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与明月的合唱

老韩 · 发表于 2012-1-18 09:29:05

秋风与明月的合唱/韩宗夫

伴着2012新年的钟声，一本新诗集《宋词里的秋雨》也随之诞生。呈现在面前的这本诗歌合集，大气、开阔，有着令人耳目一新的感觉，沿着里面的句子读进去，让我很快浸淫其中，被那些充满光辉诗性的语句所打动。这些诗歌被作者打磨得明澈、纯粹、柔软而又坚硬，刻画着作者与岁月抗争的痕迹，有的彰显出追寻理想世界的轨迹，有的又凸显着底层生活的真实经验，在物欲膨胀、精神价值沉沦的当下，突然涌现出一对坚守自己梦想的诗歌兄弟，就像寒冬里的阳光，照耀着渴望温暖的心灵。

黄浩与管清志，就是这本书的作者。之前，对他们的写作动态虽有耳闻，但未真正拜读过，他们的作品对我来说，总是充满着某种不可预见的神秘性。这并不奇怪，在现实世界里，诗人处于一个相对尴尬的地位，白天和正常人一样忙于工作，扮演着各种社会人的角色，把自己完全遮蔽起来，只有到夜深人静、或孤独一人的时候，诗人的身份才会释放出来，才会变成像梵高一样的艺术疯子。在后来的了解中，我知道他们年少时就深爱诗歌，成立了文学社团，自费办刊物，并且订阅了当时深具影响力的报纸《诗歌报》，1985年创刊、1999年停刊的《诗歌报》，以其先锋性和青年性著称，对中国新诗发展和改造起着灯塔的作用，那无疑是一个令人怀念的时代，黄浩和清志经过了那个时代的历练，他们的诗歌起点无疑是高的，没有走无谓的弯路，直奔诗歌的本质而来，尽管后来他们韬光养晦地雪藏了自己，但他们沉潜、智性的思维深度，敏锐的观察和爆发力一直没有减弱，这从他们的作品中便可看出来。

诗歌作为一种高级的语言形式，释放的是生气盎然的生命现象，就像一条不断前进的河流，河流表面的波纹和下面看不见的潜流，被一个个有机的意象连接起来，组成或波澜壮阔、或小桥流水式的意境。诗歌虽不能像字画一样可以收藏升值，但它是无价的，只有在与心灵的撞击中他的价值才会体现出来，所以，做一个诗人要时刻准备着承接生命中的清贫与孤独、消化内心的欢乐与痛苦。诗歌的核心价值是其他艺术作品所无法比拟的，苏东坡先生只在诸城待过两年，却写出了许多惊世骇俗的作品，设想一下，如果没有苏轼，今天的诸城会逊色很多，诗歌在文化传承中的重要性显而易见。

黄浩与清志是两位执着于自己信念的诗人，在一个浮躁、异化的时代，仍然坚守着自己心中的梦想，实在难能可贵。他们今天的复出，是时代的需要，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对于我们一个县级小城来说，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我喜欢他们作品中那些具有足够诗性意味的书写，在对现实与历史的介入中，所表现出的勇于担当的精神。黄浩与清志作品中所传出的象征与隐喻、音乐性、现代感、以及完备的语言技艺，常常使我的心灵震撼。在对他们的人生经历不甚了解的情况下，只有通过阅读其作品，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他们的心灵。

障日山是二位作者共同的故乡，或精神家园，首先是故乡的自然地理、风土人情，精神风貌、以及流水与星空，草木与飞鸟，孕育了他们最初的艺术气质。尽管他们离开故乡多年，故乡的山水、秋风、明月、风俗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的内心，时而在作品中涌现出来。黄浩的《乡愁》、《小令》、《家族》，清志的《老屋窗口》《牛粪》《红月亮》等篇什，都是对故乡情感的真情倾诉。我亦目睹过障日山上空的明月，饱满而圆润，金黄而明亮，散发出通透的光芒，在苍茫的秋风中把天空一度抬高、逼亮。通篇读过，感觉黄浩与清志是两个有想法的诗人，他们有着兄弟般的情感，除了相同的共性之外，他们的诗作又各具特色、互相映衬，在思想的深渊里互相交换着心灵的温度。同时对两位诗人的作品作出评价，于我而言，有些力不从心，只有凭借个人的阅读体验，对他们的作品谈一点粗浅的认识。

