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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获得2012年全市“郎酒·特曲杯”怀旧故事大奖赛“学生组”二等奖
作者:李娜
老屋拆迁,触目满是瓦砾,我立在巷子尽头,忽觉时光绵长,过往种种宛若南柯一梦。 梦里不知身何处,炊烟袅袅,欢笑叮咚依旧,最终向更遥不可及的地方渐行渐远。恍然惊醒,唯有这荒凉与天地共色,自己却像贸然闯进的窥探者,将从经与而今的界限模糊到不均匀,却非要将这脉络理清。于是记忆展现出它难得的温润柔和。 老屋是平房,周围是曲折深邃的巷子,街坊邻居相距甚近,推门便是一张张亲和微笑的脸,夏季炎热,大伙便会取了茶具和板凳热热闹闹地坐在巷口那棵老树下乘凉,抿一口苦菜茶,小孩子叫苦不迭,大人们却哈哈一笑,不紧不慢的将茶细细品了一番方才咽下,似乎这一生的味,都溶在这茶里了。 阳光透过树叶投射下斑驳的光影,烘得人心暖洋洋的。 我爱好读书,爷爷的报纸是我最早的刊物,尽管现在看来纸质粗糙,但那股淡淡的油墨香是我珍藏到现在也仍舍不得忘记的味道,虽然字不识几个,但找到几个眼熟的字眼是很让人兴奋的,每到这时,便扯了爷爷的衣袖告诉他这字的读音,爷爷总是慈爱的唤着我的乳名,边笑边问我以后要去哪,我便一本正经地吆喝一定要去北京,现在想来,这怕是初生牛犊才有的勇气,而我真正拥有自己的书,却是邻居送的,时间漫长,模糊了姓氏,模糊了面貌,唯一记得的是亲切的笑声和那句“孩子,要好好读书”。很快,邻居便搬走了,那是一家租房的暂居者,每每看到书架上那本《十万个问什么》,总会想起那位可亲可爱的邻居。 老人爱侍弄花草,老屋的院子便五彩斑斓了起来,花且不说,这树却有石榴、李树各一棵,果儿结得较好。每到果子熟的季节,奶奶便摘下些熟透的,先包好唤我给各家送去,即便不吃,闻着也沁人心脾。我自然也跟着享了口福,无花果、杏子、桃子、没到熟的季节邻居总会送来尝尝鲜。儿时的岁月,经常洋溢着芬芳的果香。 有时家中忙极,无人照看我,便将我放到邻居家照看一会,末了来接我时,我竟不愿走,邻居奶奶便笑吟吟地拍拍我的头“都是自家人,邻里间的不必客气,若是不得空,就将她放在这玩耍也好。”我便心满意足地跟着妈妈回家了。 “远亲不如近邻”,是奶奶经常念叨的一句话。十年的童年时光,在邻里的欢笑与和睦中,在苦菜茶弥漫的香味中,留下温润绵软的记忆。搬了新家,住上钢筋铁板的楼房,爷爷奶奶仍然与邻里关系和睦。只是曾经的小巷变成了楼梯,曾经贴着对联的大门变成了防盗门,曾经生机盎然的小院变成了阳台,蓦然,感觉凉了几分人情。 爷爷爱吃薄荷糖,,在老屋时,总有人推着大梁车子,吆喝着:“薄荷糖来——”,尾音在巷里反复回荡。爷爷便出门称几斤薄荷糖,卖薄荷糖的老人总穿着深蓝色的布衫,夏天炎热时在车把上搭一条毛巾,和蔼的一笑,眼角的皱纹就荡起来,边用秤砣掂着斤两边拿起一块塞给在一旁站着的我。他的薄荷糖总是够辣,经常是辣的不行也舍不得那股直冲脑门的清凉劲。住上楼房后,很长时间爷爷没吃过薄荷糖,直到有天午后,那爽朗的吆喝声在钢筋水泥的高楼中响起,爷爷急忙下了楼,生怕这声音走远。追上了,先称上几斤,老人依旧笑着问:“搬家啦,楼房住着敞亮啊。”爷爷笑着回:“哪里有老屋自在。”末了,一定要多放上几块薄荷糖。此后,老人总是绕个圈子来楼下吆喝几声,为的是知道爷爷好这口。“薄荷糖来——”这四个响亮的字,陪伴了我无数的春夏秋冬,只是近几年再也没有这四个字在午后响起,每次去超市,总是习惯买几袋薄荷糖给爷爷送去,爷爷总叹惋少了些辣劲,可谁都知道,他是怀念老屋的人和事了。可有些时光,终究会打上回忆的烙印,将一切抛在岁月无垠的荒野,与容颜一同老去。 一直想用几个词来形容那段童年的时光,十年的岁月,十年的安宁。安宁二字,教会了我淡如止水的心境,让我受益终身。那些善良的人,在我人生旅途中留下点点滴滴的痕迹,教我如何做人。 我立在这巷口尽头,看着满目瓦砾,那棵老树孤零零地立在原处,往事渐渐拼凑成回放的画。 依稀这袅袅炊烟,依旧这笑语连连,依然这街坊邻居,在巷子里不磨灭。 十多年后,再品苦菜茶,方知苦尽甘来,人生亦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