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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极粗极俗之人,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活得舒心一些,滋润一些,好像就是这辈子的事了;我又是极浅极陋之人,什么人生目标,人生价值,社会责任,人类使命之类的,我愚笨的大脑参不透,窄瘦的双肩挑不起。我就以我粗俗浅陋之眼光,目视我身边形形色色的女性们,静看她们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有感于人生命运的不可知、不可逆,勉强凑足十二篇,姑且仿之曰“诸城十二钗”,以飨诸位。
诸城十二钗之一钗:芷若
芷若一米七三的个头,即使在人的身高已大幅上涨的今天,走在人流中仍是比较扎眼的。再加上腿长身细,更如亭亭玉树飘飘欲仙。细眉细眼,隆鼻,阔嘴,相比身高,头显得小了点,头发又不是很密,显得头愈小。皮肤不是很白,是那种很有质感的象牙色。从五官的任何一官来看,芷若都没什么特别漂亮之处,可经过一番精心的组合,竟有了化腐朽为神奇之功效,通体溢着一股超凡脱俗的美,如静静的幽兰出水的芙蓉,更如只宜养在水中摆在桌角悄悄绽放的水仙。
仅凭卓然的身高,优雅的气质,芷若就可占尽天下风光,勾男子眼热惹女人嫉羡的,可上天好像故意要在芷若身上显示一下自己的无所不能,在精心构造了芷若的外表之后,又赐予芷若灵毓的才气。芷若写得一手好文章,文章一如她的人,清新雅致和婉飘逸。常可在一些不是很出名的报纸杂志上见到,更多的时候芷若是写给自己看的,或与一二知己分享。芷若写文章最愿用的名字是“迷胡”,而不是那些如“青蕉”“潆潋”之类空灵的极富女性色彩的称号,与她的文笔极不谐调。
芷若毕业后进了一事业单位,工作嘛不咸不淡,倒是也正合了她不疾不徐不温不火的性子。像大多数刚参加工作的人一样芷若住单位宿舍。虽说是平房,又极简陋,可只有两个人同住,比学校里八个人合住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工作之余读书写作,还算清静,芷若已很知足。宿舍前边有一大块空地,空地的周边,手勤的同事栽了各种不很名贵的花草,姹紫嫣红的,煞是好看。空地中间,不知哪个有心人植了两根木桩,晒衣晾被极是方便。这样晴天的时候,晾衣绳上长长短短、五彩缤纷,如鸡鸣狗叫袅袅炊烟,芷若常觉得这就是过日子吧。偶尔芷若也会学同舍女孩的样子把被子抱出来,挂在衣绳上。芷若非常喜欢经过太阳曝晒后的被子,暄暄的,有一种太阳的味道,拥在身上,整个晚上都会睡得像被子一样香。可因为懒散,芷若经常会忘了晒被子,晒了的被子也会忘了及时收。夏天清早,芷若一睁开眼,就被强烈的阳光亲吻了一下,她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被子抱了出去。然后就高高兴兴地洗漱吃饭上班了。夏日的天如孩儿脸,说变就变,本来晴好的天,天边飘过一块黑云,雨点就没头没脑的冲了下来。芷若取东西时路过宿舍,瞅见谁的被子还在雨中“晒”着,心里还嘀咕了声:谁的被子,下雨了也不知收。然后芷若又该干嘛干嘛去了。好在夏天的雨来得快也去的快,黑云扔下几个雨点后很快离开了,太阳也就重新朗照了。中午吃饭时,一阵毫无预兆的雨点又劈头盖脸砸下来,芷若看到那被子还晒在那,还大声喊过:下雨了,谁晒的被子淋雨了!喊了几遍没人应,芷若吃完饭下午又上班了。那雨点也如来时一样毫无预兆地说停就停了。太阳落山了,芷若吃过晚饭,要出去走走,看见那被子还晒在那儿。芷若还纳闷:这谁的被子晒了一天怎么还不收起?忽然地,芷若很没风度地跳了个高,一边拍头一边失声叫:那是我的被子,那是我的被子!从此芷若的被子传为笑谈,芷若的“迷胡”也可略见一斑。其实生活中,诸如出门忘了钥匙、车棚里找不到自己的车子之类的事对芷若来说如家常便饭。也难怪芷若喜欢“迷胡”这雅号了!我猜测:是不是大凡有点才气的人都有类似迷胡的天性?比如藤野的“穿衣服太模胡了,有时竟会忘记带领”,像陈景润不会照顾自己等等。大概芷若也有点“大智若愚”吧?
