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偶是70后,土生土长的诸城人,自小在茶水里泡大,记忆中,村中的婶伯们没有不爱茶的。农忙时节,若是请人帮着收割,地头树荫下定要摆上茶壶茶碗待客。村中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一套白底红梅的陶瓷茶具是炕头上不可或缺的风景。无论是威风八面的生产队长,还是猥琐邋遢的光棍汉,手里头常捧的无非是一只带有“为人民服务”或牡丹花图案的白色搪瓷缸子,内壁上浸渍着厚厚的茶锈。闲冬早春,男人们凑堆打扑克,婶子大娘凑堆拉家常,烟和茶都是必不可少的陪伴,步履蹒跚的日子一天一天,在香雾缭绕和涩涩的茶水里流淌而去……
那年月,大家对茶似乎不甚讲究,也没有这么多品类名目。珠兰和茉莉是庄户人家仅有的选择。我最初喜欢馥郁的茉莉,父亲却偏爱醇厚的珠兰。口袋空空的女儿,只能服从父亲的品味了。到了90年代,好容易长成大姑娘,能够用自己赚的工资重新选择时,才发现早已被父亲同化,习惯了珠兰的味道。那时我经常被父亲委以重任,派去买茶。一般买六元钱一斤的珠兰,有时候碰到父亲格外高兴,他会很慷慨地跟我说:“买八块钱一斤的!”父亲60年代参加工作时,工资只有28元,40年后涨到500多,父亲腰板直了,有些财大气粗,就又提高了喝茶的档次,开始购买15元一斤的。对父亲来说,20元一斤的珠兰茶算是极品了,他每次去买茶的时候,都要问一问,看一看,摸一摸,从来没舍得买过。
现在想来,尽管父亲没喝过什么好茶,却是真正的爱茶人。我由于自小在茶中浸淫,熟视无睹,反而忽略了茶的真味。我真正开始对茶感兴趣,缘于桃林绿茶。 茶是大姐给我的,绿色的茶袋上布满茶树的绿芽,绿芽丛中竖着写四个字:“桃林绿茶”。拿一撮茶叶放入玻璃杯中,倒上开水,一根根细细的茶旋转着绽放成一枝又一枝新绿的嫩芽,喝一口是春天的味道。 有一段时间喜欢上红茶,但好的茶价格昂贵,朋友给的喝完就算了,喜欢不起。对普洱没有特别的感觉,可能喝到的不够档次。不喜欢凤凰单层的草药味,越喝越不喜欢铁观音。一路走来,我和家人就只喝桃林绿茶,其他的不予考虑了。到我家的客人有很多不喜欢桃林茶,说喝着没有味道。我和家人就有些奇怪,可能他们习惯喝味浓的茶,味蕾变得迟钝了吧。 后来跟西方的朋友一起,渐渐习惯了喝咖啡。越喝越不爱放糖,最后喝纯咖啡也不觉得苦。 今年正月去大姐家做客,偶尔喝了一种蓖麻油味道的茶。二姐说喝着恶心,接着换了红茶。我们一家却很感兴趣。前些天去百盛大华店逛游,正好看到苦荞茶促销,38元一斤,当即买了回来。 苦荞茶适合透亮的玻璃杯,杯子上缀着几多绚烂的小花。茶汤黄绿,正如扶淇河畔三月的柳色,茶香扑鼻,类似小米粥,入口温润,略有焦糊味儿。用沸水冲下,即冲既饮,一壶茶可以喝半个小时,茶色和香气经久不变。待到喝足了,拿勺子连壶中的剩茶一并吃净,像上好的粳米一样柔韧可口。如果晚上没有做稀饭或汤,饭后泡一壶苦荞茶即可,这是其他茶叶不可比拟的。一家人如获至宝。因为咖啡扰乱睡眠,我也改喝苦荞茶了。 回望我的饮茶史,从茉莉到珠兰、绿茶、红茶、铁观音,回归绿茶,到咖啡,再到苦荞。基本上是一个从浓烈到温和的回归过程。有意思的是,细细想来,这些年我性情的变化也是如此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