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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18 17:4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IP:山东潍坊
<p align="center"><strong><font face="黑体" size="5">田园笔记</font></strong></p><p align="center"><font size="4">乔洪涛</font></p><p>  <br/><font size="4">  到田园里来的第一天,我并没有打算干多少活计。我只带了一把镰刀,而且镰刀的锋刃因为长久不用,已经有些斑锈了。我记起来我上次到乡村来的时候是在麦收之后,那时侯我把这把镰刀随手挂在土墙的墙缝里,没想到它就这样在这里挂了一个夏天。现在已经到了白露。我不知道我种在地里的大豆和高粱熟了没有,还有那些白胖的花生,不知丰满了没有。但是,我觉得田地里一定长满了野草,我一个夏天都疏于管理这些土地和庄稼,那些野草也会趁机疯长起来。我回到我乡下的这两间木房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就开始打磨这把镰刀。我在水井旁的罅隙里找到了那块缺了一半的磨刀石,我看见它上面覆满了尘埃。我吹了一口气,又用水冲了冲,当镰刀磨在上面的时候,我觉得它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用。我用大拇指在镰刀上擦了擦,又拔了根头发,用镰刀削了几下。镰刀果然很锋利了。这让我想起来吹毛求疵这个成语,我在课堂上讲这个成语的时候,很多同学都不理解。我想下次我把我的学生带到田野里来,让他们实践一下,他们就很好理解这个古怪的成语了。想到这里,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我于是就咧开嘴笑了。一个小虫子飞进我的嘴里去了,害得我呸呸地吐了好几口唾沫。<br/>  我坐在院子里吸了一棵烟,又发了一会呆。我这才拿起镰刀,带上柴门,到田园里去逛逛。反正,我现在有的是时间,我不急于见到田野。我要在这里住上一个星期,也许是两个星期。我门前的小路已经长满了草。细长的草丛在这个秋天里有些枯黄。我趟过去的时候,惊飞了几只蚂蚱。草种子也淅沥哗啦地蹦跳出来,我知道明年这里的草会更加茂盛了。我打算回来后好好清理一下这些荒草,草盛了,人气就淡了。我顺着那条隐约的小路往田园里去,出了胡同,我碰上了放羊的胡三。胡三赶了一群黑山羊,好象赶了一群黑色的云朵。胡三看见我一点也不惊讶,他停下来,吸了一棵我递给他的烟卷。他看了一眼,说,还带过滤嘴的。我给他点上,他悠悠地吐了个烟圈,然后说,你田里的庄稼都荒了。草长的人多高。他比划着,手里的羊鞭差点戳到我的脸上。他说,懒了。懒了。你现在懒了。我有些脸红,分辩说,我,我忙得很。忙?忙那些蚂蚁爪子?再忙还能不要了庄稼?他说完赶着羊群走了,好象赶了一群黑色的云朵。<br/>  我走进田野的时候,才觉得秋天真的来了。许多庄稼都已经成熟了,有些勤快的人家已经收割了大豆。青黄的豆茬在土地里闪着青光,偶尔丢掉的一棵豆秧上,我数着有32粒饱满的豆子。我知道今年的庄稼要丰收了。我站下向远处看了一会,远处的田塍上有三棵树。那三棵树树冠很大,是两棵槐树和一棵柳树。那个地方就是我的田园。我的心竟然有些紧张,越往里走,已经没有了路。我害怕我的那些没人照料的庄稼长成了一个个的疯孩子---衣冠不整,头发枯黄,满脸乌黑。我是一个失职的父亲,可是我不会抛弃它们。我拨开庄稼,在玉米和大豆中间挤过去。几棵高粱挡住了我的去路,我就决定从里面钻过去。我手里握紧了镰刀,高粱叶子被我拨得哗啦啦响。一个声音突然说,谁?我停下来,一个妇女的声音。有些耳熟。我不说话。她又问,谁?哪个?我这次听出来了,这个人是我的堂嫂。她躲在高粱地里小便,我看见她脚下的一片土地有些洇湿。她也看清了是我,说,是大兄弟,我还以为是个流氓哩。堂嫂说完哈哈地笑,她以前就爱和我开玩笑。我说,你还就盼着是个流氓哩。说完,我也笑了。堂嫂就拿手指我,拊掌,笑。笑了一会,说你家侄女学习咋样哩?她问的是她的女儿,在县里我供职的一中读书。我说,好。学的好。她的女儿是小女儿,学习刻苦,成绩很好。我问,大妮在外边啥样?她的大妮在外面打工,听说出去两年没回来了。她说,她干的好,每月往家寄几千元呢。我心里一惊,我知道她干的是什么了。外面的钱就这么好混?一个女孩子每个月寄好几千,还能干啥?我却说,那好得很。我一个月才一千块钱。堂嫂笑了,说,你却是个教授哩。堂嫂系上裤子走了,走远了又热情地喊我,晚上到家里喝酒去!<br/>  我的田园的确已经荒芜了。