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昌乐行

卢川 · 发表于 2006-10-28 20:53:00

昌  乐  行一从四方山往月牙湖去的路上，太阳透过大客车的玻璃，照得车里暖洋洋的，半躺着的我，有些困倦，没精打采的。突然，路边地里的一片绿油油的萝卜苗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精神为之一振，睡意随之消失，脑子里对于萝卜的记忆马上鲜活起来——一九七二年的深秋，准确地说，是阴历十月初十的傍晚时分，生产队里分萝卜。那年的萝卜长得特别大，随便拾起一个来，就有半斤多重。送第一趟萝卜回家的时候，我到大伯父家的天井里舀瓮里的凉水喝，看见重病中的爷爷趴在东屋炕上的窗户里头，往外巴望。他看见了我，吃力地叫着我的小名，问我，干什么呢？我急匆匆地回他，往家拉萝卜呢。他又问，拉完了吗？我回说，还早呢，这次分的多，得拉好几趟。出了门，我还想，你又不能干，问什么问！吃晚饭的时候，我们突然听见我大娘在院墙的那边高声喊我爸爸的名字，声音显得惊慌，都变调了。我爸爸扔下筷子就往外跑。母亲说了句：“八成是你爷爷不中了。”也跑出去了。我妹妹紧跟在母亲的身后。屋里就剩了我和刚满一岁的弟弟。因为平时听了许多鬼怪的“瞎话儿”，这时吓得浑身抖擞。小小煤油灯半死不活地亮着，照得屋里阴森森的。衣柜底下的耗子们不知在忙活什么，弄出很大动静来，真怕在黑影里看见它们恶毒的小眼睛！就这么呆在家里哆嗦，实在不是办法，我鼓足勇气，背起弟弟，来到了大伯父家。我爷爷直挺挺地横躺在东屋的炕上，头朝东，一身新的黑棉衣，表情非常安详，像是睡着了。我这是第一次站在死人跟前，却完全没有了刚才的恐惧。我暗自感激他是我爷爷。我的远房六奶奶坐在炕头的东端，紧挨着我爷爷的头。她见我进去，说：    “来，摸摸你爷爷的手，就不会害怕了。”我已经不害怕了，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摸了摸爷爷的手。他的手背还是温热的，手心里攥着一枚五分的钢蹦，口里也含着一枚。一会儿，一个老年人过来，给爷爷的脸上蒙上了一张烧纸。我这才真切地意识到，爷爷的确是死了。第二年春天，社员们的饭桌上又是地瓜干子当家了，玉米面只够熬稀粥，就饭的菜就是青萝卜。深秋收下来的大青萝卜，深埋在稍有湿度的细沙子里，可以存放一个冬天。“春打六九头”的时候，有那么一阵子，家家都熬萝卜菜吃。我们的课堂上，放屁声此起彼伏，都有一股清晰的萝卜味。我的同学小满祥家，条件稍微好些。每天中午我去约他上学，都看见他家水煮的萝卜丝里总会漂着一层油花。虽说我跟满祥关系不错，但我很是看不惯他爱笑话人的毛病。每当同学放了萝卜屁，他都极其夸张地捂着鼻子，做出受不了的表情。谁人不放屁呢？至多，你的屁里包着一层豆油花儿而已。“春风杨柳万千条”的时候，“农业学大寨”的东风也吹起来了，我们小学生停课学大寨，老师带领我们修整沟渠。七八天的工夫，全坡里的沟渠和田埂都被修整得笔直而平滑。紧接着，我们就看到了下乡视察的浩荡车队。爱张扬的小满祥牛哄哄地指着车队告诉我们：小轿车是地委干部坐的，吉普车是县委干部坐的，站在“解放”卡车后斗里的，是片长们。 二这次“宝都·昌乐文学笔会暨女作家作品展颁奖仪式”的最大亮点就是郑金兰书记的书和她本人的到会。《三农手记》的部分章节我以前读过了，有的地方还读过两遍，它最感动我的地方，一是它求真求实的科学理念；二是它温情挚爱的人性光辉。我曾经跟我们学校一位退休的老书记谈论过它。他跟我讲起“四清”时期一位农村女干部的事。那是个公社干部，住村的时候，带领社员挖沟治河，寒冬腊月里，她强迫姑娘们跟男劳力一样下水挖泥，来了例假的姑娘她也不放过。三秋大会战之际，妇女在地里干活，休息时间要回家奶孩子，她更是不让。她白天黑夜地跟社员们劳动在一起，吃住在一起，完全是没家没口的架势。她性格粗放，作风泼辣，开会讲话，说笑打骂，完全男人风格。讲完这一位，我们又说起另外一位女干部，这后一位曾经长期担任我们市里的领导，年轻的时候，是“铁姑娘队”的队长。“铁姑娘队”，大概就相当于战场上的“敢死队”吧？时势造英雄。那个大力倡导和弘扬“苦干加拼命”的时代，正是物质最匮乏，精神最禁锢的时代。和平年代，能够把一批农村姑娘锻造成“铁制品”，大概只有邪恶的教义跟高度集权的体制相结合，才可以做得到。《三农手记》的作者郑金兰女士，现在是山东省潍坊市的市委副书记。她也经历过锻造“铁姑娘”的时代。幸运的是，她成为了改革开放的时势造出来的精英。请允许我摘录她书中的一些文字——“昨天，北京来了两个朋友，提出要去爬沂山，我建议说不如去看个樱桃基地，那栽培规模是很令人开眼界的……2万多亩樱桃基地被群山环抱，真是一望无际，挂着水珠的樱桃在翠绿中显得格外红艳……几名反应敏捷的妇女就提着盛满樱桃的篮子围了上来……瘦高挑的年轻妇女叹口气说：‘唉，要不是这东西难存放，又下着雨，卖这个价真是赔本搭上吆喝。