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诸城流氓是怎样炼成的

九月 · 发表于 2007-11-9 15:32:00

豆子,给你来篇灌水臭作,不会反对吧?

~ 声明 ~

本文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

第一章

哥哥的仇恨源自祖传,他是在祖母怀里长大的.

"这个千杀的,他怎么就那么朝啊!那可全是从口里一点点抠出来的啊,就那么让他糟蹋没了.他抬抬屁股走人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遭活罪啊,老的老少的少,这个千杀的遭雷劈了都不解恨,老天咋就那么不长眼呀......"祖母怀揣襁褓中的哥哥骂得最多的就是祖父在解放诸城前的一次决定.对祖父的这次决定,祖母嘴里集中的是千百年来所有庄户人家积淀的恶毒语句!

四七年解放的炮声在诸城大地已到处可闻,城里关外人心惶惶.大有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共产共妻的传闻揪揪着每个人的心.多少人家在那个时期度过了一个个不眠之夜,四邻八乡有钱的大户已开始逃亡,大量公开或私下抛售的房屋土地便宜的让每个庄户人家心里冒火.祖父就是在这个时候完成他了这一生唯一的一次壮举----他倾尽全力买下了逃亡户中抛售的一百多亩肥沃土地和茂密山场,完成了他需要用几代人才能完成的一个梦想,成了桃林街名符其实的土地拥有大户!

曾祖父活着的时候是桃林街唯一的一把杀猪好手,周边村落吃的猪肉全经过他的刀,天长日久也颇有些积蓄.但曾祖父交朋好友,生性豪爽.有钱人家能吃肉,没钱人家也能吃上免费的猪下水.曾祖父当年的口碑在桃林四乡至今还被一些老人们传诵.他唯一置办的家产就是桃林东北山的那片山林和赖以生存的屠宰场.在外人眼里曾祖父很有钱,因为他赊猪的一张欠条都能在拥有人手里被当作大洋而进入市场流通.无论最终是谁拥有,在曾祖父那里是照样能换出大洋来.在解放前杀猪是不用付现钱,要等猪放倒后根据出肉多少来计算价格.帐房永远有一笔活动资金在周转着,这也为他以后被土匪绑票埋下了祸根.

在曾祖父五十岁那年秋天出外收猪的路上,他终于被盯了好久的土匪绑架了.几天后,当祖父凑足赎金通过中间人把曾祖父赎回来的时候,他一米九的大个子被圈在粪车筐里仅仅剩下一口气.这个在桃林街站着是响当当低下头也是一条硬汉子的曾祖父,就这么被土匪圈在一个仅仅一米多的粪车里被推回来.是中间人和屠宰场帐房郭先生去的,人是回来了,可人也废了!残喘没几个月,曾祖父就过世了.去世前曾祖父留下话:是杨家的子孙就世代不许做生意!

曾祖父去世,屠宰场也就垮了.大额的赎金,让祖父连取加借,让杨家彻底失去元气,好在杨家在桃林街人缘好.求到谁家门口也不会空手而归,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祖父也没卖掉桃林东北山那片山场.他遣散伙计,卖掉工具,从此一心只去经营他的土地.倒成了桃林街人人伸大拇指的一把种地好手.以至爱地成痴,见到成色上品的土地就迈不动步,眼里闪现的都是喜爱和贪婪.

帐房郭先生,也就是后来我姥爷,就在那年冬天去参加了八路,几年遥无音信.当后来帐房郭先生领着队伍回来迎娶我姥娘的时候,他送给杨家最大的聘礼就是两颗土匪脑袋.这两颗脑袋让祖父义无返顾地将已定亲但尚在闺阁的妹妹嫁给了他,也就是因为这两颗脑袋,我姥爷在共产党打完天下论功行赏的时候,仅仅在胶南当了个县长.一生几遭波折,此是后话,后面再叙.

曾祖父的去世让祖父变成了一个树上掉片树叶也怕被砸破脑袋的人,谁也想不到在共产党的炮声里,祖父会做出这个让杨家几代人受累,他自己最终也落个惨死的决定.祖父将家里除了留种的所有粮食卖光,山场所有的成才树木砍下卖掉,包括原屠宰场的房子都被他换成了现金.祖父膝下儿女兄妹七个,两男五女.大姑刚近成人,就被祖父急急地聘了人家,换来大把的洋元.祖父做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买下解放前夕桃林街大户人家疯狂抛售的廉价土地.

谁都看的出来要改朝换代了,祖父也许明白,但好象在祖父眼里,无论是谁坐江山都要靠种地的贫苦老百姓养活.钱财可以被抢走,人可以像牲畜那样被杀死,而惟有土地是谁也带不走的.买来卖去永远掌握在有地契的人手里.历朝历代经验告诉眼光短浅生活在低层的百姓,只有土地是真实的.但祖父恰恰对将要夺取现政权的共产党理解错了,而这错误是致命的!当我姥爷带着队伍来强娶祖父的妹妹也就是我姥娘的时候,看到祖父在大量囤积土地而劝其停止,共产党会打土豪均分田地,祖父却是什么人的劝也听不进去了!他一边领着妻女在路边用赊来的粮食做成面条卖给过往的队伍,一边找人洽谈大户将要出售的土地.

终于在共产党完成土改运动的前夕,祖父也完成了他的土地囤积.一个共产党没来前仅仅拥有一片山林几亩薄地的普通百姓,趁着江山变迭从牙缝里省嫁女儿换等无所不用其极的各种手段买到手的土地却让他变成了一个恶霸地主,还祸及子孙后代!刚买到手的土地一夜之间全没了,让这个名义上的恶霸地主,在自己还没来得及耕种的土地上,一恨之下吊死在曾经暂时拥有过的地头树上,

曾祖父死了,祖父也死了,他们都没有活过五十一岁.在哥哥少年的时候,老爸常常念叨的一句话就是:天命使焉,他也不会活过五十一岁.哥哥心里是隐隐相信.从他记事时候家里人基本全是女的.真应了那句老话:杨门女将.

曾祖母,祖母两位老人领着一群孩子就这样活在共产党掌权的新社会,头上顶着一顶上中农的帽子.因着我姥爷的关系,查历史三代清现在亲戚五族,建国后才没给杨家划成地主.这顶帽子对生活在现代的人看来不算什么,好象还很可笑,个中滋味只有在当时那个年代戴过并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那年曾祖母五十六,祖母三十八,大姑十八,二姑十六,三姑十三,老爸十一,四姑八岁,二叔五岁,小姑三岁.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妈和大姑同岁也是十八.一家十口二男八女.

在新社会颁布的新婚姻法鼓励下,受新思想激进的大姑冲破封建家教的礼俗勇敢地和祖父给订的婆家退了亲,嫁给了本村正走红的民兵连长,小姑妈遵从祖父活着时的意思远嫁五莲.后来看家里实在负担不了那么多吃饭的人口,祖母做主将二姑也急匆匆地嫁到了相隔几里的临村,为了家里便于有个照应.家里就剩下老的老少的少.好在吃社会主义的大食堂,孩子小吃的少,能让祖母一个不少的将孩子慢慢养大,虽然艰辛但是个个还活着.

六零年老爸在诸城读师范的时候,家里掀不开锅,实在没办法供他上学了.曾祖母的意思是让老爸回来将这个家撑起来,祖母缓慢但坚定地摇摇说,就是讨饭我也要供他把学念完.祖母这个决定的结果就是:一直到老爸师范毕业分回家乡参加工作,她才领着二叔和小姑结束在外地的讨饭路.

姥爷自从当上共产党的县长的确是很风光.回回领姥娘去桃林都是开小车挎匣子枪,让杨门女将在桃林街也多了些威风,少了些欺负.可惜没风光了几年,共产党的四清就把他给清了.没了当年的威风,整天还要在单位挨斗受批,姥娘连惊带怕染了一身病.长年在家卧床,只好将比老爸小一岁的我妈寄养在桃林杨家.后来我姥爷重新掌权,又找回了当年叱咤风云的感觉,却已廉颇老矣,好在他这时已门生遍齐鲁.这也是后话.两小无猜的岁月,成就了我老爸老妈的一对表兄妹姻缘.也造就了我哥这个诸城一代流氓大亨杨青城.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11-9 15:33:56编辑过]

九月 · 发表于 2007-11-9 15:45:00

第七章

"下面请陈雯同学为大家演唱一首<北国之春>,大家欢迎."班文艺委员刘玉红今天也是元旦晚会的节目主持.

亭亭白桦悠悠碧空
   微微南来风
   木兰花开山岗上
   北国之春天
   啊北国之春天已来临
   城里不知季节变换
   不知季节已变换
   妈妈犹在寄来包裹
   送来寒衣御严冬
   故乡啊故乡我的故乡
   何时能回你怀中
   残雪消融溪流淙淙
   独木桥自横
   嫩芽初上落叶松
   北国之春天
   啊北国之春天已来临
   虽然我们已内心相爱
   至今尚未吐真情
   分手已经五年整
   我的姑娘可安宁
   故乡啊故乡我的故乡
   何时能回你怀中
   棣棠丛丛朝雾蒙蒙
   水车小屋静
   传来阵阵儿歌声
   北国之春天
   啊北国之春已来临
   家兄酷似老父亲
   一对沉默寡言人
   可曾闲来愁沽酒
   偶尔相对饮几杯
   故乡啊故乡我的故乡
   何时能回你怀中

......

