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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廷兄:
你好,并请代问嫂夫人好。
先给你说声抱歉。我打开邮箱,惊喜发现了你的来信,待到点开一看,这信却早在四天又六个小时十七分钟前就到了,我心里真是骤然抱歉得很。
可是我脑子一轮转,又觉得有些奇怪,这么长时间了,你若等不得,怎么会不给我发一个短信说一声呢?莫非你自己并不怎么在意我看到的早晚?并不急盼我的回信?这么一想,我心里又平添了些许安慰。
我多少有些猴急地开始读你的信,两页读下来,我觉出来了,你胸中闷着一口长长的恶气,这东西有调集文字的巨能量!我立马想到我恐怕要经受某种考验,手中鼠标一拖,发现你这信竟有十页之多!心中暗叫你丫这封信真够长,要是手写到普通信纸上,可有十几张之多!自从毕业以来,我们朋友间往来的信件,就长度上你可真是夺了冠了!
说实在话,我缺少读长文字的修养,因而我自己偶尔动动笔,决不写长文字,自己发狠能短则短,该省且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又想我这人恐怕天生就缺少做大事的毅力,文字写得略长些,不等别人嫌弃,自己先慌张起来。当然我决不是嫌弃你信写得太长,我想真实地给你说说我的读想的过程,这是我给你的回信的基调。
而且我理所应当很高兴,能读到你这样的长信是我的福分,是你我兄弟间的信任。我老早就有自己的邮箱,然而收邮件却不经常,收朋友的长信更是凤毛麟角,大约生逢这个盛世,大家似乎被生活撑着了,生活越丰富而文辞越贫乏,友情越牢靠而越无需表达,所以注定要跟那种旧式信件挥手作别。然而你这次霹雳一声,我浑身细胞都应当激动!
我把你的信看完两页,感觉脑袋有些木有些大,越激动越容易乏,兴奋点太低,疲劳度就高,停下来揉揉眼皮,长吸一口气,给脑子加些氧,我需要攒攒劲再继续读下去。
总之,我停停歇歇花了两个小时又九分钟读完了你的长信,我心情变得阴郁愁闷。我不能说这完全是由你的信引起的,这种情绪是我心里早就有的,不过经过多年的自我埋藏,这情绪上面的封土上已然长满了乐观招摇的花草。然而你这封信,好比一双沉重莽撞的脚步,自顾走路却不提防一下子踏穿了我的某个又软又薄的所在。
这种情绪让我好似重感冒缠身,消化不良,浑身无力,口舌无味,恹恹欲睡,然而好歹我还算有点文化,懂得自己斟酌个方子,土法治疗,才渐渐调理过来。所以待我决定给你写回信,已经是读完信又过去了一天又一个上午。
我粗粗筹划,来而无往非礼也,我也须写一封长信,方对得起你的盛情。然而又不要违扭自己的原则,折中下来,就是我要把这一封长信掰成一封一封的短信,既给自己写的自由和周到,又不给你添加读的疲劳和烦躁——我这是以己度人。
你我既然是同行,又都只是在自己的家乡做事,可以说欢乐着同样的欢乐,痛苦着同样的痛苦;然而托翁却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不幸的千差万别似乎不可言说,而今我却要强为言说之,小子何敢如此!
我所依仗的也只是长兄的性情宽和罢了。岁月流逝,友朋寥落,唯有长兄待我如初,尤其让我默然感动的是你能那么自然地去接受彼此的改变。我真心地在向长兄学习着宽和地待人待事,我于工作生活琐屑常时露狰狞,狷急的本性要斩草除根何其难也!
此致
大吉
心柳
2013.1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