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在床的老伴忽然糊涂了，将大小便撒在床上，怎么也不承认，他说是她撒的。屋里臭气熏天的。自己也是快八十多的人了。侍候起比自己大四岁的丈夫来说，已经力不从心了。她一边收拾着他的排泄物一边说， 你快死了吧，别遭罪了。他也知道还嘴说，你先死。她说，我死了谁照顾你？我连先死的福气也没有。看到老头那个傻乎乎的样子，她总是自然自语的唠叨，那辈子欠你的，这辈子找上。
她很小的时候，父亲死了，母亲无力支撑五个儿女的负担，再领着她（他）们沿街吃讨时，丈夫的家人见她眉清目秀的讨人喜欢，就和母亲商量，让她做童养媳。年仅十岁的她就住在了婆家。婆家的生活也不是很好，不过兄弟姐妹七八个，三男五女，除了大姑姐出嫁外还没有一个成家的。因他和这家三儿年龄相差少，就把她许配给了14岁的老三。她每天的活就是纺线。一开始她不会，老放不好，不知挨了多少打。尤其是比自己大四岁的他，动不动就打她。婆婆规定，每天纺二两线，纺不够就不让吃饭，不让睡觉。她也想过跑回家去。可是，母亲已经带着弟弟妹妹改嫁，自己连家也没了。好容易挨到十八岁，她和丈夫圆了房。成了人妇的她并没有因圆房而提高自己的地位。只是除了纺线又加上做饭烙煎饼。第二年她的大女儿出生了，因为家大业大，人手多，又是晚辈中第一个，所以，不用担心不会照顾孩子。以后她又生了三男四女。如今，孩子们都成人了，她也老了。
老头是没多少日子了，该准备他的后事了。尽管儿女一大群，却没有一个主动操心的。她们说：你好好侍候他，将来我们再侍候你。将来的事谁也看不透，现在的事她感到招架不了了。老伴的丧衣，坟墓得准备了。要是等他老了那一天就措手不及了。她找到儿子们，儿子不说话。找闺女，闺女有难处。大女儿也是将近六十岁的人了。一儿一女都已经成人，日子过得紧巴巴。女婿心脏病常年吃药，家里家外全是闺女的。有一回村里来了卖油条的，女婿馋得不行，连买一股油条的钱都挪不出来。能指望老大吗？老二也将近五十了，两个孩子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中，到处该着饥荒。老三多少好点，两口子杀猪卖肉，家中大小事，逢年过节的肉都是她送来的。再怎么好让她出钱？小女儿三十多岁，几年前到到青岛打工，在青岛当地找了对象，做着理发生意。一个电话打过去，没叫老娘失望，回答说，甭发急，马上打过五千元。在农村办一个丧事五千元绰绰有余了。
不久，老头死了。儿女们将老父送入地下后，发生了战争。为了几块人情钱谁也不让谁。四个女儿是没有什么问题，也就是出资多少的问题。三个儿子可就来事了，谁家多喝了几碗水也算钱。老大说他家多管了一人的饭，老二说他的亲戚多投入的人情钱多。小三说他出的人工多。各有各的小算盘。最后找了个聪明先生，用计算机，按比例分配，才勉强铺平。
她看着孩子们，心里凉到脚后跟。老头就是个照子，说什么“将来我们再侍候你”，看他们为了几块钱斗得就像那饿狼似的，自己手里没分钱，在指望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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