陈雯落落大方地走到教室讲台前,一曲充满雪国风味的<北国之春>让初二.一班的元旦文艺晚会达到了高潮.同学们不仅仅是鼓掌了,平时调皮捣蛋的男孩子直接就拍着桌子喊开了好.就连班主任臧老师和其他来参加晚会的任课老师也频频鼓掌说好.

这首清澈动人的歌就仿佛是给杨青城唱的,陈雯已经唱完走下台来,他还沉浸在那雪国纯净的意境里久久回味着.他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一种淡淡的心酸,一股轻轻的失意,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颤让杨青城好象在这一刻到了北国的白桦林.在那青灵神弛的北国原野,他放松了自己所有的心情,将身与心全部融化在里面,他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

"同学们,下面有请杨青城同学,他将当场为出题目的同学赋诗一首,请大家仔细想好了啊,无论是什么素材,越难越好,他都将效仿古人七步为诗的意思,当场为大家呈上.大家鼓掌了......"刘玉红掀动性的语言激起了大家的兴趣.杨青城还没走到台前,台下同学们就七嘴八舌的出了很多题目.

"地瓜."

"碌碡."

"俺爹."

......

杨青城走到讲台前,他的思维还渗洇在刚才陈雯北国之春的意境里.刘玉红摆摆手让大家静下来:"同学们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谁第一个报名呀?"

"我先来."陈雯突地站了起来.

"你就以外面正在下着的雪为题咋样?"陈雯一指窗外还在飘着的鹅毛大雪.

"行."杨青城略为一想,一首现代短诗就脱口而出.

诗一样的雪

雪一样的诗

是诗是雪

来自北国飘荡的精灵

是什么让你在这里收拢了翅膀

还原了大地挺直的脊梁

是因为土的污浊吗

......

这一年的元旦晚会大概是杨青城过得最开心的一次,也是他最放肆的一次.他从来没在同学面前如此地坦诚表现过自己.这是他的第一次,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出口成诗让他在同学们中间成了一个被谈论的话题.这个原本不想被人注意,做人一直低调的男孩现在很快就成了引人注意的焦点.他自己也许说不清楚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的心里最近究竟充斥了多少别人琢磨不透的东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杨青城和二叔挑着供品踏雪上了桃林东北山.杨家又添人口了,他们来给祖宗上喜坟,在被大雪覆盖崎岖不平的山路上,二叔说:"杨家下一代就你们哥俩,可全靠你们支撑了,等你小弟长大,一定要好好相处,我们这一辈只能就这样了.你祖母领我和你小姑走四县讨饭好歹供你爸当了个老师,他可是桃林街解放以后第一个凭本事考出去的人.兄妹七个就出息了你爸一个,我和你小姑是一天学校也没捞着进啊.只能靠种地过日子拉,你们哥俩将来可别千万丢杨家祖宗的脸,是杨家人就要好强,姓杨的人永远不比别人差.打老祖宗从山西大槐树底下搬到桃林街到你们这辈已经是二十一辈了,无论天大的困难,杨家人在桃林街可从没弯下过腰!到你们这一辈也不想你们哥俩的腰弯下,记着:无论在何地,什么时候,只要你记得你姓杨,你就永远活得比别人高贵!

杨青城没想到大字不识的二叔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这番话让杨青城记忆很深.杨青城是个很有心的人,他从小一直到长大成人,老祖母,祖母,二叔以及远嫁的几个姑对他的思想影响很大,这也是他从桃林街走到诸城乃至杀出山东迈向全国,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险恶他都没低头的原因吧.祖辈的榜样是无穷的力量.

在山顶上,爷俩踏雪远望,二叔指着远处山脚下的一片土地对杨青城说:"那一片及转过弯来相临的哪一片,当年都是你祖父和你祖母省吃俭用换来的,那是用手攥都能攥出油来的好土啊,土改后就全部被没收了,咱脚下的这座山及埋葬祖宗的那片林场,那都是杨家祖宗留下的产业,后来全没了.孩子,这个社会成就人,这个社会也会毁灭人.关键靠你自己把握.无论什么时候都记得把握住自己.只有不迷失了自己,你才会成就自己.咱家祖辈的经验教训会让你在里面明白很多道理的."

猎猎雪风中爷俩就那么站在皑皑雪山顶指点山河.

在桃林街老杨家第二十辈就老爸和二叔哥俩,女姊妹倒是不少,可惜这是上不得祖谱的.老爸天性懦弱小心,掉块石头都怕打破脑袋,随极了祖父的性格,也可能这与他长子长孙的身份有关,一生都是按照祖母给设定的方式在活着,老老实实在公社中学当了一辈子中学教师.而二叔属于那种宁折不弯的性格,像极了曾祖父活着的时候.杨青城性格的形成可以说受二叔的影响最大.要不然他日后就不至于做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回来的道上,在山底,杨青城爷俩意外地遇到了同学陈雯.陈雯穿身桃红的衣服一个人在雪地里像个兔子一样跑来奔去,不时的喊上几嗓子,引起山谷一片回音.

见他们挑着担子,陈雯好奇的主动迎上前来问:"叔叔,杨青城,你们干吗了?咋这个时候上山."

"给老辈上坟了.陈雯,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怕冷吗?"杨青城惊奇地问.

"呵呵,你忘了我是生长在哪里的人了吧?"陈雯调皮地忽闪着大眼睛:"真没想到山东也会下这么大的雪啊,出来看看.这大雪还真让人感觉好象回到了东北呢.有种亲切感."

"怎么,想家了?"

"有点."陈雯犹豫了一下,但随即爽朗笑了起来."这里有我姥姥舅舅,还有你们这么多关心我的同学老师怎么会想家呢."

二叔见杨青城遇到了同学,就说:"青城,和你同学聊会吧,我先回家.你们也不要太晚了,小心雪下埋着的沟."

"好吧."杨青城答应着.其实自打情书事件后,他基本上和女孩子断绝了来往,但对这次雪地里的意外相遇,他还是乐意和陈雯说两句的,毕竟这是他生命中第一个让他动心梦见的女孩子.她来自北国的神秘,清爽大气的相貌,口无遮拦的话头,她身上透露出那种令人心疼令人心动的感觉,都是那么让他想了解这个生长在北方的女孩.

想着自己将要实施的计划,再看看这个在雪地里像精灵一样的女孩,杨青城头一回感到了心破碎的痛疼.他有些怀疑自己将要实施计划的价值.但随即他的心就硬了下来,他不想在这关键时候搅乱自己的心绪.猛烈地晃晃自己的脑袋,杨青城解开上衣的几个扣子,让凛冽的寒风灌进自己的胸膛,试图给自己火热的心胸降降温.

"你热啊?"陈雯惊异地看着杨青城的举动:"......你真厉害,我这个在东北长大的人在这冰天雪地里还感觉有点冷呢."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从小就怕热不怕冷."杨青城掩饰着自己.

"那你到我们东北生活就好了,我可是喜欢热不喜欢冷.东北零下几十度的气温能把人的骨头都冻酥了.还是我老妈说的好,山东四季分明,是个养人的地方."陈雯神往地说,"我要是将来能生活在山东就好了."

"将来也许能吧."杨青城不置可否.

两个少年就这么在雪地里畅谈着,一个天真无暇,,纯洁如覆盖着的桃林山雪;一个满腹心事,心冷如雪下灰暗.

九月 · 发表于 2007-11-9 15:47:00

第八章

"青城,你啥时候喜欢上打乒乓球的,不会吧?这不像你的风格啊."刘宝山惊讶地看着杨青城从书包里摸出的球拍,有点不相信地盯着他.,"我记得今天太阳还是从东边出来的呀."

"太阳还是从每天早上哪个地方出来的,这你不用担心.还有几天就要放暑假,等回来我们就是初三的学生了,为了庆祝一下,散散心嘛."杨青城随手将手中的乒乓球抛个弧线,用球拍接住说:"你就说你陪我练不练吧.那来那么多问号."

"练练练......"刘宝山一叠声地说:"能陪杨大公子练练球技是咱们贫下中农子女的荣幸,怎么会不练呢"接着递过来的球拍,顿了顿,刘宝山又说:"青城我可发现你最近有点怪啊,有点让人琢磨不透."

"是吗?,我自己怎么没觉得."杨青城笑笑说:"不要胡琢磨了,走吧."

没白浪费背后里下得许多工夫,头一局,杨青城就给了刘宝山个满惯,赢得了围观同学阵阵喝彩声.从来没见杨青城打过乒乓球的同学,没想到他球打得这么好,纷纷给了他很多掌声.人群里掌声最激烈的就数陈雯了.杨青城能感觉得到她对他的好感,他却不想去想这些.说不清楚什么原因,对这个热情大方的外乡女孩子他心里一直有种愧疚感,却说不出来为什么.

