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经常私下里守着我抱怨,说父亲给她煎的鸡蛋老了,说她只想吃一个,而父亲非得煎两个逼她吃,说父亲做饭起得太早,把炉子弄出的声响太大,让她无法安睡。我常常听得满心羡慕心酸。在父亲去世后,母亲意识到了父亲对她的好,曾经的怨气,其实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没文化的父亲,娶了有文化的母亲,内心那份深深的自卑感,父亲加倍地补偿对母亲的亏欠,用他的一生。
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有时未尝不幸福,父亲用他对母亲的呵护,诠释着这种爱与幸福......这与我的爱情婚姻,是有着全然不同的。“爱情是火,火尽是灰”莎士比亚的名言,便是我婚恋的写照。在经历了轰轰烈烈的恋爱之后,婚姻里的一杯水,病痛时的一片药,在经另一个人的一双手,一小会儿关切的注目,一句暖心的问候,已属奢望。婚姻随另一半的背叛,在还算光鲜的外表下,却早已千疮百孔了。
父亲对母亲的依赖,在最后一段日子愈觉凸显,母亲来我家小住,父亲便天天在路口张望,以致后来母亲回家后串门,父亲也站街上望。这是后来姐告诉我的,父亲耳聋好多年,除了母亲,没有多少人愿意跟他说说话。父亲越发地孤独。女儿让姥姥陪她放学后玩,便把母亲强留下来多住了些时日,我很后悔没把父亲一并接来。
老人在去世以后,总会留给儿女太多的遗憾。
父亲爱旅游,我和弟弟也喜欢,而前几年家庭的拮据没有谁舍得整天把钱扔在路上,便等弟弟的超市卖酒一年一次的免费旅游,多数被我跟小弟霸占去了。又一次的北京旅游,我们都去过,这才轮到了父亲。邻居泮叔开玩笑说,等你父亲回来又得说上半年 。那次,父亲给我、姐姐和弟妹每人买回一条珍珠项链,这对被我私下里称为守财奴葛朗台的父亲来说,除了盖房之外,花钱算得上最多的一次了吧。事实上,那些年也无才可守。
父亲穿了给他新买的一套新旅游装,一遍遍地重复导游夸他像个老干部。那晚,他在天安门前拍的照片,给我们看后找不到了,他一遍遍地,翻箱倒柜地找,都十二点多了也不肯睡,我们劝他明天找他不听,固执得像个孩子,也由此看出他对这张照片是多么的重视。
“去过北京了,再去一趟南方就哪儿也不去了”父亲说。
这成了父亲的偈语。后来,父亲去了趟海南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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