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扬州

沧海微波 · 发表于 2012-9-8 16:13:09

十月阳光正好，收拾行囊去扬州。

而扬州是不该属于秋天的，扬州是春天的宠儿：烟花三月，看这春风十里，遍地的琼花和芍药开放出无限的明艳与娇美。

扬州还属于月夜的，“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那是上天的赐予；“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是文人的多情。而此时正是月初，连个月牙都见不着。

扬州还属于繁华享受，有着浓郁的生活气：“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是俗子的理想；“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在扬州做官的诗人活的真是自在风流。而我腰里没有十万贯，此时的扬州也早失去了她的繁华，对于享受我亦不怎么感兴趣。

在我心中，扬州是充满诗意的。她有瘦西湖，她有二十四桥；有张若虚、杜牧、姜白石，还有扬州八怪；现代的，她还有朱自清。这些，都让我神往。

果然，扬州没让我失望，古香古色，娟秀柔婉。多水，多桥，多树，多画，多紫檀，多楠木、多粉墙、多雕镂。

最繁华的大街正中居然有个名曰四望亭的三层砖木结构的亭子，颇有气势，汽车来往均绕行，司机也并不以之为碍，反而甚是得意：这是扬州城的象征呢！街边巷里，随意就矗着一棵古老的不能再古老的银杏或者唐槐，或者卧着一块石头介绍着一个悠远的典故。个园隐在胡同里；热闹的大街一转弯就是“扬州八怪”的纪念馆；朱自清故居更是藏在曲折了又曲折、幽深了又幽深的居民区里，一不小心就错过去了。扬州的诗意就在生活的边缘或者说就在生活之中。

个园的主人是个富甲一方的商人，岂止腰缠万贯，个园却处处却透着斯文；何园里既有纯粹的中式园林，又有截然不同的西方陈设，因为它的主人是清末驻法国公使；吴道台府是个威严肃整的建筑，里面有着浓重的书卷气。三处建筑主人身份不同，风格不一，我却找到了他们的共同点：都非常重视后代的教育，用超前的思想来引导、培育后人，培养出了众多的人才：比如吴家一门四院士，外加一个戏剧家；而何家更是人才济济数不胜数。这些是扬州诗意的底子吧？使得扬州不仅仅是繁华。

游扬州八怪纪念馆，一院子的寂静，一院子的清洁。青砖青瓦双层飞檐的大殿端坐于幽深的岁月，与一地的绿草，庭前的千年古树，凝成了肃穆庄严的氛围，八怪之一的金农晚年住在这里，生活清苦，敛心作画。两边廊内是八怪的作品。其中让我感兴趣的是郑燮的道情十首，这是第一首“老渔翁，一钓竿，靠山崖，傍水湾，扁舟来往无牵绊，沙鸥点点清波远，荻港萧萧白昼寒，高歌一曲斜阳晚，一霎时波摇金影，蓦抬头，月上东山。”景美，人逍遥。是郑燮想要的生活，也是很多人想要的生活。

有名的地方总是有寺院，扬州的名寺是大明寺，里面有栖灵塔宏伟壮观，欧阳修修建的平山堂，有天下第五泉，有康熙下江南住的富有野趣的园林西园，然而让我震撼的是鉴真堂。鉴真东渡，几次都选了扬州作为出发点，连续的失败后，在六十六岁高龄双目失明的情况下第六次东渡，历经种种艰险，东渡最终告成，这种执着实在让人佩服。殿堂正中有鉴真坐像，闭目冥思，神态坚毅安祥。很少膜拜的我深深举了个躬。加上抗清的史可法，扬州不仅柔软，也不乏刚韧之气。

然而，没有准备好，让我心目中扬州最最有代表性的二十四桥给闪了一下腰。

二十四桥竟然只是一座桥，而且是一座很小巧的桥！“二十四桥明月夜”，原本的想像是水逶迤而来，脉脉流去，远近错落着各个不一的桥，月光明净如水洗濯着桥上洁白的石栏，也洗濯着桥边的芍药，芍药因洗濯而脱去了艳丽，变得更加端庄美好。这情境，可默叹，可抒情，可歌，可哭，可弹，可唱，都只为了说不出的一个“美”字，为了一个道不尽的“情”字。可是二十四桥就是那么一座小小的拱桥！即使不够二十四座，也不该是一座啊，杜牧的多情，姜夔的忧伤在我心中都不知减了几分！但是瘦西湖上，的确多桥——比如五亭桥，也的确多明月与桥的相映，是自己太多情了吧？那些诗意不该让一座小小的拱桥自己承担，情深总要出错的。我这样安慰着自己，原谅着二十四桥也原谅着扬州。

20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