有几个平时球打得不错的男同学看着不服气,上来替换下刘宝山,结果他们只是比刘宝山略为强一点.擦擦汗水,不得不服气地说;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杨青城不但诗写得好,球打得也这么棒.

"杨青城,你敢和我来一局吗?"在围观的人群里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子声音传过来.

听到这声音,杨青城的心一片嘭嘭乱跳,心中暗喜,等得就是你,我还怕你不来呢,没想到初试身手头一次就把你引出来了.老天助我啊!他稳住心神吸口气,让自己狂跳的心静下来.矜持地对走过来的张红梅说:"我打得不好,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好不好试过不就知道了,看你刚才的表现,打得不错嘛,怎么谦虚上了."张红梅咯咯笑着接过退下同学递过来的球拍.弯腰发球,"女先男后,杨青城来接球吧."

看着熟悉的不知被自己观察过多少次的发球动作,杨青城心里告戒自己:杨青城,稳住,这场球你一定要赢!你只有赢了你才能得到你的想要的.你只有赢了你才能实现你的目标和想法.杨青城,加油!他给自己使着劲.

也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杨青城就利用空闲时间到老爸的学校找人练球了.在这件事上他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和耐心.为了练球他不知打破了多少个乒乓球,用坏了两副球拍.为了练球,在老爸的学校里,他不知陪着小心和那些比他大的学生说了多少好话.更不知道他为了练球消磨了多少业余时间,家里院内的墙皮都被他为了练球磨掉了一层.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今天这看似玩笑的一场业余较量.主角登场,计划终于按他的设想开始了.

毫无惊险悬念可言,这场张红梅主动挑战的球赛,杨青城轻松就赢了.赢得不算太夸张,:16比5.大幅度的扣球及发球的刁钻古怪让张红梅似乎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看着被杀出满头汗水的张红梅,杨青城说了句:"承让了."就收拢球拍默不作声的回到教室里,不再理会还站在那里的张红梅

在书包里放好球拍,杨青城心里道了句:谢谢你了球拍,也许以后我不会再动你了,但你使我迈出了我想走的第一步,我会永远记着的.

陈雯跟在杨青城后面回到到教室趴在他桌子上兴奋地说:"杨青城,你太厉害了,张红梅可是咱们学校体育队的,球打得很棒,你这么就轻松赢了她,真是太替咱们班长脸了."

"行啊,青城,没看出来啊,还藏这么一手."刘宝山也跟了进来说."什么时候教教我啊,让咱哥们也露把小脸."

杨青城苦笑着,摸出球拍递过去:"给,送你了,我把露脸的机会让给你."

"真的?可别后悔啊."刘宝山接过球拍兴奋地挥舞着说."哥们够意思,放了学我请你吃山鸡蛋.上个星期天也不知道你去那里了,没找到你,我自己上山在西山凹的树丛里发现了一窝山鸡蛋,当时没舍得挖,就等着你呢.这次咱们一起去,说不定还能抓到抱窝的山鸡."

"行,放了学我和你一起去."杨青城痛快的答应.

"我说杨青城刘宝山,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这么好玩的事情你们咋不领我呀."一旁的陈雯嚷了起来:"我刚来的时候还对你们说,有好玩的事情不要忘了我呢.这么快就忘了啊,也太不够哥们意思了吧."

杨青城看看这个在男女同学之间不设防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望望四周的同学,发现没有人注意他们,就悄悄小声对陈雯说:"你放了学,就在校园西边的小树林里等我们,不过有个条件,不许声张,不许告诉别人啊."

陈雯闭着嘴兴奋地快速点点头.伸手做个OK动作.

放了学,杨青城故意磨蹭了一会,等他和刘宝山刚走出教室,就看见张红梅站在自己班的教室门前像在等什么人,望见他们出来,张红梅迎过来说:"杨青城,现在放学了,我们再打一局怎么样?"

"怎么这么不凑巧."杨青城摸摸头顶犯难为地道,"可是我今天没空啊,跟同学约好了放学去有点事的."

"怎么会这样啊."张红梅失落地说.

"要不这样吧,张红梅,等那天放学早,咱们好好打一局,怎么样?杨青城不卑不亢说道.

"好吧."张红梅大失所望地说:"那咱就这么说定了,等那天放学早,咱们好好的打一局."旋即脸上涌笑:"杨青城,写诗我写不过你,在打球上,我还真不服你,刚才只不过是我还不太熟悉你的打法,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等我了解了,咱们还说不定是谁输谁赢呢."

杨青城笑笑说:"好吧,就这么定了,希望你能在下次打赢我.我们先走了."

"杨青城,我一定会打赢你的,我还不信我就这么惨的输给你."身后传来张红梅的声音.

俩人偷偷回家放下书包,取了些盐,拿盒火柴.刘宝山还顺手找了几点已截成小块的汽车轮胎皮,放在口袋里.

"怎么还要拿,洞里不是还有吗?"杨青城问.

"上次去就快用没了.再带点,万一没了,黑灯瞎火的不好走."刘宝山答道.

俩人来到校园西边小树林的时候,陈雯已经等急了.远远望见他们过来,她激动地说:"我还以为你们把我晒这里不来了呢.""怎么会呢,这么漂亮的妹妹,我们能舍得喂狼嘛."刘宝山开玩笑."这里有狼啊?"陈雯吓得花容失色四处张望.

"大炼钢铁那会把树全砍没了,现在这些树都是后栽的,哪来的狼啊,宝山胡咧咧吓唬你呢."杨青城道:"我们刚才回家取了点东西,所以回来晚了,不过一会让你吃好吃的.哦,忘问你了,你没回家打个招呼啊?"

"跟我姥娘说了,说到同学家玩."陈雯跟在他们身后边爬山边回答.

"那就好啊,别到时候海山叔说我们拐带良家妇女."刘宝山喘着气说,"这责任我们可担不起.我们目前还是良家少年.还没陷入到腐朽的资产阶级泥潭里去."

"刘宝山你就贫吧.你家的妇女才还不到十四啊." 陈雯嗔道.

"嘿嘿,大小姐,别恼,一会我给你表演个好玩的."刘宝山嬉皮笑脸

三人一会就爬到了山的半腰.刘宝山小声说:"我记得快到了啊,小心点.现在正是山鸡归窝的时候."刘宝山摆着手边慢慢的在树丛中寻觅着.突然他向后摆摆手,跟在后面的两个人马上静下来,悄悄地逼近.果然发现一只山鸡正趴在窝里,在渐黑的夜色里头一伸一伸的,刘宝山悄无声息摸出个大网兜顺着山鸡的屁股猛地就兜了过去.山鸡扑棱着翅膀准确的落在网兜里.杨青城扑了上去一下子就抓住了还在挣扎的山鸡.陈雯高兴地说:"刘宝山,行啊,你怎么知道山鸡是向后飞的?"

"呵,"刘宝山嗤一笑,"几十年的老猎人连这点也不懂还叫什么猎人."刘宝山一边逗着嘴一边手忙脚乱的帮杨青城将山鸡从网里弄出来."哈哈,还挺肥的,好多日子没吃肉了,一会就要有口福了."

"吹吧你就.还几十年的老猎人,连你爷爷算上啊."陈雯兴奋地还着嘴.

九月 · 发表于 2007-11-9 15:49:00

第九章

"妈呀,这里怎么还有个山洞啊."在一块凹地的荆棘丛里,刘宝山除去上面的遮盖物,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钻进的窟窿.望着夜色下黑幽幽不断冒着气雾的洞口,陈雯惊叫道.

"桃林什么没有啊.听我祖母说,不知在那个朝代我们祖上还出过娘娘,后来死了,就埋在桃林周围的这些大山里呢.可惜就是不知道具体位置在那里.要不我们领你参观一下."杨青城接过陈雯的话头指指远处暗黑色的青山.

"真的啊?我可不敢去参观死人的墓."陈雯显然不敢相信."等以后再和你说这些吧,一会我们就要进山洞,你敢不敢进?"杨青城手里抱些刚才在路上拣的干柴有些迟疑的看着陈雯.

"哧,瞧不起人是不?"陈雯不服气的晃晃秀发,好看的小脸仰着,"长这么大还没有不敢做的事."口里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很小心的跟在杨青城的后面.刘宝山用火柴点燃轮胎在前面带路,两人跟着在后面,钻进了阴森森的洞里.

紧跟在刘宝山的后面,七走八转,在黑暗的山洞里什么也没看清.走了不大一会,刘宝山说"到了,就在这里吧.这里旁边有口水井.一会咱们就在这里开伙."他将轮胎皮子塞在山洞的石缝里,就忙开了.好大工夫,陈雯才适应洞里轮胎皮点燃发出的光亮.刚进来的紧张逐渐被好奇替代,她四下看着犬牙交错掂脚也够不着的洞体,纳闷地问:"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看架势你们来了还不止一次了."

"开眼了吧."刘宝山说,"这是我们俩人的秘密.一会让青城跟你说说,这方面他最熟悉.什么野史正史没有他不知道的.先把那鸡和蛋给我递过来,我去屠洗干净,今天我好好表现,做一道本人最拿手的山味给你尝尝."