主要是草,荒草。它们比庄稼还旺盛,幸亏的是白露已过,这些草开始败落。我的田地也不多,几分地,我分了畦。一块高粱,一块大豆,还有一点花生。花生地里的草最多,大豆地里就少些,高粱因为细高,遮蔽了阳光,基本没有草了。我估计了一下,这些草我一晌就能割完。我心里就不急了,我放下镰刀,到树底下坐了会。这几棵树真大,我小时侯就是大树了。我在上面掏过鸟窝,夜晚的时候,我们小伙伴在田野里奔跑,月亮皎洁的光辉照耀过大树,照耀过土地。我们捉迷藏,我就藏在这棵大树的树冠里。我打量了一下,用手臂搂了搂,大概要有两圈才能抱过来。我扔了镰刀,我想再上去看看。我脱了鞋,光着脚丫子,因为树干低,我竟然不几下就上去了。我高兴得嘿嘿笑起来。我像个猴子一样继续往上爬。我属猴,天生就是个爬树的材料嘛。等我又上了几个枝杈,惊飞了几只小鸟。有麻雀,还有几只喜鹊。我看见一个硕大的喜鹊鸟巢顶在树梢上,可惜我够不到它。<br/>  登高望远,登高必赋。我先是嗷嗷地喊了两嗓子,然后往四周看了一圈,我的眼界一下子开阔了。我看见南边不远处的村庄新添了不少好房子。有崭新的瓦房,有水泥顶的平房。我的那两间小房子显得很旧了,周围的墙上和土房顶上也长满了草。我觉得的确应该修理一下了。我的父亲年纪大了,已经上不了房顶,他和母亲住的房子在我的左边,那是两间黢黑的土房子,上面也有草了。再看东边,东边是一处场院,许多人家的大豆割了都拉到那里去用碌碡压。还有一垛一垛的花生,我看见红林的九十多岁的爷爷还在那里帮他摔花生。胡三的黑羊群就飘在场院边的草地上,那里有一片矮芦苇,有一片沼泽和水域。一些攀爬的菟丝子缠了芦苇满身,羊最爱吃这些东西了。那一片水域据说有不少的鱼。我小时侯在那里逮过鱼。红鲤鱼。黑草鱼。花鲢……有一次,我抓到了一条水蛇,从那之后,我基本就不敢到那里去了。不知道现在那里还有没有水蛇。我看见芦苇开了白花,丝状的苇絮看不真切,但是可以想见它的柔软。那里也许还有蒲草和水稗子草,蒲草夏天的时候结好吃的蒲黄,水稗子草则可以预测天气。在这个秋天里,在这个秋天的原野里,它们还在生长吧?再往北看,北边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有稻子,谷子,玉米和花生,也有大豆和高粱。此外,还有一片坟地。我的祖母就埋在那里,我看见她的坟头上开满了野花。我想下次来应该带个铁锨来,好往上添几锨土。看到西边,那里是一条公路,公路下面有一条河流。公路上不时有车开过,但大部分都是农村的农用三轮或拖拉机。偶尔的时候,才会有一辆马车或者驴车。以前我小时侯,这条路上过的最多的就是马车和驴车了。我十几岁的时候就赶过马车,那匹老马温顺的好象一个姑娘,我吆喝几声,它就得得地拉车上套了。我打算回村上问一问,看谁家还有马车或驴车,我的这些大豆收了,就用牲口把它们运回去。<br/>  过了一会,我跳下树来,我打算割草。那把镰刀的确被我磨得很锋利,我握它在手里,好用得很。那些草不断地倒下去,一些草虫子从里面飞出来,有几只飞到我的裤管里去了。这些小动物们,你们知道秋天已经来了吗?你们知道深秋将至,寒冬要来么?我看到一只蝈蝈。那是一只大个的绿虫子,它正得意地鸣叫着,我放下镰刀,匍匐在落满地的豆叶上,我要追踪捕捉它,让它为我单独鸣唱。我小时侯经常玩这种玩意儿,有一年祖父带我去城里大姑家,我用祖父编织的稻草笼子和一只蝈蝈换回来表弟的一只电动小汽车。我现在要把它捉回去,带给我的儿子。我告诉他,这就是蝈蝈。我还要捉几只蟋蟀带回我住的楼房里去,“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这是怎样美妙的意境呀。<br/>  割了一会,我觉得有些累了。我就顺势躺在草丛上歇了一会。秋天的土地有些凉,可是草和庄稼的落叶覆盖在泥土上面,却把温暖传给了我。半黄的豆叶和带有微红颜色的高粱叶铺在我的身子低下,这让我觉得亲切,那些植物的熟悉的味道吸入我的鼻子,我突然觉得很塌实。我仰面看天,天空很蓝也很高远,蓝得让我想钻到天空中去,高远得又让我觉得无法靠近。有几只大雁和白云一起飞过,最让人激动的是还飞过了一只鹰。黑色的鹰。我很少看到这种飞翔的鸟,也许这种鸟本来就是孤独的鸟,它不愿意让人看见,从而飞的那么高远和渺茫?我看见我的高粱稀疏地站立在我的视野里,它们长得很高,却谷穗干瘪。我没有给它们施肥,浇水,它们像营养不良的孩子,这让我愧疚,让我难过。而我邻居地里的高粱,长得又高又壮,它们颗粒饱满,看上去沉甸甸的。它们被套上黑色或红色的方便袋,以使那些种子不被鸟雀啄食。而我的高粱上,现在还停落着许多麻雀,它们成群结队偷盗我的粮食,让我在秋天的时候只收获几把高粱秫秸。我闭上眼睛,把头藏在浓密的豆秧里面,不让它们看到我的脸红。我也不去哄赶它们,我不能收获高粱,喂养几只麻雀也算是我的忏悔和惩罚吧。<br/>  我翻转身来,趴在地上。这种姿势让我舒服。