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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巴兜儿是个俗名。吃的东西油水大,我们这里的土话有个说法,叫“一兜儿油”,我想“酸巴兜儿”这名字跟这个说法意思相通,就是说这个东西很酸。
酸味是五味之一。酸味的东西,我们那时的小孩子也很愿吃一吃,只要不是酸到吃起来想吐,单单倒牙不足以吓倒他们肚子里胆大的饥饿感。
酸巴兜儿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当年生草本攀援植物,喜欢松软的沙质土壤,根系象乱蓬蓬的胡须,只要附近有一点供得它纠缠的东西,譬如一段树枝,几根高草秆,三两大石块,半堵土崖,它就如鱼得水,似鸟入天,英雄有了用武之地,铁丝般的秧子左缠右盘,用尽心力密密纺织,捆绑似粽子,拥抱如久别恋人。
吃酸巴兜儿须得冒些风险。因为它的秧子和叶柄上布满细小的尖刺儿,这刺儿又是倒钩儿的,往往给莽撞不设防的肌肤送上热辣辣的疼觉。
吃酸巴兜儿是吃它的心形叶子。夏秋长大渐老的叶子,酸味渺茫,口感粗硬,小孩子不喜欢;暮春初夏,叶片初成,柔软滑嫩,酸味也隽永,小孩子最喜欢。从野坡里小心拔一株,用树枝挑了回来,在巷口处约三两伙伴,游戏说笑嚼上小半天,是一件极快意的事情。
小孩子吃酸巴兜儿,可以翻出花样。把叶子叠出三角,或者捏一个包儿,或者卷成煎饼筒,甚至拿家里的剪刀裁成模模糊糊的小动物形状,可以吃出许多吃之外的心思趣味;还可以用叶子包上花生米儿,或者跟葱叶嫩豆角卷到一起吃,若更有人从家里偷出干酱末儿或者酱油,那样滋味无疑更加鲜美富足。
村子身后的河滩砂石间,会有矮小瘦弱瑟缩着的酸巴兜儿棵子,一小拃高,拖不出秧子,长不了钩刺,挑着三两片皱巴巴的指甲盖儿大小的叶子。这是珍稀的品种,掐来放入齿舌间,大有浓酸水果糖的风味。
一入老秋,酸巴兜儿的叶子红黄枯老,与满地随风而走的树叶无异,已经吃不得了。然而秧子上结一嘟噜一嘟噜圆果,个儿小如高粱米粒儿,绿的是初结,白的是长成,红的是初熟,紫的是熟透,绿的白的放到嘴里,滋味几无;红的紫的,则酸甜可口,只可惜果实那么小,里面籽实又嫌大而硬,才入口顶头遇着泛滥口水,冲荡得舌尖只觉灵光一闪,意识直追光速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