趁刘宝山忙活的空闲杨青城告诉陈雯,这山洞还是备战备荒那个年代留下的.桃林四周围够高的山体几乎每座山上都被挖出个山洞,有些山体还不只有一个山洞,好几个山洞相连.特殊年代留下的特殊产物.只不过有些山洞修的好,全部用水泥修整过,比桃林所有人家的房子弄得都排场.有些山洞就这么很原始的保存着原来的面貌.那些大型的山洞阔绰地能对头开着解放牌汽车.不过都被上面的人封存起来了,像这些没有修正过的山洞都是在那个特殊年代末期留下的.解放军叔叔打完山洞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撤了.按说这些山洞当年解放军撤走的时候都被封存起来了,只不过天长日久有些洞口塌陷就暴露了出来.这个山洞还是三年前他和刘宝山进山拾蘑菇发现的,当时前天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可能就是那时将洞口冲馅了才露出来.还没被村里人知道.当时他们点着松树枝进来看看就出去了,照原样埋好洞口,没有谁知道.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这山洞很长,那头至今还被泥土封闭着,只有这一头他们闲时玩耍进出.这山洞里还有个不太深的水井,一年四季存水,冬暖夏凉,有时候打到什么野味他们就到这里做着吃,方便极了.可惜就是没有灯火,所以他们每次来都要带点汽车轮胎皮子照明.

"这样啊."陈雯叫道.虽然轮胎皮的光明不足以看清楚她的脸,但是杨青城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惊奇.

"哥们,蛋熟了啊."刘宝山不断翻烤着火堆上的用泥巴包裹着的山鸡,边从里面拨拉出烧熟的四个山鸡蛋.站起身两手交替着走过来说."陈雯,你是女的,你吃俩,我和青城一人一个.烧山鸡蛋蘸盐吃,这可是美味啊.陈雯,别看你是在东北的大山里长大,还真不一定能吃到这山里的野味.一会泥巴鸡熟了,那可是美味绝伦啊!"

"你别说,我还真没像你们这么吃过山里的东西.虽然东北我家那里四周也全是林场,可我老爸从不让我进山.吃的都是他们带回来的野味."陈雯剥着蛋皮快乐地说.

"陈雯,只要你别出卖我们两人的秘密,以后我们还领你来玩,会让你见识到你们那里所没有的很多东西,可有意思好玩了."刘宝山把山鸡蛋去掉皮一口就塞进嘴里,被烫的吸溜着舌头说.

"没问题,以后我们就是哥们了,放心吧,我永远不会出卖你们的."陈雯说,"等将来有了机会我领你们到东北去,让我哥带你们进原始森林吃那里的野味.我哥枪法可准了,每次和老爸进山回来都不空手."

山鸡很快就熟了,三个十四岁的孩子开心的吃着野味谈论着高兴的话题.

望着脚边凌乱的吃完的山鸡骨头,刘宝山舔舔手指头,余有未尽地说:"一个山鸡可惜太少了,我还没吃够就没了.等什么时候咱们再去弄只来吃吃那就好了."他鬼眼睛转了转说,"要不等咱们去村里偷只鸡来烤了吃,我估计味道也不会差那里去."

"宝山,你就快闭上你那张臭嘴吧,亏你想的出."杨青城说,"那些鸡都是村里老娘们养的,全指望着下就个蛋换点油盐酱醋,你以为你是黄鼠狼啊."

"这不是勾上来谗随便想想嘛.宪法规定言论自由,思想无罪嘛."刘宝山打着哈哈.

三人掩藏好洞口下得山来,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村里却才刚到吃晚饭的时候,村里村外到处是狗欢牛叫,呼子唤女的声音.

第二天杨青城和刘宝山刚进教室,就见陈雯早来了,正在座位上.看见他们俩走过身边,她眨着眼睛隐秘地做个OK手势,三人心照不宣.以后不知不觉的日子里他们三人成了不公开的好朋友,死党.

这天课外活动,杨青城像往常一样站在教室的窗台前对外看着什么.没一会工夫他就看见那个他盼望的身影从旁边教室里出来向校园的西门走去.直到望着她出了校园的西门他才坐下来.见刘宝山不知哪里玩去了,陈雯也不在座位上.教室里只有几个平时学习认真的同学还趴在课桌上用功.他悄悄拿本语文书也出了教室,一路背诵着向校园西门走去.

"张红梅,你在这里玩啊."杨青城站在河边的石头上,关切地对坐在石头上赤脚浸水里的张红梅说,"现在不到夏天,水还有点凉呀."

"杨青城你来背书啊."张红梅抬头见是杨青城,热情地打个招呼,"没事,我从小体质好,已经习惯了."接着她又说道:"杨青城你什么时候有空啊,咱们可是约好再赛一场的.你已答应,不能不守信吧.我心里可是憋着劲要赢你啊."

"本来我也打不过你的,那天只不过是凑巧超常发挥罢了."杨青城一直是微笑着说.

"不会吧?你怎么谦虚上了."张红梅感慨地"说实在的,从来没见你打过乒乓球,真没想到你打得比我们这些校队的还好.很专业的水平了.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还真是不能貌相啊."

"那有啊,凑巧罢了."杨青城继续谦虚着转移话题:"你体质真好,还这么冷的天你就敢赤脚放在水里,我怎么就不敢呢,不会是你有什么秘诀吧?"杨青城故意说道.

"哈哈哈哈......"张红梅噗嗤大笑起来,"杨青城你说话真逗,哪有什么秘诀啊,就是勤锻炼让血液活泛开,加速流转自然就不怕冷了呗.你咋不说祖传秘方呢......我这还是听我们校队老师说的.,现学现卖.你可不准笑话人啊."

"那你们都是怎么锻炼啊?张红梅,我也想学学.能说吗?"杨青城一本正经地问.

"什么呀,老师都是让我们自己锻炼."张红梅说:"我也就是早上早起来顺着这河边跑上几里路,或者下午课外活动爬一趟咱们校园这西边的那座小山."张红梅手指指河对岸的小山.

"哦."杨青城若有所思地望望对面郁郁青青的山峦.

接着连下来的几天早晨,早起锻炼的杨青城都能在校园西边的河堤上碰见跑步的张红梅.每次碰见,杨青城都是对着她微微一笑打个招呼就跑过去了.

这天下午的课外活动,就像是意外的相遇,在校园西边的山路上,杨青城遇见了也在爬山的张红梅."张红梅你好."杨青城主动的打个招呼."也爬山啊,杨青城你最近可真积极呀."张红梅气喘吁吁的说.

"这不是正跟你学习嘛."两人说着话慢下来爬山的速度.杨青城紧盯着张红梅爬山累得额角冒汗脸色红扑扑的眼睛说:"张红梅,你现在这个样子可真好看."

张红梅害羞地抚抚不知是因为杨青城说话引起还是爬山累得冒红的脸,突然低下头来娇喘着说:"杨青城,你就是会说话."

九月 · 发表于 2007-11-9 15:42:00

第五章

"青城,我怎么发现你那位搭档有点花痴啊."刘宝山趴在杨青城耳朵上悄悄神秘地说.

"你才花痴呢,千万别胡说啊!"杨青城紧张看看四周小声斥道.

"不信看外面,上一节劳动课,你哪位搭档去河边折些柳树枝子做顶草帽自己在校园里装土八路,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呢."

杨青城心一动,站起身来到窗边一看,果不其然,周习娟头上戴顶柳树枝子编得草帽在教室前面和一帮女同学玩得正欢.他的脸微微一红回到座位上小声对刘宝山狠狠地道:"戴顶草帽就花痴啊?你不戴我看你怎么都像白痴."

"嗤,不会是戳着你那根神经了吧?这么紧张."刘宝山撇撇嘴.

"再胡说,小心我揍你啊!"杨青城晃晃拳头.

"杨青城,你们聊什么啊?这么神秘."前位的陈雯回过头来说:"我刚买个日记本,麻烦你在前面给我写几句话好吗?听说你字挺好的."

"没聊什么,"杨青城连忙岔开,掩饰着自己的心态说:"拿来吧,写啥呀,先声明写不好可别怨我啊."

"青城,听说你字挺好的,麻烦你了......"刘宝山学着陈雯的东北腔调说了句就跑开了.

......

经过一个多月的补习,杨青城感觉到明显进步多了.有人指点和没人指点就是不一样,这个月的月考成绩他提高了好几个名次.杨青城也从此甩掉了在学习上落后分子的荣誉称号.刘宝山的成绩也提高了不少,就是在名次上不如杨青城上升的多.臧老师在班会上表扬了他们这对搭档.重点表扬了周习娟同学的乐与助人精神.好事不成单,这次月考杨青城还考了个语文单课全公社唯一的一个满分.这是在全公社会考历史上都是少见的.在会上,老师对他也是好一顿表扬.弄得杨青城一直趴在桌子上没好意思抬起头来.

晚上回家,老妈又是破例做了一顿好饭,并邀请周习娟一起来吃饭.周习娟欣然应允.吃饭时老爸老妈除了对周习娟同学表示感谢,两人对杨青城最近的表现也很满意.晚饭,老爸难得地喝了一点酒,酒后老爸还发了一通感慨说;自己当了半辈子老师,净去教育别人家的孩子,结果把自己的孩子反而耽搁了,实在对不起孩子.多亏了周习娟同学的帮助才把成绩提上去.要他们以后互相帮助好好学习,共同努力.

