是眨眨眼,点点头,说:嗯。这让我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特别是在公开场合,或者是其他同学和我激烈辩论的时候。唯一让我不开心的是,和小美并排走在一起,更突出了我先天条件的不足,我对小美说:你太高了,我受不了,你稍微向后一点行吗?小美温和地说:嗯。从此小美总是走在我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关于小美的家庭情况我反而是从鼻涕虫刘丽霞那里听来的,刘丽霞和小美一个村子,对小美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刘丽霞说,小美的爸爸在城里某单位上班,这两年渐渐地有了些钱,在外面有了女人,小美的妈妈积郁成疾,已经卧病在床半年多了,全靠小美放了学照料,小美的爸爸不但不管,还经常带女人回家鬼混,小美妈妈的病怕是难好了。我听了以后义愤填膺,小美爸爸他妈 的还是人吗?有好几次,我打算找小美求证,又不知怎么开口,就试探着说:你爸爸在城里上班?小美皱了皱眉,说:嗯。我说:你妈病了?小美说:嗯。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后来我干脆放弃了追根问底,因为我心里明白,即便小美对我说了,我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她爸爸的事情,妈妈都管不了,她一个未成年的少女,又能有什么法子呢?我想小美所以不对我说,也是早想到了这些吧。作为小美的朋友,我还是觉得我应该为小美分担点什么,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小美叹气的时候,我跟着也长叹一声,久而久之,叹气也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很多年以后,当我被父母和朋友友好地提醒过多次,我想改了这个习惯,却怎么也改不了。

 

  到了七年级下学期,小美没有来上课,新书都没有领。我去找班主任,班主任说,小美的妈妈去世了,小美不上学了,要在家喂猪做家务。我说:那怎么行?虽然她长得高,可她到底还是个孩子呢!我的话让老师有点刮目相看的样子,她说,她已经去家访过了,小美的爸爸也是这个意思,她也没有办法了。我说:把她的新书给我,我领几个同学去看看她。

 

  星期天,刘丽霞领着我、张春花和另外两个女同学来到张小美的家,小美家的大门锁着,我们只好漫无目的地打听。幸好在我们向一位老大娘打听的时候,她的小孙子自告奋勇地说:我知道小美姐姐在哪里,她在那里割猪草,我去叫他。说着就一溜烟地跑了。几分钟的功夫,就看见他拉着小美的手向我们跑来,小美穿着白上衣,黑裤子,背上背着满满一筐草,胳膊上带着孝。小美乍见我们,露出惊喜的表情,但接着又露出黯淡的神情,好一会没说话。直到我说:把门打开让我们进去呀。她才赶紧说:嗯。

 

  进了大门,先听见猪的叫声,只见两只肥硕的大猪立起来,趴在猪圈的圈墙上嗷嗷叫唤,还不时用前蹄猛烈地摇着圈门哐啷作响,好像随时可能打开门走出来一样。我有些害怕,就对小美说:你先喂猪吧。小美嗯了一声,先往圈里扔了点草,让猪平静下来,又拎起圈墙旁边一个铁桶去了西屋,不大一会就见她一手拎着一桶猪食,一手拿着一只瓢,大步流星地来到圈墙边,很熟稔地往猪食槽里添食。喂好了猪,小美和我们来到屋里,小美给我们让了座,又给我们每人倒了一杯水,她坐在我对面,低着头,用手指缠着辫稍。我说:张小美同学,今天我代表班主任和几位同学来看你,顺便给你带来了新书,希望你星期一准时去学校上课!张春花连忙把新书放在小美的膝盖上,刘丽霞使劲吮了一下鼻涕,说:我们都很想你,你快去上学吧!说着,竟然哽咽了起来,另外两个女同学也开始抽鼻子抹眼泪了。这是我预先没有想到的,我连忙制止她们:眼泪不能解决问题,小美,你是愿意回去跟我们一起上学的,对吗?小美的眼圈早红了,晶莹的水汽一层一层地洇上来,她把头埋得更低,以掩饰摇摇欲坠的泪珠子,但是我们都清楚地听见她说:嗯。我说:这就够了。既然你愿意上学,你爸爸凭什么不让你去呢?今晚他回来,你就对他说,你愿意去上学!小美,你一定要说,知道吗?同学们都七嘴八舌地跟着说:是啊,一定要说。我们都支持你!小美抚摸着新书,说:嗯。

 

  事情比我来之前预想得要顺利得多,我本来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论点论据要讲给小美爸爸那个王八蛋听的,可是这家伙很幸运,不在家,我只好悻悻而归了。小美把我们送出去老远,我回过身来说:小美,别送了。小美突然抓住我一只胳膊,把我攥得生疼,我喉头发紧,尽量克制着自己,轻轻地拍拍她抓着我的手的手背,说:好了,没事的,明天我在学校等你,你可一定要去啊!小美很坚决地说:嗯。我连忙转过身去,泪已经流出来了。

 