我想起来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趴在大地上了,大概有三十年?四十年?我的眼睛距离土地只有十厘米,我可以看清土地的脉络。那些褐色的泥土,还有泥土富有弹性的颗粒。还有植物,还有一群群的小动物。首先是几只蚂蚁。我向来喜欢蚂蚁这种小虫子,它们体格健壮优美,身体匀称。黑色的发光的外壳,调皮的一刻不停摆动的触须。试探一下,又试探了一下,一只黑色的蚂蚁竟然爬到我的胳膊上来了。我没有动,我觉得幸福。我胳膊上毛发浓密,它一定是把它当作森林了吧?我看着这只可爱的小虫子摇头晃脑地走走停停,可爱得像一个孩子。然后,我看见了蚂蚱。草丛中,偶尔就会飞起这样的小飞机。修长的大腿,性感的身体,还有两张薄如蝉翼的内翅,它弹跳一下,在我的眼前落下。它歪着脑袋看了我一会,我也看着它。然后,它突然翅膀一展,轻快地飞走了。它飞得并不高,甚至不能高过草丛,可是,它起飞的一瞬是那样优美。我注视着它,那绝对是我们难得一见的身体之美。<br/>  一上午的工夫,我割倒了一间房子大小的茅草。我的花生开始在倒下的草丛中显露出来,整个上午,就是一个让花生的棵秧显露和呈现的过程。这正像秋天的时候,树木的落叶萧萧而下,茅草枯黄,大地就真实的裸露出来,河流就真实的显露出来,泥土就真实的展露出来,秋天就是一个裸露的过程。我觉得肚子饿了,于是拔下了一蓬花生。当泥土随着我拽出根蹦射出来,那些白胖的花生就从大地的深处跳跃出来了。花生结的很少,而且有些瘦弱,但是我很满意,一个对土地懒惰的人就应该得到这样的惩罚。我吃了几粒花生,一股清新的味道布满我的唇舌。于是,我又拔了几棵,然后,我用镰刀削下了几支高粱。高粱的谷穗已经干瘪,可是我把它们扛在肩上的时候,我觉得和饱满的高粱一样沉重。我摘下了一捧豆角,用衣襟兜了,然后我拾起镰刀,逛逛悠悠地回家去了。走到半路的时候,我还顺手偷了胡三的两个玉米,这让我有些心虚,我不禁加快了脚步,只是路上那些胡三的黑羊群拉下的羊屎咯着我的脚,差点让我滑倒。<br/>  我把这些庄稼抱回家里,好象完成了一件大事一样让人激动。我坐在矮凳子上吸了一袋烟。心里充满了得意。一条黄狗跑到我家门前,抬起右腿,把一泡黄尿撒到我的篱笆上。之后,我看见它把雄壮的生殖器抖了几抖,惬意地离开了。这让我觉得这个家伙有着和人一样的习性。而同时,它的雄壮的生殖器让我觉得很有些自卑。于是,我再不敢小觑它了。这样休息了一会,我开始生火做饭。我找来斧头,把扔在院子里很久的一个树桩劈开了。我在院子里用三块砖支起了小锅,我打算煮花生和玉米吃。那些劈柴很好烧,火苗子呼呼地炙烤着黑锅,不一会锅里的水就沸腾了,接着就发出一阵浓郁的香味。这让我打起了下午拿铁锨再去河边树林里挖几个树桩的念头。这时候我的父亲过来转了一圈,我想他可能是受我的母亲差遣来叫我吃饭的。可是,他转了一圈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我觉得他是抵制不住花生和玉米的香味,看我吃的舒坦,索性让我自己动手吧。<br/>  我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到了半下午了。我出门看了看日头,估计大约在四点钟左右。于是,我拿了把铁锨,出门去了。我打算到地里先把我祖母的坟头添添土,然后,把豆地中央的那个大鼠窝挖了。我有挖鼠窝的经验和爱好,我看着那光溜溜的洞穴的壁口,我就可以知道里面有几只田鼠,会挖出来多少大豆。我小时侯经常挖鼠窝,一个秋天可以挖出一布袋上好的黄豆,然后,这些黄豆可以换我们全家一个冬天的豆腐吃。我还要到场院里打探一下,谁家还有马车或驴车,我要在时间合适的时候,把我的豆子割了,把它们运回来。最后,我顺手把地头上的一个树桩挖了。等它晒干了,冬天当作劈柴生火。<br/>  我扛着一个铁锨,出了村庄。原野的景色让我沉醉。绿色,黄色,红色,半绿,半黄,半红,水白,青灰……这样的田园像一幅油画。我以前看过俄国画家列维坦的油画,那些俄罗斯男人迷醉的眼神,妇女温暖肥胖的身体,高高的麦秸垛和白桦林,还有草帽,土豆和马车,让我心迷神往。我曾经想入非非地想变成一只小虫子,到俄罗斯的油画里去寻找新的世界。可是,当我看到秋天的原野的时候,我觉得眼前的一切比俄罗斯油画里的景色更加迷人,那些颜色,丰富的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多得叫不上名字来的颜色,那些树木,河流,庄稼和茅草使田园更富有层次,富有变化,由浅渐深,由浓到淡……立体的秋天,立体的田园,让我可以实实在在地深入其中,收割,翻地,耕种和融入。<br/>  我决定绕一个圈,再去我的田地里去。我先去了东面的场院里去,我在那里坐着和红林的爷爷吸了一袋烟。红林的爷爷眼睛不好使了,问我是谁。