送周习娟回家的路上,不知为什么,两人都走得很慢,但一句话也没说.到姐姐家门口了,两人才停下,周习娟递给杨青城一本书说:"青城,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回家好好看看."

"谢谢你."杨青城说."我等着有机会也送你件礼物"

"青城,不用了.你有这份心比我收到什么礼物也开心高兴."

"你到家了,我也该回去了."杨青城看看还站在门口的周习娟说.

"青城......你好好学习,我......我会等着你的!"说完周习娟转身推开门进院里了.留下杨青城一个人在外面发呆.

"我会等着你的......什么意思?......我要去哪里?......我没说要去什么地方啊."杨青城迷糊了.

回到家里,杨青城发现周习娟送他的是一本<中学作文集>,里面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就一句话:我会等着你!

想了变天想得头都大了,杨青城也没弄明白周习娟写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虽然弄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杨青城隐约感觉周习娟在和他传达着什么意思.便不在去想,将纸条照样夹在书里,随手放在书包里.睡觉了.

......

最近几天,杨青城老感觉背后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有些同学看他的眼光有些异样.他实在纳闷,却找不出原因.不过天生第二感觉敏感的杨青城意识到不是什么好事.他弄不明白为什么.就干脆不再去琢磨,不再胡思乱想.照样生活着自己的三点一线.

这天下午自习课,刘宝山神神秘秘地将杨青城叫到校园西临的小河旁,劈头就问了一句:"青城,你是不是和周习娟搞对象?"

"放屁!你才和周习娟搞对象呢."杨青城破口大骂.

在那个年代中学生搞对象,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同学之间说谁和谁搞对象了,无异于骂人,所以杨青城急眼了.刘宝山摆摆手道:"哥们,列宁同志说了,革命不是互相猜疑,我也是才听别人说的.马上就来告诉你."

"谁给我造谣?我找他去."杨青城恨恨地转身就往校园走.

"你急啥眼啊.白的就是白的,永远抹不成黑的."刘宝山拽住杨青城说."谁能给你造谣啊,女生之间都传开了.好象就是周习娟自己出来说的.这种事谁敢胡说."

"谁和她搞对象了,她也不看看自己长啥模样.她凭什么说我."

"周习娟是不是给你递过纸条?"刘宝山问.

".她,她,她,....."

杨青城忽然想起周习娟送他那本书里的纸条,喃喃着说不出话来了.

"......她是送我一本书,里面夹张纸条.可我没弄明白啥意思啊."

一下午,杨青城的心情糟糕透了.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周习娟怎么就到处胡说八道呢.谁和她搞对象了.这让自己在同学中怎么做人啊.下午后面的几节课他是什么也没听进去,光在胡思乱想了.

下午放学杨青城被班主任臧老师通知,让他到教导处去,说教导处张主任找他有事.杨青城心里七上八下,乱糟糟地,他不知道教导处张主任找他会有什么事.在学校里,教导处是出了名的阎王殿,是个同学就怕进去走一趟.张主任更是有名的阎罗王,让他找着绝对没什么好事.同学们平时在校园内老远见了他心都会哆嗦,更不用说被他叫到教导处了.

杨青城忐忑不安地在教导处门口喊了声:"报告."

"进来吧."屋里有人答应.

杨青城推开门就看见张主任自己坐在写字台的后面.见他进来,张主任神态倒是挺慈祥:"来,杨青城过来坐."

杨青城没敢坐,老实地站在张主任的写字台前等待着阎罗王宣读自己未知的命运.

"青城啊,听你们班主任臧老师说,最近在学习上进步很大?这很好,可要继续努力呀.张主任喝口水说:"学习要抓紧,思想工作也不能放松.青城说说吧,最近在思想上有什么波动呀?"

"老师,没有什么波动."杨青城老老实实回答.

"好好想想,先不急着回答."张主任端起茶杯和蔼地说:"你先坐下,好好想.要不要喝口水啊?最近你老祖母和祖母的身体还好吧?"

"老师,我不渴.她们都很好."杨青城回答.

时间在一秒一秒急速地耗尽,杨青城感觉墙上挂钟就像在一下一下敲打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脑子迅速地回想着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短裤事件?还是上个星期他和刘宝山去生产队瓜地偷瓜的事?周习娟给他写纸条的事?还是他和刘宝山去公社工业厂拣废铁卖了买小人书的事?......一件件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像放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放了一遍.他却没发现哪件能和张主任说的思想波动连上边.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来:是不是为了报复王卫东唆使韩全给他藏短裤,他和刘宝山商量的事情败露了?他想大概就是这件事了,因为张主任是王卫东的舅舅,虽然外甥有错,舅舅也不可能看着外甥吃亏不管吧.可谁给他们暴露的呢?他们商量的时候很秘密啊!

"青城,想好了没有啊?"张主任和蔼地问.

"老师,我......"杨青城吞吞吐吐.

"没事,不要有思想包袱,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解决,说吧."

"......老师,我想报复王卫东......"

"报复王卫东?他怎么了?"张主任面不改色.

"他找人藏了我短裤......"

"哦,还有什么吗?张主任接着问.

"没了."

"再好好想想,最近思想上还有什么波动."张主任循循善诱:"自己主动说出来是表现好,被别人点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你还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一定要想清楚."

......

杨青城终于经不住引诱将最近所有的思想波动全交代明白了,张主任却还是再让他好好想想.态度始终很和蔼,虽然时间在渐渐消失,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俩人谁也没有吃晚饭,他却一点也没有饥饿上急的样子,似乎还很兴奋.

杨青城实在没什么交代的了,只好不再言语.

张主任见杨青城不再说话,便提醒性地说:"你最近有没有给女同学写过纸条?"

九月 · 发表于 2007-11-9 15:43:00

第六章

"青城,你说实话,你到底给你那个同学写没写过情书?只要你说实话,爸不再打你."暴怒的老爸站在炕下,颤抖的手指着屁股明显高出一块正趴在炕上的杨青城说.

"爸,妈,我真没有写,就周习娟送我一本作文集,里面夹张纸条,上面写着:我会等着你!"

"那张纸条呢?"

"我原样夹在书里,放书包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书一起不见了."

"别人看过吗?"

"我谁也没给看见过."

老爸和老妈相互对视一眼,老妈叹口气道:"青城,你变坏了,太让我们伤心了.你说我们还有啥指望啊.犯了错不要紧,你还小,路还长着,只要你能改正错误,你就还是个好孩子,可你怎么就是不承认呢?"

"爸,妈,我没有变坏,我没有写!就是没有写!"杨青城屁股朝天趴在炕上,一种不被人相信地急噪从心底里吼了出来."我什么也没干,什么也没做,我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啊!"

"......别再打了,我琢磨着孩子也不可能写.......才多大点个孩子啊."从开始就坐在炕沿上两头劝的祖母流着泪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说.

"娘,你别再拦了,孩子出息坏了就晚了."老爸伤心的用一双大手捂着脸,嘴里艰难地说了句."娘,你知道吗?有人都把青城的这件事捅到公社教委去了.你说,我再不管孩子,这孩子还有救吗?"

屋里沉寂下来,只有祖母边抚摩着杨青城被打的屁股边抽泣的声音.这晚,杨家的煤油灯亮到很晚,没有一个人睡好.

杨青城自己也记不得这是下午放了学第几次进出学校教导处的门口了,每次来张主任都是态度和蔼锲而不舍问着相同的问题.有时还会亲切地倒一杯开水放在他的面前,让人从心底里觉着他真是一个很好的长辈,一个称职的老师.一个真正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不是同学们私下传说的那样,杨青城实实在在体会的很深,多少次了,他从没见张主任发过一次火,起过一次高腔,每次都是那么和风细雨像在谈心.

"你给她写了几次纸条?"

"我没有!"

"你单独跟她在一起几次?"

"我没有!"

"她喜欢你吗?"

"我没有!"

"你喜欢她吗?"

"我没有!"

"你摸过她吗?"

"我没有!"

"你摸过她那里?"

"我没?"

"你亲过她吗?"

"我没有!"

"你跟她还发生过什么?"

"我没有!"

"是她主动还是你主动的?"

"我没有!"

"她可都什么都说了,你怎么就没有呢?

"我没有!"

......

"青城呀,你要想清楚,问题不得到解决,谁也不会放过的."张主任以情动人:"你打小就是个好孩子,很听话,从不招事惹非,我和你爸还是师范前后脚的同学,毕业后又一起当了老师,前庄后庄的住着,可以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只要这次你说了实话,把事情原愿本本的告诉老师,我们都会原谅你.你还是个孩子,将来还有很多路要走,你可不能自己把自己毁了,好孩子,说吧."

杨青城痛苦地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悲腔眼泪.屈辱正像把利剑在一点一点分割着他最后的自尊,蚕食着他最后的忍耐.他嘶哑着嗓子摇摇木涨的头,什么也不想再说了.

