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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年岁太久了,故乡的小镇给我的印象已经模糊,唯一清晰的是奶奶的三间平房,以及院子里的两棵枣树,一地瓜菜。
奶奶的家在镇子东边,背后山,一到春天就开满了我们当地称为“串串红”的花。红灿灿的花就像原野上的火,一路摧枯拉朽烧到山上去。 每到花开时,奶奶总是会去镇子的广场扭秧歌。为了迎春,镇子里会举办各种演出在主街上来回巡演。这种事是少不了奶奶的,她总是提前好几天开始准备,表演时大红大绿的衣服、鲜艳的绸带、喜庆万分的扇子等总是洗的干干净净,飘扬在一院子浓的淡的的绿色瓜菜的上面,煞是艳丽。 那些天,喜悦的神采从奶奶的眉角眼梢里渗出来,笑意哼在嘴里。她会用录音机放着音乐拿着大扇子呼扇呼扇地扭来扭去,脸上神采飞扬,浑身透着股精神劲儿。连带着我也精神亢奋地上去一起和她扭两圈。 那是奶奶难得的快乐时光。 爷爷在爸爸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奶奶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长大,着实不易。生活的痛苦我的拙笔写不出千分之一,但是我却知道这个容貌秀丽的女人内心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凄楚。从我懂事起我就盼望着每年的迎新春的秧歌演出,就像盼望春天一样。 家乡的秧歌并不像大多数人想的那样,只是拿着扇子扭来扭去就算完了,而是内容丰富,花样繁多的。细细想来大概和京剧中的生旦净丑有异曲同工之妙。有踩着高跷,戴着大胡子的关二爷,有长发飘飘的青衣妇人,也有带着猪头面具手拿九齿钉耙的猪八戒,佝偻着腰拿着长烟斗浓妆艳抹的老婆子,还有跑旱船的——就是人在“船”里用手提着船沿儿走,还有我最喜欢的一群人带着纸糊的喜庆的大头娃娃头套,脚下踩着滑稽的舞步不停地想围观的人们招手。 后面紧跟着舞龙的舞狮的。这往往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年轻小伙子上下翻腾,飞舞跳跃,即使跳上一天也不见累。长长的舞龙舞狮队伍过去后就来了奶奶的秧歌队了。奶奶是队长,和镇子南头的周爷爷一起打先锋。穿着鲜绿的绸子衣衫,腰间系着大红绸子,手里拿着带有大花边的扇子,浓墨重彩地排着整齐的队伍,走两步,退两步,左转转,右扭扭,动作非常整齐。奶奶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她的神情那么专注投入,仿佛她不是在乡村小镇的街道上表演秧歌,而是在繁华盛大的舞台上表演最华贵的舞蹈。她的舞步是那么轻盈有活力,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有种鲜活的生命力在大扇子间游走。谁能想到他们中最大的已有60岁呢? 奶奶看见了在人群中向她拼命挥手的我,朝我笑了笑。我得意的对旁边的叔叔阿姨显摆:“看见没,那个领头的是我奶奶!” 后来才知道,奶奶当年就是在秧歌队里认识爷爷的。 童年的一切记忆都模糊了,只有扭秧歌的记忆还清晰得很,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奶奶穿红着绿、拿着大扇子跳舞时的情形。 前两年,奶奶得了老年痴呆症,记忆都很混乱了,有时候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叔叔陪着她在老家治疗,而我在奔赴千里之外求学,算算已有三年没见到奶奶了。也不知道奶奶现在还好么,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她从小疼到大孙女。 奶奶,春天来了,还记得您那动人的秧歌吗?( 指导教师 李建秀 作者简介 笙晨,一个圆脸女孩,有点可爱的婴儿肥,有双明亮的大眼睛,青岛女孩跑到诸城来求学,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姑娘。思维缜密,情感细腻,喜欢写作,文笔优美。现为诸城市龙源学校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