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nt size="5">那时姥姥家在河边。河边是一片树林，长了很多年的一片树林了，树木又高又密，高高的树木下是层生的灌木，灌木下又纷长了茂密的杂草，林子因此而幽深繁茂。<br/> 姥爷的任务就是看护这一片树林。姥爷时常扛着枪沿着河边走，狗在他的身前或者身后奔跑欢跳，他扛着长长的枪，枪杆黑黑的，像他威严的面孔，令人凛然起敬畏之心。<br/> 姥爷生得高大魁梧，又面孔严肃不苟言笑。小时我爱哭，哭得哄不住的时候，姥爷的眼睛一瞄过来，我立时噤声。<br/> 却不曾见过姥爷真正抓到过坏人。顶多是夏季，孩子们放暑假的时候来河边攀折树条，或者放牛的人贪着下河洗澡，牛无人看管自行啃起了树皮，姥爷才去制止他们，替他们牵开牛，并且黑着脸告诉他们哪个地方水深不能去。<br/> 姥姥说，有次她在灶下烧水做饭，三姨淘气在一边哭，哭得姥姥心烦意乱不知如何是好，姥爷从外边回来，劝了两声没劝住，拎起三姨走到门口就往外扔。姥姥吓坏了，赶紧跟出去看，看见三姨好端端坐在门前的麦秸垛上，吓得哭不出声了。<br/> 姥姥这才松了口气。<br/> 不管姥姥怎么说，我还是对姥爷敬而远之。<br/> 我们表兄妹们亲爱的人是小姥爷。<br/> 小姥爷其实是姥爷的二哥。小姥爷面白无须，干枯瘦小，在我们高大魁梧的姥爷面前，他就像个孩子，我们不约而同的叫他小姥爷，并且在别人相询时振振有词：他就是小嘛！令小姥爷哭笑不得。<br/> 我记事的时候小姥爷就七十多岁了。<br/> 七十多岁的小姥爷每天一大早起床去拾粪，背着一个柳条筐，拿着一个木柄长长的铲子去捡马粪牛粪。马粪牛粪都是上好的肥料，小姥爷将它们背回来在门前空地上挖坑埋上土沤，将来浇到地里，庄稼或者蔬菜都会长得健壮。<br/> 小姥爷是种菜园的好把式。<br/> 黄瓜扁豆茄子西红柿青椒……那些家常的蔬菜，长势喜人，一季一季的在菜园里繁衍。<br/> 小姥爷曾经连续好几年种过一种黑皮小甜瓜，那种小甜瓜真甜啊，当它快要成熟的时候，老远就闻到了那种香甜的气息。<br/> 我不知道别的任何一个品种的瓜生与熟的分别，但是那种黑皮小甜瓜，我但凡靠近它闻闻，它自会用它那特别的馥郁的香甜味道告诉我它是否可以采摘。<br/> 时常跟着小姥爷在菜园里，我爱那些顶花带刺儿的嫩黄瓜、果肉丰厚的西红柿，我甚至吃过那紫色的圆鼓鼓的茄子。<br/> 都说胃口有乡愁，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很难更改。多年以后的今天，当我清洗蔬菜哪怕是洗几棵芹菜的时候，我也下意识地捡那嫩嫩的梗放进嘴里，让那清新又带一点微苦的气息溢满口腔。<br/> 秋天白菜萝卜收获了，把它们下到菜窖子里，就是一冬的菜肴。小姥爷还会种一畦芫荽，炒白菜的时候放一把芫荽梗，会觉得白菜格外鲜香。有时种一畦胡萝卜，红红的胡萝卜又脆又甜，是冬季最好的水果。<br/> 我很久没吃到那样好吃的胡萝卜了。<br/> 放在菜窖里的白菜要拿出来翻晒。天气好的时候，小姥爷带领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把白菜一颗一颗从菜窖里拿出来，放在向阳的空地上。晒白菜的时候需要有人看着，不是怕人偷，是为着驱赶偷食的鸡或者麻雀。<br/> 白菜安安静静躺在地上，我在白菜间走来走去，点着手指数一遍再数一遍，看一共有几百颗。<br/> 乡间的冬季静静的，风在树梢上轻轻掠过， <br/> 黄昏时候白菜要重新运到菜窖里去，有时小姨会来帮忙。我和小姥爷先一颗一颗把它们搬到菜窖前，菜窖不深，如果小姨不来，小姥爷就自己下到菜窖子站着，我一颗一颗递给他。<br/> 妈妈因此时常夸我小时候是个能干的孩子。<br/> 那时我也就是五六岁的模样吧。<br/> 还记得无数个夏天的清晨，我总是穿过露水浓重的林间小路去姥姥家。清晨的树林寂静无声，我总觉得那些安静的树木后面藏了什么东西，或者那些树木本身在窥视我，于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等到终于看见小姥爷站在门前张望的身影，我才一下释然，阳光也似乎一下子明亮起来了。<br/> 夏天的树林里蝉多，昼夜不休的在树上歌唱，小孩子禁不住诱惑，总想逮住它们。小姥爷不得已，有时大中午也要陪我们在林子中瞎转。<br/> 小姥爷举着长长的杆子，杆子顶端是用面粉搅成的粘性很强的面筋，每当粘住一个蝉，我就快快地奔跑过去帮着取下来放到预备好的袋子里。有时跑得急了，收不住脚，难免要撞到树干上。<br/> 小姥爷喜欢钓鱼。他太瘦小了，夏天中午他坐在河边钓鱼的时候，远远望过去，只看见一个大斗笠。<br/> 我姥爷有时下河撒网打鱼，打来很多很多的鱼，吃不了，姥姥将它们洗净晒干，吃的时候用油烹，是姥爷极好的下酒小菜。姥爷喝酒时候吃菜极少，其实多数还是入了我们的口腹。<br/> 有时姥姥晒的鱼足够多，姥爷就把鱼养在他挖的一个池塘里。<br/> 那些年一直雨水不大，河里空出一片沙滩，池塘就在沙滩上。有了池塘后，小姥爷钓来的鱼不往家带了，走到池塘边就全部倒进去。<br/> 可是那年雨水骤多，一场暴雨之后，河水漫到岸边，沙滩上漫漫一片混浊的水，池塘不见了踪影，那鱼自然也重归了汪洋。<br/> 不过我们没有觉得可惜，就是觉得好玩。<br/><br/></font>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8-17 8:36:09编辑过] | 
狗仔卡
发表于 2007-7-30 08: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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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30 11: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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