我不回答,递给他一支烟,他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就知道我是谁了。他说,老糊涂了。我笑了,说,你老成精了。你是认烟不认人哩。他也张开嘴呵呵地笑了,那是一个黑窟窿。我和他拉了半天,他说话有些跑风,可是他还是那么能侃。小时侯没少听了他的鬼故事,讲起来都说成他亲身经历,吓得我不敢一个人在夜晚走路。他又说起鬼故事来,说了一半,突然不说了。我说,怎么不说了?他说,听说你写书了?我说,呐。他说,以后还写那些蚂蚁爪子?他把汉字说成蚂蚁爪子。我说,写,都是些蚂蚁爪子。他说,你写鬼不?我一愣,想起来我的几个鬼怪小说,就说,写。那些鬼故事还是听你讲的呢。他吧咂一下嘴,说,那你得给我买酒喝哩。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不知道谁告诉他我写的那些故事了。我说,好好,我下回来给你带瓶好酒来。我掏出烟来,把整盒都递给他,他得了宝贝似的藏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嘿嘿地笑。他说,我好好活着,不死,等你的酒喝。我看见秋天的阳光照在他布满褶皱的脸上,我觉得他才像一个著作等身的老作家呢。<br/>  在这广袤的原野,还有另外一个村庄。这个村庄生活在这片田园的地下,我扛着把铁锨,在这个村庄里转来转去。现在许多新房子我已经认不出来是谁的了。他们一个个离开我,离开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到另一个地方去了。但是,他们并没有走远,他们还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有时候,我会回来参见他们的仪式,更多的时候,没有任何先兆,他们突然就去了。刚才在场院里,红林的爷爷告诉我,谁谁走了,谁谁走了。我听了有种很突然的感觉,我说,不会吧,过麦的时候我还给他烟抽哩。可是,他们的确走了。我知道了之后,除了惊讶,我并不觉得多么悲伤。因为,我觉得他们和我们还生活在一起,他们并没有走远。他们不过是搬了一次家,夜晚的时候,皎洁的月辉下,他们甚至还会回家来看看。我们村一个撑船的老船工,刚退休回家半年,一个晚上,突然就闭了眼;还有一个有病的老者,每年的冬天,大家都觉得他会死去,可是他熬过了一个一个难熬的冬天,突然就在今年的夏天走了;我的一个伙伴,比我年龄还小两岁,去年到河里洗澡,一下子就淹死了……我来到他们村庄,这里有我的祖母和其他的上几代的亲人,有我的同学和邻居。我用铁锨给他们添了几锨土,填了几个田鼠窝,我看见有的坟前的柳树已经长的老高了,而仿佛昨天我还见到他和他说话。我想,时间真快啊,一转眼的工夫,十几年就过去了。而现在,我也进入了中年,这个地方也将有我的一片位置。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这个里来罢了。一种复杂的情绪笼了上了,我坐在祖母的房子前歇息了一会,想这个慈祥的疼爱我的老人,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见到她了,但是,早晚有一天,我还会见到她,我们都会见到她。<br/>  我在田园中央的那个地方挖下去,很快,我就找到了那个田鼠的粮食仓库。金黄的大豆哗啦啦地淌出来,那都是它一粒粒叼进去的吧?这些大豆足有三斤多,我如果把它们当作种子种上,明年将要收获三十斤黄豆吧。只是可怜这几只田鼠,这个冬天很可能就要饿死了。我一共挖出了两只大田鼠,和四只小田鼠。我没有伤害它们,我目睹着老田鼠带领着小田鼠转移了阵地,它们跑到我的邻居月锋家的豆地里去了。除此之外,我还挖到了八条豆虫,它们藏在土里,浑身透亮,满身脂肪,是个下酒的好肴。我把这些豆虫装好,晚上的时候我就拿它们当菜了。拾起它们的时候,我的一个六十多岁的堂哥过来和我说话,我们找了个阴凉坐下,吃了三袋烟。他是个沉默的人,我们彼此沉默。他问我,你一月拿多少钱了?我说,不多,够吃。一千多点。他说,一千还不多,撵上我一亩地一年的收成了。然后,吧唧,吧唧地抽烟。好大晌,他说,晚上到我家喝酒去。我说,不喝了,我戒了。戒了?他说。戒了酒还有啥意思?你活着图个啥?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嘿嘿笑了两声。我说,你一天喝多少?他说,我顿顿喝,不多,一次二两。停了一会,又说,就指望这二两酒活着呢。又掏了烟说,还有这个。他递给我烟叶,让我卷一个。我卷了,吸了一口,呛得我咳嗽。他看我,说,你身体弱了,连烟也拿不住了。划拉蚂蚁爪子划拉的?我很想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村上的人竟然都知道我在写字,而他们一个字也不认识的呀。