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日中午,与小友游马耳山,观寥廓之景。后自齐长城返,见山林幽静,云墨在天。诚如李太白所云“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山雨欲来,四野蒙昧,丛林密植,风生水起。
仓促偕行,至“听涛亭”,疏雨已来。沿曲折山路疾奔,唯时耳际呼啸,魅影于后,甚感悚然。未及片刻,光景骤变,风雨如晦,雷声隐隐,倏尔电闪蛇游,其光耀耀,如夜转昼,继而复回,颇撼心魄。
马耳山腰,鸟鸣凄切,田舍广袤,不见避雨之所。强行几里,迷途向西,幸见农舍,狼狈低檐,痴盼霁散。夏雨消长,羁困于斯,寒意深切,水帘潺潺,衣鞋俱湿。未久,有女舍主偕孙于外,时山已有倾颓之势。详聊片刻,知其疑骇地震之兆,每逢此景,必与孙于外,以避天灾。谈及地震,对其言听命于天,吉人时宽运广,未可知然,以此宽慰。农妇道独不惧灾,唯忧幼孙,可谓“躲一时算一时”。四人于堂檐观暴雨滂沱,脸如凝云。天浸淫威,电闪雷鸣,霹雳铿然,击地飞屑。一时许,冰雹突降,大如枣栗,砰然坠地,墙垣如晃。有犬于院中,狺狺耳耳。
农妇言马耳山气象多变,我二人爬山不择时日,焉不受困?亦有小子笑我不合时宜,使我二人觑然。雨潇欲狂,男主人劳作归来,其状狼狈,推车入院,换衣复出,概去看护作物。农妇观天片刻,言厉云自南而至,非一时之功,非一瞬即停,并邀入屋,实令人感激。
进屋,于炕落座。农妇极热情,将让樱桃果类,又问是否饥饿?端午时节,有粽子几对,又欲就让。二人俱谢好意,深感山人之淳朴。落雨敲窗之时,虽见迷茫之状,反消羁困之沮丧,豁然之境如浩荡江湖,蔚然纯净。
与农妇相谈甚欢,不似初见。环顾屋内,地板整洁,温雅如归,农妇年少时相片可见,马尾束肩,眼眸明净,依稀美丽。农妇有一子,概与同龄,亦心生敬意亲切。谈及生活经营,尝种植田地几百亩,后养殖貂貉,开垦桃园诸类。光景际转,如逆节季反,未能顺时。如今桃熟之时,常去五里堡,往返百里,于夜市售卖……
后,男主人归,又继畅谈。谈及田地之事,知原在小城种植万寿菊达二百余亩。万寿菊常做色素之材,料与外贸莲春有关。遂谈及外贸之事之人,多又相熟,又近亲切。
我言山人淳朴,诚然如斯。农妇笑谈城里一事,亦说城人之贪。曾雇人做工,割肉备饭,送水之时,肉已失窃。男主人亦曾愤言“大雨何不俱湮城人”,听之偏执,然令人赧颜。相谈外贸酒风,亦彼此唏嘘已故之人,逝者因酒做恨之状,尤为醒目。雨势非减,主人言如无事相扰,有西卧一间可留宿,概将我二人视为情侣,不禁莞尔。
二时许,云墨如释,雨滴台阶,苍穹如金鳞开散,遂与主人作辞。女主人备羽绒棉衣二件,执意让穿,劝言以避寒凉。二人深感盛意,遂难弗其善。临毕,留主人电话,并知其姓名。主人一再叮嘱,行车安全,毋回头观望。于心思忖,此概为讲究,亦未可知。避雨之所,后查知许为“小董家沟村”。梁叔之家,踞村首,其人至善,心存恩德。
骑车再行,云逐雨落,似天存戏谑之心。幸有羽绒棉衣在身,冰冷之感消弭。行十余里出常山,至诸郝路中段,雨如箭簇,视野迷蒙,流水盈尺,二人再如落汤之鸡,唯有再寻避雨之处。着羽绒棉衣,虽已浸透,却释然许多,已不复见初时畏惧。后二人相视而笑,互侃疯癫,遂于心默念苏轼《定风波》,以慰窘状。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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