从教导处出来,杨青城没有直接回家.他出了校园的西门,穿过紧临的小河,摸黑爬上了桃林西山.在山顶找块平地静静坐下,面对着灯光星星点点的桃林街和黑乎乎的校园,撕一把身边的青草就那么塞进嘴里嚼着,任由苦涩的汁液流进咽喉淌下嘴角,此时谁也猜不透他心里想得是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星移月挪,桃林街基本沉寂在一片黑暗中了.杨青城才缓缓站起来,突然他对着山下声撕裂肌地大喊一声:

"我没有搞对象!!!"

晚上,杨青城做了个奇怪的梦.他梦见在一片蓝天下,白云,小鸟,绿树,远处重重叠叠的山峦,一切都是那么春意盎然,在青青的草地上,一个齐肩短发细眉大眼圆下巴的女孩子躺在他的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他抚摩着她油顺的黑发悄悄说着什么......

半夜,杨青城醒来,他发现自己把褥子尿湿了.

日子很快地就流淌过去.

课间,杨青城默默站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窗前.外面是人声鼎沸打闹嬉戏的同学,做游戏的,打乒乓球的,跳绳的,静静站着出神的,互相说着悄悄话的,大部分男同学都在朝着花坛里的那个石头碌碡使劲.....

"青城,出去玩玩吧."刘宝山过来.他知道杨青城最近心情不好,也没敢开玩笑.

"你们玩吧,我不想去."杨青城摇摇头.

"青城,你可要想开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没事,你玩吧."

刘宝山摇着头出去了.

杨青城一直盯着一个在院里打乒乓球的女同学出神.她束个马尾辫,淡红色上衣,兰色裤子,扣攀鞋,圆脸浓眉皮肤稍黑长得像个男孩子.这是个活泼爱笑,性格大方的女孩子.她就是教导处张主任的独生女,初二,二班的张红梅.

虽然前些日子杨青城频繁出入学校教导处的门,但他的事好象并没有几个人知道.生活依旧迈着自己轻容地脚步.只不过是杨青城变得更加寡于言语.除了刘宝山他不再和任何人来往,周习娟已不再去给他补习功课了.他的成绩就那么不好不坏地挂着.没事时候他就趴在课桌上写着什么,也不和别的同学闲言碎语.偶尔前桌的陈雯会回过头来要去他的作文本子,从上面摘抄一段自己认为精彩段落在一个精致的绿皮本上,日子就这么在貌似平静的生活遮掩下静静地流淌.

还有几天就是元旦了,班主任臧老师要求大家在元旦晚会上每个人都要准备表演一个节目,谁也不能偷懒.好象事情与己无关,杨青城什么也没准备.别的同学下了课就找人研究或自己悄悄行动着,他却下了课就回家.好象只有在家里他才能找到找回自己的感觉.那种在亲人面前无比放松自在的感觉,让他全身心有股子彻底轻松的惬意.他是个注重亲情的人.

自从二叔娶了二婶,杨家就分开过了.一溜六间堂屋,中间起了道一米多高的界墙.老爸老妈领杨青城及妹妹杨青梅抚养祖母在西头三间;二叔和二婶抚养老祖母在东头三间.老祖母年龄越来越大了,一到冬天就下不来炕,只要勤快山村不缺柴火.二婶将炕烧得热热的,一个黄铜的炭盆摆在炕头,将屋里烘得温暖如春.老祖母和祖母就坐在炕头上伸手围着炭盆说着话.祖母嘴里永远是对祖父恨意不绝的骂声.老祖母是翻来覆去的一遍遍劝解.一切好象就是那么随意,只是为了发泄,婆媳之间一种永远的话题.

放了学,杨青城最爱做的就是去老祖母屋里听她们说些过去的老话.在老祖母温馨的小屋里,他有种特殊的感觉.也可能就是从这时起,杨青城对家的含义有了更新层次的理解,这也是他日后为什么特别注重亲情,特别珍惜亲人之间的爱.为了家的感觉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原因所在吧.这也成了他致命的软肋.

二婶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祖母对杨青城说,你就要有个小弟弟了.再给杨青城添个小弟弟是杨家人所有的梦想,兄妹七个就守杨青城一根独苗,对祖母,老祖母她们来说怎么也是件撼事.她盼望着二婶将要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带把的.一个能调皮捣蛋的男孩,这是她的梦,也是杨家所有人的梦!祖母心里一直梦想着在杨青城这一代再重振桃林街老杨家的根基.摘掉那顶压在他们头上几十年的帽子.

公元一九八零的元旦就这么到了.下午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将桃林街山山水水裹得一片洁净.就在这天夜里,杨家第二十一代又一个男孩降生了,他就是后来搅乱东三省,杀遍大江南北,心狠手辣令全中国所有黑道闻之心颤的江湖奇才:杨青宗.

九月 · 发表于 2007-11-9 15:39:00

第四章

星期一踏进校门,杨青城就发现初二级教室前的花坛边围了一群人,熙熙攘攘看着什么,不时有女同学的惊奇声传出来.他没加理会,顾自进了教室,放下书包刚在自己座位坐下,刘宝山就一惊一炸地大叫着闯进来.

"青城,快出来看,花坛里的那个石头碌碡,王海义双手就能举起来,其他人都不行,你也去试试......"

"我不行."杨青城笑着摇摇头.

"没试过怎么知道,去试试.走走走......"刘宝山过来拖杨青城.还没等拖起来,教室外面的同学呼啦拥了进来.班主任臧老师赶鸭子似地跟在后面.

等同学们都在各自位上坐好,臧老师说:"同学们,我给大家宣布一件事情.今天你们的队伍里增加了一位新同学,她就是从黑龙江转学过来的陈雯同学."他对着教室外面招招手:"陈雯同学,进来吧,和同学们认识一下.以后你就是这个班级的其中一员了."

一个齐肩发细眉圆下巴白净的细高女孩,从教室外面走进来,大方地站在讲台前对大家微微一笑说:"同学们好,我叫陈雯,是从黑龙江尚志中学转学到咱们班来的,平时就住在我姥姥家,希望大家多照顾."

"嘿嘿,有两个酒窝呢......"下面不知谁小声说了句,引起大家一片哄笑声.

穿过前面同学脑袋的缝隙,杨青城才发现这个陈雯,原来就是昨天傍晚送周习娟回家路上,碰见和刘玉红一起从校园里出来那个说话挺好听长得像个新疆人的女孩.这大概就是刘宝山说的海山叔他那个外甥女吧.她妈是桃林人,生个女儿咋不像桃林人呢?

臧老师接着让大家到外面站队,按高矮重新排了一下座位.杨青城排在中间倒数第二位,刘宝山倒数第四位,新来的陈雯就排在他们中间,刘宝山后面杨青城前面.在新安排的座位刚坐好,这个陈雯就做了个大家意想不到的举动,她挨个的和自己周围的同学握握手,用一口地道的东北话说:"大家以后好好处.有好玩的可别忘了我啊."

陈雯和杨青城握手时说:"听说你作文挺好,可要多帮助我啊,我最怵作文了."当时就把衲于言的杨青城一张红脸憋了个更红.

七十年代末,在学校里男女同学之间有道天然屏障,每张课桌上都有一道被刻得深深的三八界限,除了老师安排的事情,除了亲戚,还没有那个男女同学之间会私下互相交往.这个从东北转学来的陈雯却还真让杨青城有些受宠若惊不太习惯.她就这么毫无私念自然大方的一握,却是杨青城与生俱来的头一次女孩子握手,直到过去了好几天,他还一直不敢相信,不时怀疑端详自己的右手,是它握过女同学的手吗?

清爽大气的陈雯,很快就融合在桃林中学初二.一班这个大集体里了.

这天下午下了最后一节课,周习娟主动过来跟杨青城打招呼说:"杨青城,一会放学咱们一起走,到你家补习功课."

杨青城红着脸点点头.以前他们都是各走各的,一般都是杨青城到家后好一会了,周习娟才去.今天不知为什么她要和他一起走.

"嗷,嗷,嗷......"还在座位上的刘宝山嘴里发出了个怪声,引起教室里男生的一片起哄.

"刘宝山,你再出怪声,我告老师去."周习娟扳着小脸严肃地警告.

"对不起,我嗓子眼不好受."刘宝山回头扮个鬼脸.

"杨青城,她们放学都是到你家写作业啊,我也去行吗?陈雯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回过头来对杨青城说."我自己不爱在我姥姥家写作业."

"我们是臧老师安排的一个补习小组."周习娟接过话来:"我和杨青城搭帮......你也可以找老师要求和人搭帮的."

"哦.这样啊."陈雯若有所思.

"青城,你快跟上啊."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周习娟和杨青城一前一后走着.杨青城在后面磨磨蹭蹭,脚下不时踢飞块小石头.紧走几步,他跟上说:"急啥啊.就到家了."

"青城,问你件事."周习娟问:"你将来的理想是什么啊?"

"我没有理想."

"你怎么会没有理想呢,你将来最想干什么啊?"

"不知道,我学习不好,估计将来也考不上大学.本来我妈让我大了接我爸的班当老师.可我爸说,国家有新政策,老师以后不能接班了,我也不知道以后我会干什么."杨青城闷声道.