坐了一会,他说,写这玩意能挣钱不?我说,能挣个烟钱。他说,一天写多少钱?我苦笑一下,说,有时候一天写一个长点的能挣二百。他瞪大眼,说,我说呢,把人都写瘦了还拼命写,这么能挣钱!接着他说,你的这点地还种?包给我吧?我现在才明白,他是想要承包我的土地了。我说,我还想种着呢。他不说话,半天吭哧一句:我就知道,越是有钱人越孬得很。我噎了一下,不好申辩我种田纯粹为了接近田园,融入原野。这样的话我怎么跟他说呢?他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走了,走远了,又喊,成不成都到我家喝酒去呀!<br/>  傍晚的时候,我终于把那个柳树树桩挖出来了。我敲掉了上面的泥,看着是一个很好的根雕了。我身上出了汗,衬衣也湿透了。可是我觉得舒畅。秋天的凉风吹过来,西边的天空红彤彤一片,我拄着铁锨站在大地上,田园里,我觉得有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今天一天的工夫,我虽然没有干多少活计,但是,我总算融进了田园。我从一个田园的旁观者到一个劳动者,我觉得这是最有意义的一个角色转变。我回头翻看我干的这些活计,每一件都实实在在的,没有一点虚假。而我每天在稿纸上或电脑上敲下的那些文字相比,这才是真正的作品啊。<br/>  回到家里,我觉得有点累。我没有点灯,今天的月亮很好。这是一个田园的月夜,具有诗意的月夜。那个又大又亮的月亮挂在我篱笆外边的树梢上,真切的好象一个鸡蛋。我躺在好久没有睡的木床上,上面铺着我母亲亲手缝制的粗布被子,那些田地里洁白的棉花纺织成的棉布,还有阳光的味道和田野的气息。窗外秋夜的声音响起来了。<br/>  我听见村落里的黄狗在夜色中的疏落的吠咬,它们那么真切,近在耳边;屋后的池塘里,蹲满了鸣叫的青蛙,这些久违的蛙鸣此起彼伏,夹杂着细弱动听的蟋蟀的弹唱,好一个多声部的音乐,好一个多层次的音乐。这就是天籁了,我迟钝的耳朵渐渐苏醒过来,它开始变的敏感和丰富。我床上也有蟋蟀吧,它们是专门来这里给我鸣唱吗?在这个田园的秋夜里,会有多少小虫子在跃动,会有多少个小生命在倾情?我知道我离开田园太久了,这样的原始的生命的音乐让我有醍醐灌顶的感觉。<br/>  不知何时,我睡着了。我梦见我赶了一辆马车,拉着满车的庄稼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而那些庄稼里,充满了浓浓的泥土的香味。<br/></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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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0 18: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p><font size="4">建议诸城的文友多读一下。</font></p><p><font size="4">感受大家的文字的魅力。</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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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18 17:56: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济南
<p>真散文,很久没有这种直面田园的感觉,那些硒簌做响的草页,在其中穿行的时候的豆青气通通扑面迩来.应该躺在那片土地上,投过摇曳的高粱叶子看看天,青翠的秆子微凉,一抹一手白霜!</p><p>感谢这文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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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19 07:31: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p><font size="4">希望大家多读一下这些直面大自然的冷抒情的优秀作品。白描的手法和观察事物的视角都是很独特的,看似轻轻道来,实则难度颇大,文字的功夫是需要磨练和讲究的。</font></p><p><font size="4">在这方面,刘亮程堪称当代散文第一人。</font></p><p><font size="4">乔洪涛是一位进步很快又特别扎实的青年散文家。