你们想买，就实实在在地给五毛，不能再便宜了！’……北京的朋友也很感慨，说这么好的樱桃太便宜了，在北京得十几元一斤。自己遂说，什么也别说了，这些樱桃咱全要了，一元钱一斤……连篮子一块买。妇女们感动了，说篮子不要钱。我说不要钱不行，10元一个……在回城的路上，自己在苦苦思索，为什么这么好的樱桃卖价这么便宜？市场销售渠道本身形成的‘瓶颈’和‘梗阻’造成的丰产不丰收，在多大程度上制约了潍坊农业产业化的深化升级呢？”“今天做了一件‘违章’的事情……路被拉西瓜的车堵死了。办公室的小李下去一问，原来是查超载车所致……见路面上和路边的排水沟里有不少摔碎的西瓜，自己便上前问询，有个瓜农生气又无奈地说：‘今年西瓜大丰收，就是运不出去，价格就一个劲地往下滑，咱老百姓干着急，气极了就往路边扔个西瓜解解恨，’……我要通了市交通局长老阎的电话……有点不近人情地说：‘别的超载车怎么查是你们的职责，我不管，我只管必须确保运送农产品和西瓜的车辆畅行无阻！如果这么查下去，瓜农会减少多少收入啊！现在先把话说在头里，谁要因为查抢运农产品的车辆而让老百姓造成损失，就处分谁！’……光找交通部门还不行，又给市公安局交警支队长打电话……加重语气说：‘老王，我再说一遍，在潍坊境内抢运农产品特别是西瓜的车辆必须一律开绿灯，保证畅行无阻，这个问题没有讨论的余地！’”“樱桃、西瓜，在有的人看来，或许算是小事，可对老百姓来说，却是天大的事……要做一个合格的领导干部，不仅要有宏观把握的能力，还要能够认真地解决老百姓解决不了的现实问题。只有把心与老百姓紧紧地贴在一起，才会得到老百姓的拥护和支持。否则，你讲得天花乱坠，但不真心为他们排忧解难，不为他们办实事，他们就不会买你的账。当然，在解决西瓜抢运这个问题上，自己也反思过态度是否有点过激。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直接有效的办法呢？有道是时间不等人，火已经上房了，你还在那里研研究究，商商量量，是绝对不行的，绝对会给老百姓造成难以挽回的损失。我们不是常说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吗？遇上这样的事情，就只能特事特办，特殊情况下就得采取特殊手段。至于其余的，只能一句话：理解万岁。”本书属于日记体例，四十万字，都是她本人的经历和思考。朴朴实实，真心真意。郑金兰女士在笔会上发言，说到自己这本书，态度很平和，很谦虚，言语也少。但是说到潍坊的文化，潍坊的历史名人，潍坊的农产品，潍坊的龙头企业，潍坊的“菜头”、“猪头”、“鸡头”、“鸭头”们，她则如数家珍，简直是滔滔不绝。文化的繁荣，文学的繁荣，都是以经济基础为根基的。执政的党，执政的干部，一心谋发展，一心为百姓，是百姓的福祉，是民族的福祉。                                            06.10.28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0-29 6:45:50编辑过]

傅培宏 · 发表于 2006-10-29 11:24:00

老弟：不错，学习。并表扬。[em17][em17][em17][em17]

怡红公子 · 发表于 2006-10-29 18:21:00

思绪比较发散。

叶如眉 · 发表于 2006-10-29 20:42:00

看过一次了，再看，认真学习《三农手记》中。

风中渴望 · 发表于 2006-10-30 13:20:00

想问一下：参加那么大的一个活动，立旭老师眼睛不会只看了一眼绿萝卜，只盯着郑金兰看吧，难道会场上没有别的女性或者MM了？[em01]

卖桂花酒来 · 发表于 2006-10-30 11:18:00

“那年的萝卜长得特别大，随便拾起一个来，就有半斤多重”大的，都有三四斤重。半斤的，是小萝卜呢。呵不过，如是红皮的水萝卜，半斤的，是够大的。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0-30 11:19:17编辑过]

卖桂花酒来 · 发表于 2006-10-30 11:30:00

“文化的繁荣，文学的繁荣，都是以经济基础为根基的。执政的党，执政的干部，一心谋发展，一心为百姓，是百姓的福祉，是民族的福祉。”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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