  星期一,小美果然来了。这件事过后不久,班主任把我升为班长,班里的事情,都愿意跟我商量商量。我和小美,又形影不离了,而且因为有种患难与共、失而复得的珍惜在里面,两个人相处得格外默契。可是好景不长,仅仅过了两个月,小美又旷课了。这次我有点生小美的气了,我既是她的好朋友,又是班长,怎么事先不跟我打个招呼呢?这让我在班主任面前多没面子呀。这次是班主任主动找了我,她递给我一个精致的,在当时我看来相当昂贵的笔记本,我翻开一看,扉页上用铅笔画着一根细细的藤蔓,上面有三片叶子,还有一朵盛开的喇叭花。班主任说:这是小美送给你的,她让我告诉你,她爸爸把她接到城里去住了,她以后就在市中心初中上学了,让你不用担心她。我翻着那个空无一字的笔记本,闷闷地想:看来小美是早有准备了,这些话,小美为什么不能亲自对我讲呢?

 

  我上八年级的时候,爸爸调回城里工作,我也跟着再次转学,回到了市中心初中。去报到的第一天早晨,我早早起床,梳妆打扮了一个多小时,还在脸上擦了粉,我想:小美现在一定长得更高更漂亮了吧? 我可不能让她看见我邋邋遢遢的样子。可让我失望的是,我和小美不在一个班上。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里,我一下课就到处打听,把基部六个班级都找遍了,可同学们都说没有叫张小美的。我想难道小美和我一样改名字了?我嫌自己的名字太土气,到八年级以后,就把自己的名字由张燕改为张雅了。我没有放弃,一下课就跑到别的班级去跟人家描述:高高的个儿,又粗又黑的长辫子,眼睛亮亮的,鼻梁高高的,嘴唇厚厚的像草莓,认识吗?可大家还是说没见过,有一次,好容易一个男同学说:好像是她,可她是短头发呀。我说:可能她理发了呀,快领我去看看。结果看了不是,那个女生哪有小美那样漂亮温柔呢?还有一次,有个男生发现新大陆似的喊:认识认识!不就是小花吗?他说的是刘晓庆在《小花》中演的女主角,我说:你们要是见了小美就好了,她比小花还可爱呢。

 

  我到底没有找到小美。后来我考上中专,去济南读了三年书,又回到城里工作。每天我走在街上的时候,我就想,我和小美在同一个城市,随时都可能碰上呢。没事的时候,我经常设想我们重逢的情景。有一次我感到背上某处暖暖地、湿湿地,好像小美正在盯着我看一样,我蓦然转身,却见人来人往,哪有小美的影子呢,我不甘心地用目光仔细搜索过每个墙角旮旯,只好失望地转身走了。有几次,我拿出小美送我的笔记本来看,上面还是空无一字,我曾经想把要和小美说的话记在上面,我和小美之间,好像有很多话可以说,可每次想她的时候,就觉得她静静地坐在我身边,我心里有什么话,她都已经知道,并且很温和地说:嗯。

 

  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老天给我送来了小美的消息。那天我去菜市场赶集,有个卖菜的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尖叫着:张燕!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有些尴尬地认出面前这个人是刘丽霞,她个儿长高了,鼻子底下也没有鼻涕虫了。我问她:你见过小美吗?她一愣,说:怎么,你不知道?她出车祸好几年啦。刘丽霞告诉我,小美的爸爸将她接到城里,根本不是让她上学,而是给她的继母伺候月子的,伺候了几个月以后,就让她去酒厂当了女工。那天下着小雨,小美在到酒厂的最后一个路口被一辆跑长途的货车撞了。司机见小美飞出去老远,知道不好,连忙去看,小美挣扎着站起来,司机紧张地问她:你没事吧?小美说:嗯。她还轻轻地弹了弹白衬衣上的泥水,弯腰去捡地上的雨披,然后就轻无声息地倒下去,再也没有起来。刘丽霞恨恨地用一句咒骂结束了她的讲述:小美出事以后,他爸爸得了十六万元的赔偿。十六万,他娘那个X,老天爷不长眼呐!

 

  这么说,当我在市中心初中钻天入地地打听小美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人世了,而我,还一直满怀希冀和她重逢呢。我感觉身边拥挤喧闹的声音突然遁去,这个城市也一下子空旷起来,我知道,那是因为少了我心中那一个人的缘故啊。

 

  我并不信鬼神,可那天晚上,我还是烧了厚厚的一摞烧纸,在烧纸将要烧完时,把小美送给我的笔记本也放在火上了,我说不清我为什么这样做,也许我想让小美看到这个本子,知道我还想着她吧,当我用一根树枝翻弄着本子,以便让它燃烧得更充分一些的时候,我听见自己颤颤地说:小美,你在那个世界,如果有心事没有人说,就写在本子上吧——

 

  我经常无端地记起徐志摩的那句诗: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想,小美就是这样一个人吧,多年以后,谁还会记得有这样一个淡淡哀愁的女孩子呢?即便是我,她曾经最好的朋友,整日沉浮在繁杂的工作与家务中,如果不是偶尔想起徐志摩的那句诗,如果不是下雨天看到路旁那一片娇艳的牵牛花,都不会再想起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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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珎昰珴旳全部ゝ. 2012-6-24 09:17
这才是心中最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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