不知是因为芷若出尘的气质,还是因为她清灵的才气,抑或是因为她的“迷胡”,虽然很多小伙子对芷若蠢蠢欲动,可竟没一个敢对她明确表示过什么。他们都猜不透芷若会选个条件怎样优越的夫君。直到芷若嫁了个家在农村无任何背景的当兵的,大家更是猜不透了,纷纷刺探个中原委。后来芷若密友的透露给大家解了谜。芷若刚开始跟那当兵的也是不咸不淡的处着。其实那当兵的长得高挑挺拔、帅气明朗。后来有一天,当兵的休假,到芷若的单位找她。芷若就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宿舍。两人一人坐一张床,面对面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后来不知道聊到了什么,那当兵的哈哈大笑,那爽朗的笑声,让芷若看到了明丽的阳光,看到了蓝天白云,看到了高山流水……。芷若的心鼓鼓的、曛曛的。就在那一刻,芷若无可救药的爱上了那当兵的。再后来芷若就成了光荣的军嫂。芷若幸福着思恋着,用上天赐给她的灵笔,把自己的爱写进一封封长信中。这支笔曾经写过那么多的风花雪月,写过那么多的小桥流水,今天终于写给了自己的“爽朗的笑”。芷若现在才觉得这支笔真的属于自己。而芷若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夫君,也同样思恋着幸福。一遍遍回味着芷若爱的絮语,同时惊叹世间竟有这样的奇女子,一支笔真的可以生花,可以传情,让那日日处在直线方角中的男儿心中时时柔柔的暖暖的,庆幸自己娶回了这样的妻子。
芷若呢,除了一字一句编织自己的爱情外,还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千里爱情大奔徏。为了这奔徏芷若要整整蓄积一年。可蓄积归积蓄芷若并没因此荒废了工作。她仍以自己的方式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每一份事。又到年关了,该干的工作都干完了,芷若也为那千里奔徏做好了一切准备,连飞机票都托人买好了。虽然还没放假,但一年的工作都已收尾了,大家一边置办年货一边等放假。为了早一天听到那“爽朗的笑”,芷若想提前几天走,这样就算是请假,是要得到领导许可的。其实单位里这样的先例并不是没有,按说也是人之常情,一般情况跟领导打个招呼就行了。可对于“亲自”“面见”领导,芷若实在是不习惯,平时远远望见领导,芷若都会绕着走,更不要说奉迎领导了。可为了自己的爱情,芷若只好硬着头皮敲开了领导的门。结结巴巴表明自己的来意后,芷若眼巴巴地看着领导,就等领导发一句话,她就可以幸福地走人了。谁知领导那原本晴朗的脸由明而阴而雨,最后竟是雷霆万均:“你不知道还没放假吗?你来我们单位这么长时间了,你为我们单位做过什么贡献要我照顾你?人人都像你这样,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做?”芷若被那雷声震蒙了,她的脑子短路了,不会思索不会辩解,就那么呆呆的直直的站着。但芷若很清晰的知道自己要做的事就是不让眼中的泪水溢出。然后芷若什么也没说,静静地转身离开了那雷声缭绕之地。奔回宿舍,芷若才让自己的泪水肆意成河。之后芷若退掉了机票,取消了奔徏之旅。那个年,芷若把自己关在家里,谢绝了一切笑声和热闹。虽然后来不少同事听说了芷若的事,都为芷若鸣不平,都觉得领导太过份了,太不通人情了。对于同事的安慰同情,芷若都淡淡谢过,没有哭诉,没有抱怨。虽然芷若自己一直也没弄明白领导为什么会这样对她。她曾经猜想过种种原因:也许单位的制度就是不允许?也许领导真的还有什么工作要布置?也许自己去的不是时候,领导正为什么事烦恼;也许领导平时就看自己不顺眼?……可能都是可能都不是,芷若想不出,也就不去想了。以后工作该怎么干还怎么干,只是她再也没有因为要听那“爽朗的笑”而请过假。
后来芷若有了自己的爱情结晶-----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芷若既要上班,又要带孩子,可以想见男人不在身边的日子,芷若会是怎样的艰辛。这时的芷若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军嫂”!等儿子慢慢长大了,开始学说话了,芷若教儿子叫的第一个人就是“爸爸”。芷若指着丈夫的照片一遍遍教儿子叫,可因为得不到“实践”,儿子叫的“爸爸”总不那么顺畅。也许因为家中缺少男人,儿子对男人的抱特别眷恋,见了人家看大门的都赖在人身上不肯下来,弄得芷若很尴尬。后来芷若断然决定:让丈夫转业-----她可以没有丈夫的呵护,但她的儿子的成长不能缺少父亲!
现在的芷若过着平淡平实的日子,如大多数人一样。芷若的丈夫因为家在农村,负担比较重,他们的收入原本就那点死工资,日子一直紧紧巴巴。心仪的衣服不能随便买,高档化妆品用不起,房子虽然有了,靠了亲友的帮借,车子买不起……
芷若依然优雅着,幸福着;也在憔悴着,衰老着。
我常常想:以芷若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个家境很好的人家,完全可以嫁个很能赚钱的丈夫,如果是那样,芷若会更幸福吗?
作者为诸城市龙源学校教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