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春天,温暖而多风。所有的理论课程进行完毕,实习如期而至。 实习的学校在曲阜城南边儿上。恕我记性不好,名字真的忘记了,杏坛中学抑或舞雩中学?印象中学校似乎刚建,大门外的空地上黄土赤裸,平整得很潦草,草儿花儿树的,踪影全无。 实习的班级就一个。班主任是位胖胖的脸色黑黄脸庞方正的中年妇女,见面虽然微笑着,但我总觉出她其实并不是一个爱笑的人,那笑后面有掩不住的厉色。 实习的课目早已经分派好,教案也已经闭门造车地写成带在身边。当然不能即可登堂上课,先听课,就先听这班主任的课。课目里的知识倒没有问题,都是熟悉的,何况又的确下过功夫,光教案就用小楷字儿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几大16开面纸。老师的课听去也没觉得稀奇,平平淡淡而已。 听过课就是听指导老师的指点,同学们故作深沉的品评。然后呢,各自锻炼内功,自己揣摩,不断地修改教案,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模拟课堂情景,预设各种问题,预备各色对策。好在时间富裕得很,辛苦倒也不怎么觉到十分。这时候开始觉到经验的重要,隐约觉察到做老师的内心劳苦。自己还没有真正做成老师,于是就去脑子里挖掘关于老师的记忆,把各色片段拿到眼前放电影。似乎心里别有一双眼睛在急切地盯着,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可以据为己有的宝贝。 大姑娘上轿,在那个春天的异乡的学校,开始了我头一次执鞭上课。可是那竟是一次多么失败的上课呀! 两腿怎样走到讲台上,完全没有知觉。站到讲台上往下一望,那么多好奇的明亮的小眼睛,即刻把我脑子里备好的一切轰到灰飞烟灭。而坐在最后排的熟识的指导老师和同学,让我觉到遥远和无助。我眼神飘飞,不知落到哪里合适,嘴唇动着,嗓子眼儿里始终觉到干涸。在木然的百忙中,我居然能够电光石火地记起自己设计的“吸烟风俗来由”的一节,我把这一节算是有意识地讲到了,而且在讲的时候,似乎觉到眼睛嘴角鼻子和看不到的脸部肌肉很亲密地配合了一次,那一刻间让我觉到舒服得很。 课讲完我几乎是小跑着逃到指导老师和同学身边,把瘫软的神魂扔在了讲台上。现在,我已经完全不记得指导老师、那个班的班主任老师以及我的同学们曾经给了我怎样的评价和鼓励。 我自己在心里说,那是一节失败的课。感谢那些陌生的孩子们能够宽容一个其实象他们一样还揣着一颗孩子心的老师,我在当时和以后总对他们怀着愧疚,不该用自己的不成熟浪费了他们宝贵的一节课。 待我执鞭在讲台上站住,站过风风雨雨,再回首灯火阑珊,始觉到,光有了会飞的翅膀是不够的,还要有一颗会飞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