</font></p><p><font size="4">《诸城文学》用了乔的散文《旧家具》。</font></p>[em17][em17][em17][em17][em17]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19 7:31:17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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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19 10:38: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回家掰棒米去!干干农活,什么困惑烦恼也就没了,好文章的素材也就有了,劳动创造了人本身啊,真对!我骄傲,是农民的儿子。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19 10:38:53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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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19 09:58: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p>想说的都让老师说了,学习了!</p><p>不过,总觉得题目的味道淡了点,阳光气浓了些.稍稍灰色点会不会效果更好?[一家之言,说错了勿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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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19 17:35: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p>傅哥,看了,看了不只一次,而且还看了老长老长时间</p><p>只一种感觉:觉得好,却说不清楚到底好在哪里?也许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不着痕迹,也许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老到和返朴归真吧!文章给人感觉好象一只满田野奔跑的兔子,我只感觉一个白团从眼前飞逝而过,当我回过神来正待细细回味时,它却已经跑远了。</p><p>  那天听你电话里说乔洪涛和我摈膀年纪,我当时就在想:我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三十一岁,人生才刚刚开始。那这个同样年轻的乔兄弟或者乔大哥会把文章写得老到到哪里去?</p><p>  今天看了,再一次无言了,我想能让老兄你自谦说自己写东西不为名不为利只为写着玩的人,自然不会功力一般,而且还这么年轻。哈哈哈哈,俺就只表一个态说一句话吧:俺向党和人民保证,以后每一天里,俺好好学习,天天向上!</p>[em01][em01][em01][em01][em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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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0 09:44: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p><font size="4">渴望老弟:我多次说过,在美文面前,咱谁都不敢大意和马虎。</font></p><p><font size="4">洪涛的文笔,不敢说十分完美,但其中透出的才情很是了得。</font></p><p><font size="4">好好学习,天天向上。