"你作文那么好,你将来可以当作家啊."

"那我倒没想过."

"你完全可以往这方面发展呀,你很有才份的.咱们班很多同学都说你写得好,羡慕你呢.语文老师不是也常表扬你吗?"

"会写两篇作文将来就能当作家啊,作家有那么好当的吗!"

"你先得自己努力啊,我好好帮你补习功课,说不定将来你就能当作家呢."

"我没那么想过."

两人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一会就到杨青城家了.进门前,周习娟突然脸一红,低着头问杨青城:"青城,你最喜欢什么啊?"

"我就喜欢看课外书."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喜欢什么花或者什么树之类的?"

"哪个我也不喜欢."杨青城想想还是答道:"不过相比来说,我还算是比较喜欢柳树吧."

"你也喜欢柳树啊?"周习娟惊喜叫起来.

"我只是喜欢柳枝的柔,柳叶的秀,柳树的随风轻荡,她轻倚在河边和风中的感觉......为的是一种意境,一种心绪,倒没想过别的."

"青城,你说得真好......"

杨青城抬头看看周习娟,她怎么啦?怎么觉得她今天怪怪的.象往常不一样,女孩子的心难琢磨的天,什么意思嘛,莫名其妙.杨青城仔细琢磨着周习娟今天的反常.就是理不出个头绪.

做完作业,补习完功课,天刚有些擦黑,将周习娟送回家,杨青城就直接去了校园的东墙外.望望四下无人,他一翻身就上了校园的围墙.见校园内没动静,他悄悄跳了进去.

今天杨青城一直念记刘宝山说的那个石头碌碡.那个石头碌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那里了,一直没引起人的注意,不知是什么原因引起这帮精力过剩少年的心性.所有同学都不能举起来,唯王海义能,他杨青城为什么就不能举起来呢?生性不爱张扬的他,好胜好奇地心里是他特意找个校园内没人的时候来试试.

空气有些闷热. 天虽已经下黑,杨青城还是轻易找到了那个石头碌碡.脱下背心掖在短裤腰上,他弯腰抓住碌碡两头的窝窝,两膀一使劲就将石头碌碡举过了头顶.

九月 · 发表于 2007-11-9 15:36:00

第二章

"你自己的裤头呢?你身上这条是哪的?谁的?"老妈瞪圆了眼睛,抡抡手中的笤帚,抬高了声音:"青城,你倒是说话啊!"

十四岁的杨青城低眉顺眼光脊梁穿短裤站在老妈面前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就好象没听见老妈的问话.

"你这孩子,咋就这么越来越犟啊!"老妈气急败坏的笤帚终于暴风骤雨般落在了杨青城的屁股上.:"你给我说话啊,你倒是说话啊,今天你要不说我就打死你......"

"咣......"紧关的里门被闻讯而来的二叔撞开,小脚的祖母紧跟着冲进来将挨打的孙子搂在怀里.满脸的皱纹充满了愤怒,高声对老妈大喊:"......你要将我的孙子给打死啊?...咋有你这么狠心的妈,...有话你就不会好好问孩子?有你这么往死里打孩子的没?"

一来串的质问让年愈花甲饱经沧桑的祖母流下伤心眼泪.老妈收不住的笤帚有一下打在了她的后背上.祖母却浑然不觉,只是转着圈的抚摩杨青城,看身上有没有伤痕.看了半天没发现,祖母放下心才转过头对老妈说:"不就一条裤头吗,好好问孩子不就得了,你咋就忍心下狠手?这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啊?"

老妈见来了杨青城的救星,只得把笤帚仍掉,气哼哼坐在炕沿上.任由祖母将他领出去.

从祖母屋里出来,杨青城直接去了赵宝山家.杨青城和刘宝山是从小学一年级就开始的同学,一直到初二,俩人就没分开过.像他俩这种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的孩子村里还有好几个,只不过自小俩人最好.就像亲兄弟,好的俩人穿一条裤子,杨青城身上的这条短裤就是穿刘宝山的.杨青城今年个头快窜到一米七了,比刘保山高大稍壮些,短裤穿在身上明显就不像自己的.没办法,昨天是星期六,下午放学后几个人相约去西河坝洗澡,杨青城脱下放在河坝石头上的短裤不见了.找了半天没找着.乡下孩子不讲究,谁也没有穿内裤的习惯,更没有多余的另一件.不敢回家说,害杨青城光屁股趴水里老半天,身上的皮肤都被泡皴了,最后还是刘宝山回家取了条长裤穿着,把短裤借给他.才让杨青城摆脱了光着屁股回家的尴尬.

两家只隔个胡同,抬脚就到.进门,见刘宝山母亲正在院里弄猪食.杨青城打个招呼就直接去了刘宝山的房间.刘宝山四岁时就没了父亲,上面还有个大他三岁的哥哥在给生产队里放牛,晚上要值班平时就住在那里.所以他家虽穷,刘保山却能有一个自己睡觉的房间.拥有个自己的房间这是杨青城一直羡慕不已的,也是他没事爱往刘家来的缘故.

刚推门,刘宝山在屋里就嚷:"快把门关上."

"大热天的关那么严干吗......?"杨青城纳闷着进屋,一眼就看进刘宝山光着屁股站在炕上,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也好意思说.我的短裤你穿了去,这么老热的天你就让我穿条大厚裤子在家捂痱子?晾老刘家的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这么一长一短两件下衣,这还是捡我哥的......哎呀,我怎么感觉身上已经起了不少小疙瘩呢."刘宝山一边扯条被单围在腰间一边恨恨地说:"你说,到底是那个缺德的偷你短裤去了?什么意思嘛."

"是啊,昨天去洗澡的也没几个人.我记得我没得罪人啊.你鬼心眼子多,你帮我分析分析."

"还用你正心得罪人啊,就你平时那牛B哄哄的,和谁也不爱说话的清高样,不用得罪就看你不顺眼.给你弄没短裤让你光屁股还是轻的,说不定有人还憋着劲想揍你呢."

"不至于吧?"杨青城还是头一次听说别人是怎么评价自己的.

"刘能,杨建国,韩全,顾为民....."刘宝山搬着手指头数,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你说......会不会是王卫东干的?就这小子我看不顺眼.好多次我听见他背后说你的坏话."

"可他昨天没去洗澡啊."不相信的杨青城摇摇头.

"那你猜那会是谁呢?"

"爱谁谁吧,不去想那么多了,怪伤脑子的."杨青城苦笑着:"我想来问你的,你倒让我自己猜."

"还爱谁谁,你到轻巧,这么老热的天,你穿我短裤,让我穿大厚的裤子专门捂社会主义的热疙瘩啊?刘保山急道:"要不你穿穿试试?看什么滋味."

"放心,你穿不了多久,根据形式估计啊,今天我就会穿上新短裤."杨青城神秘兮兮地说.

"你怎那么有把握?"刘宝山不怀好意地问,".......回家是不是挨打了?"刘宝山探究地转着脑袋看看一直站在炕下不坐的杨青城.

"没有.我只是比较了解老妈的脾气而已."

"说实话真没有?那我昨天半夜里怎么听见有人鬼哭狼叫,害我一晚上提心吊胆.有种进了渣滓洞集中营的感觉?"

"你自己在家装神弄鬼吧?"

"嘿嘿,我还就不信你丢了裤头,我婶能放过你.咱们谁不知道谁啊,你就招了吧,我军的政策还是比较宽大的."

"宝山."杨青城笑笑不置可否,转移了话题:"这次一帮一,一对红,藏老师给你安排谁搭对啊?"

"刘玉红.你呢?"刘宝山睁圆小眼来了兴趣.

"周习娟."杨青城道.

"哪个?"刘宝山没听明白.

"就是教初一数学的那个王老师他小姨子.她姐姐教初三的几何."

"唉!"刘宝山重重叹口气说:"我咋就不明白,老师怎么净安排些女同学帮扶我们这些落后分子啊,就不怕我们在资产阶级的香熏火撩下站不稳立场?对国军的美人计,我一向奉行的原则可是来者不拒.我意志好象还不太那么坚定."

刘宝山站起身来倒背着手在炕上走了两圈,也忘了自己是光着屁股."本人离我党的要求好象还差那么一点.意志一直不太坚定."

"你离我党的要求不是差一点,是差远了去了.你什么时候意志坚定过?你什么时候在资产阶级的腐蚀面前站稳过脚跟?我跟你一起长大这么久怎么不知道?杨青城笑着接话:"老祖宗的三十六计,那一计在你那里好使过?"

"唉!你说我咋就离我党我军的距离那么大呢?一直就这么在学校里晃荡,这真是我党我军的一大损失啊!"刘宝山摇头晃腚地叹息着.

"你小子就贫吧,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

"青城,我听东屋里海山叔说,他有个和咱们差不多大的外甥女要从东北转到咱学校来上学,好象就插在咱们班."

"没听说过,谁来也行啊.和我有啥关系?"

"我说同志,你怎么对我们的妇女同志一点也不关心啊?这可不是好现象,你忘了老师教导我们:对待阶级敌人要像冬天般的寒冷,对待自己的阶级姐妹要像春天般的温暖."