不难看出，黄浩兄弟是一个喜欢秋天的诗人，他的诗歌中充满了忧郁的气质，这是一个纯诗人所应具有的优秀品质，他为数众多的作品直接写到了忧伤，秋风、秋雨、开花的芦苇、远行的大雁，这些充满个人特质的意象，时常在他的诗中游走出没。其文本的深度、经验的捕捉、情感的细腻程度，都非常到位，显示了诗人对外部世界的直接渗透和对内心世界的深层反省，充满了令人惊艳的艺术魅力。另一方面，一些地域性的词汇在他的诗中反复出场，像潍河滩、胶东、瓦店、南山、北岭，他仿佛已找到了自己灵魂的坐标和情感的出口，因为他宽阔的灵魂，足以承担起历史与时代碰撞所带来的风雨、阵痛、怀念、以及深沉的热爱，其作品《潍河滩的雨与雪》《这个深秋时的忧伤》《八月》《一些温暖的雨漫过胶东》等，我们不难发现这个有趣的现象。应该说，黄浩的诗有着质朴感人的内核和简洁干练的语义造型，相应地提升了作品的内在品质和精神境界。此外，作者的古典文学底蕴丰厚，许多作品意境优美，人与自然水乳交融，散发着唐诗宋词的意蕴，意境是唐诗宋词中最核心的内容，黄浩显然受到了古代诗人潜移默化的影响。

相对于黄浩兄弟的沉潜、内敛，清志的诗歌又显得泼辣通透，洒脱率性，在现实与虚幻之间，呈现出向内转与向外延的无限可能性，既有来自底层生活的深刻揭示，又有俚俗怪异的情景营造。《哑巴时代》《泥瓦匠之子》《铁匠》诸多篇什，无不体现着心灵的历险与矛盾。清志自诩障日山农民，障日山四周的土地，给了他众多的命运追问和精神乡愁，无疑，他源自心底的热爱是农民式的，朴实无华，返璞归真，除了诗歌技艺可以深藏不露外，没有什么是可以掩饰的，作品《立秋》《养蜂人的五月》《候鸟不是鸟》《沟河》，无不体现出对故乡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乡村文明向城市文明的过渡中，诗人在经历了内心的矛盾与冲突后，渐渐找到了内心的平衡，他的作品时而游走于乡村，时而游走于小城，既挥洒着土地的汗水，又洋溢着城市的现代气息，作品《如今看报》《密州城》《一个人死了》《烧烤》，不断从繁琐的日常生活中，提炼出理性的哲思和对人性的终极关怀。可以说，清志是一个带有反叛意识的诗人，语言的控制与节奏的变化常常令人为之一振，在面对抽象题材和具体事件时，凭借自己对语言的调配和把握，总能成功地化解。

随着时间的不断深入，一个人会不停地变幻着思想的颜色，调整着洞悉世界的能力。而有一种东西不可改变，那就是操控艺术的生命密码，它是永恒的，不会向时间或暴力屈服，即使我们的肉体消失，它照样在空气中存活，并一直传承下去。法国人丹纳说过：“伟大的艺术和他的环境同时出现，有如温度下降的程度决定露水的有无，有如阳光强弱的程度决定植物的青翠或憔悴。”一个地区良好的文化生态也呼唤着优秀诗人的出现。黄浩与清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并在那些分行的文字间，传输着自己的语气、语速，喜好或厌恶，总之，一个横向与纵向的思维体系，贯穿了诗人一生的言说与表达。所以说，他们的表达是独特而有效的，他们多年的坚持没有白费。

一声雁鸣/一番夜雨/一场秋风/一抹斜阳/一身情痛——这是黄浩的诗句，一个男人复杂的内心世界跃然纸上，如果我们认真去读，就会发现这些句子的奇妙之处，有时如拂尘扫过，有时如针刺穿过，有时又如霹雳从天而降；地瓜入窖/白菜扎腰/花生一定要安全抵达——这是清志的诗句，是一位母亲在霜降之前的嘱托，故乡的土地上，总是奔跑着一个个健康的孩子，他们是母亲永远的牵挂。诗歌的主体就是心灵本身，为了表现我们的心灵，不仅需要复杂的诗歌，也需要简单的诗歌，复杂与简单，都能从《宋词里的秋雨》中找到。

一颗不断汲取营养和勤于思考的心灵，会使写作逐步进入佳境。这两位兄弟的作品，必将带着各自的生命气息，健步如秋，走向遥远辉煌的未来。

2012.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