</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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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9-24 10:30: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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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9-23 21:34: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p>文章确实精彩,但有些地方不真实:</p><p>1、此时的玉米还能煮着吃吗?得好牙口。</p><p>2、白露已过,青蛙早已不叫了,怎么还有蛙鸣。</p>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9-23 21:35:35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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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贡献奖新年送“福”

发表于 2006-9-22 22:24: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p><font size="4">她说,她干的好,每月往家寄几千元呢。我心里一惊,我知道她干的是什么了。外面的钱就这么好混?一个女孩子每个月寄好几千,还能干啥?——————狂</font><font size="4">晕!!~!~!(也太片面了吧)!~!~------跟偶云姐姐说的一样滴,一家之言哦~!!~</font></p><p><font size="4">嘿嘿!~</font></p><p><font size="4">没办法,偶脑子浅,老看人抽烟去了~~!</font></p><p><font size="4">这老师把自己的烟分完了,布布里没有了,一气儿吃人三袋,还不加分完以前的,也忒狠了点!~!~偶师傅说了,做人要厚道!~!~</font></p><p><font size="4">嘿嘿~!~!</fon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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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

发表于 2006-9-21 09:06: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呵呵,我也读了好几遍。学习中~~~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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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找抽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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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

发表于 2006-9-21 09:52: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p>我没有读完,就先跟贴了。</p><p>我要严肃地批评傅哥,</p><p>这么好的文章,早点转过来不好么?</p>
大方无隅 该用户已被删除
发表于 2006-10-1 20:45: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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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送“福”吉祥兔

发表于 2006-10-1 18:43:00 | 显示全部楼层 IP:山东潍坊
我怎么感觉像记了一个流水帐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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