"你背书啊?"杨青城笑道:"妇女同志还是留着你去温暖吧,我没闲工夫.我爸这些日子星期天让我继续学画画呢."

"你坐得住?"刘宝山大笑.

"我也后悔啊.谁让那次我们在石头上画女同学,让藏老师找家去了.我爸还以为发现了一天才呢!认为没准我在这方面将来会有发展."

两人闲逗着嘴,忽然杨青城摆摆手让刘宝山静下来,眯着细长地眼睛伸耳朵听了一会才说:"我咋听见有人叫我呢?"

刘宝山歪着头也仔细听了会说:"我好象听见是我婶叫你啊."他审视着杨青城说:"不是你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吧?"

"你才亏心呢."杨青城站起来说:"好象是我妈叫我,我得回去看看,是不是有事找我.今天写完作业前我就不过来了,有空再说."

"要不要在我家先洗洗屁股?"刘宝山一本正经地问

"干吗?"

"洗干净了好挨揍啊."

"去你的!"

"哥们,早点来拯救贫下中农的子女于水深火热之中啊!"杨青城刚迈出门,刘宝山的话就跟了出来.

九月 · 发表于 2007-11-9 15:38:00

第三章

"大姑,表哥你们来了."刚进家门,杨青城就发现嫁在本村的大姑领只比自己大十天的二表哥也是自己同学的韩全和老祖母,老妈她们站在院子里说话.他忙上前打招呼.

"你自己跟你表弟说吧."气呼呼地大姑一把将韩全推出来.

"怎么啦?"杨青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表哥做的好事!"

平时就不大言语话头极少的韩全这时更是说不出话来了,眼泪汪汪局促地站在那里,手里还握着个新铅笔盒子,敞开关上,关上敞开,不知怎么是好.

大姑恨恨地用手指使劲点点他的头:"看你平时闷声闷气地,咋就成了白眼狼,敢做这么大的孽?人家让你去藏你表弟的衣服你就去藏啊?咋就那么傻呀......一个铅笔盒子就把你收买了......人家让你杀人你也去杀人啊!"

"呆会去把你表弟的衣服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大姑恨恨地说:"我们老杨家兄妹七个受尽屈辱就守这么一根独苗,你们老韩家人也跟着欺负啊?"大姑边说边抹开了眼泪.

"我这外甥小时候很好的一个孩子啊,咋现在出息成这样了......"祖母在一旁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一会我找王卫东他妈去,这孩子怎么这么坏啊!"老妈在一旁气得浑身直哆嗦.

在大人们断断续续的对话里,杨青城明白了一切.当他知道他今早挨得这一顿笤帚疙瘩全是因为大姑家表哥给他造成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细长的眼睛眯着,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默默地送走一直很疼爱自己的大姑和表哥,他将自己关在屋里.直到在镇中学当老师的老爸中午下班回家吃饭,他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付出钱财就可以驱使别人为你做一切!亲情在利益面前可以被出卖!杨青城通过亲身经历,活生生地为自己上了人生的一课.他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想什么也没明白.联想祖母,二叔平时在他面前的一些言语,让这颗十四岁少年的心有些压抑又有些沉重.也许这只是仅仅孩子间的恶作剧,过后就会忘记,但这些压抑和沉重对杨青城后来叛逆思想的形成却不能不说没有很大的影响.

杨青城变得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

下午杨青城哪里也没去,午休后洗把脸就坐在院子槐树下荫凉里,对着摆不远处凳子上的茶缸在描来画去.旁边树荫里祖母坐个小凳子在迷糊.

上初一的时候,有次杨青城和刘宝山去河里捡些光滑石头,在上面画女孩子像,并在上面逐个标上他们班女同学的名字,然后放在她们的桌凳里,被人告发,老师做家访的时候把这事说给了家长,老爸就让他开始学画.老爸的意思,只要课余不调皮捣蛋,有点业余爱好还是可以培养的.但要系统正规的慢慢来.就是这慢慢来,可要了杨青城的命,他哪是学画的料啊!给女同学画像,纯属调皮,偶而为之其乐无穷,但让他真正天天对着同一个茶缸子学素描,画来画去不变样,还不如要他命来的痛快.他对当初为了免责而违心应下老爸的这桩"业余爱好"实在是后悔极至!虽然他天性不好动,但这半天不换姿势动作的画同一个茶缸,却让他要怎么烦闷有多烦闷,无聊透顶.画着画着他的脑子不知就飞哪去了.

"嘿,这么认真啊!"一声娇喝,吓了杨青城一跳.

眼前站个梳短发戴眼镜,脸上隐隐有几个雀斑的胖乎乎女孩,正好奇看着他手上的画板.看见她,杨青城这才想起星期六老师安排的一帮一,一对红活动.临放学约定今天下午来补习功课.

"周习娟,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咋没听见啊?"杨青城有些讪讪地说.

打小就不太爱和女孩子说话的杨青城,被老师安排在和女孩子一起学习,还真有些不习惯.虽然老师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们这些学习上的落后生.当时在班上刚一宣布,杨青城和刘宝山他们就提了反对意见,可班上学习好的根本就没有几个男生,怎么排也排不上他们,只好作罢.谁让他们班学习好的基本全是女生呢!谁又让他们几个学习不好,还需要别人帮对呢.按藏老师的话就是:杨青城,你爸也是老师,教育了无数别人家的孩子,咋就没教育好你呢?

"我刚来.杨青城你行啊,挺有才.我原来光知道你写作文挺好的,原来你画画也不错啊."周习娟笑着说:"哪天也给我画幅?"

"哪有......"

杨青城没想到周习娟是个这么开朗的女孩.当时就被闹了个脸红.他喃喃着不知说什么好了.

杨青城的没想到太多了,他要是早想到因为这个女孩子的出现而打乱了他的正常生活,改变了他最初的人生轨迹,那么就是杀了他,他也不会接受老师安排的这次一帮一,一对红活动.他宁愿就像二叔那样在乡下当个不识字只会种地的农民,老老实实过一辈子.也不会进什么学校,去考什么大学.然而人生无常,天意弄人.注定了的谁也逃不脱!周习娟就好象天生应该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只为着来改变杨青城的人生轨迹而存在.

"这谁家的识字班啊?长得怪俊的."听到有人说话,祖母坐小板凳上睁开眼睛.

"奶奶你好,老师安排我来和杨青城一起学习的."周习娟的小嘴倒是挺甜,话头来的也挺快.

"那你们快进屋学习吧......屋里热,要不就在这树荫里,还凉快.青城再去搬几个板凳出来,让你同学坐."

"恩."

等杨青城在周习娟帮助下把星期天的作业做完,顺便把以前不会的几个问题弄明白,在大队缝纫部上班的老妈也下班了.见青城有女同学来帮他写作业,老妈也不知那来的热情,不知道是因为今早冤枉儿子的歉疚还是其他.她非要留周习娟在家吃了晚饭再走.看老妈执意要留人家,杨青城也不好说什么.

周习娟说要回去和姐姐打个招呼才能来.她老家不是桃林公社的,只不过是因为姐姐,姐夫在这里教学,才跟着到这里来上学的.她平时就住在姐姐家.老妈让青城陪着一起去跟他们说一声.杨青城只好答应.

晚饭很丰盛,是只有过节时才能吃到的大锅菜拉锅贴.老妈还特意弄了个油条拌菠菜.让大概也没吃过什么好饭的周习娟感动地一个劲说:"姨,你做的饭太好吃了......真要撑死我了,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杨青城心里道:"不是废话嘛,这是我家好日子才能吃上的饭,能不好吃吗?丫头片子,嘴就是甜.小时候,为了偷吃老妈放在大衣橱顶上的锅贴,我和小妹搭肩,还害小妹掉下来磕锅沿上将鼻子都碰破了.平日里要是顿顿吃大锅菜拉锅贴,油条拌菠菜,那还不美死啊!可惜今天小妹没在家,去姥爷家了,要不也会吃个饭到脖......不过今天也挺好,虽然早上屁股挨了一顿揍,晚上肚里却装了顿好饭,这日子有意思."

"青城.想什么呢?"杨青城正自己想心事呢,老妈一声吆喝吓他一跳:"吃了饭把你同学送家里去,别让她家里人挂念.送回去就快回来,不准再在外面玩了,听见了吗?"

"听见了."杨青城答应着.

他们学校就在村后,学校的教职工家属院就在旁边,周习娟姐姐家就住在那里,十多分钟的路.

回来的路上,杨青城碰见了同学刘玉红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女孩子一起有说有笑的从学校里出来.

"这就是咱们学校......"

怕她们看见杨青城快走了几步转到屋角,他特意多瞧了两眼.心道:"这女孩子谁啊?说话挺好听,就是长得怎么像少数民族里面那新疆人似的?"

杨青城大概永远想不到他后半生的命运会和这个说话挺好听,长得像个新疆人的女孩子牵连在一起.人的一生实在古怪,如果说他生命中遇到的女孩子,周习娟改变了他最初的人生轨迹,那么这个女孩子的出现却是改变了他的命运,影响了他整个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