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那些老事情

暴风眼

敞开胸怀出个集子吧。

蓝桥

暴风眼 发表于 2011-12-13 22:34
敞开胸怀出个集子吧。

什么叫敞开胸怀，暴子指点一二{:soso_e140:}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13 15:10
二十一：踢髦
     踢毽子，老家叫“踢髦”，有的地方叫“踢沙袋”。踢髦多数是女孩玩。有时男孩也玩 ...

二十二：赶猪，打皇爷

      在这寒冷的冬天，树叶掉光了，柳树率先进入了休眠期，它睡觉的样子很凄清，头发像在锅里蒸过，下垂着，没有一点活力；掉光了叶片的杨树，呈现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枝条宛如母亲的老脸。风，残酷地吹动着河边的枯草，像撩起曾经风华绝代的青丝。老家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像一颗急于挣破冻土感受春天的种子，让生于斯，长于斯的我，迫切寻找故乡的魂灵，在这块我喜欢、我流泪、我怀念、我挚爱的土地上，和一些流失了的风情对话着，交流着，为此感恩养育我的这片黑色土地。
    赶猪也叫“打狗蛋”。玩这种游戏一般是在周末，太阳没有像往日那样急着回家，而是悠闲地落在门口的大石头上，石头上坐着几个聊天的妇女，一个妇女的怀里抱个孩子，孩子的嘴巴正拱着母亲的乳头，乳头像一个小太阳，黑色的乳晕被太阳的余晖一照，变成黑红色，远处一个挑水的汉子注意到了，眼睛盯在妇女袒露的胸脯上，等这个妇女狠狠地剜他一眼时，他识趣地离开了，几个女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一个说：“是不是你也想抱奶呀？”离开的男人脚步越发地快了，其实是逃走了。一个妇女刚刚摊完煎饼，头发上是草叶子，身上一块磨糊糊，最让人发笑的是她的脸上一大块锅灰，她一边用一根旧毛巾捶打自己身上的尘土，一边抱怨自己的腰快断了：坐了一天的鏊子，累死了。”
    石头堆的旁边是一个菜园，披头散发的韭菜，绿的像要蹭出绿油的黄瓜、还有红润的西红柿，它的脸皮真薄，一阵风就让它红得像个新娘了。女孩们就在女人坐着的石头附近，有的踢毽子，有的拾啵古，有的跳房子。几个男孩离女人远些，就在园子前的空地上，摆开架势，玩“赶猪”。所谓的猪是一个圆圆的鹅卵石，我们叫干狗蛋。挖一个小坑，面积比做“猪”的干狗蛋稍大些。玩“赶猪”，分为两个组，每人手中一根赶猪的木棍。一个组放猪，一个组赶猪，猪进窝了，就赢了。放猪后，留守一个人守在家门口看窝，其他的人出窝挡猪。第一次放猪，一般选技能好的，放得越远越好，但是在百棍阻挡下把猪放远，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只看到几个男孩红着脸，喘着粗气，弯着腰，手中的木棍像瞎人摸像，耳朵里是吧啲吧啲的木棍声，还有男孩高呼“进了，进了”的欢呼声。石头上又多出几个妇女，分明是做好了晚饭，出来谈天的，她们的身上传来一股饭香。
    这时，走过来几个男孩子，叽叽喳喳地要玩“打皇爷”。听到他们要玩打皇爷，妇女们就要他们小心点，注意安全，男孩子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去了菜园子的另一头。“黄爷”是间隔并列三块砖头，中间的竖一个整砖，为“黄爷”；旁边各竖一块半砖，为“黄爷侍从”。
    “打皇爷”要远离皇爷十五米，主要练眼力和手劲，手中也是握一块半砖，石头也行，照准皇爷打过去，如果皇爷倒了，得分最多；如果皇爷侍从倒了，得分一半。如果把皇爷从腰身叠断，就是高手。砖头珍贵，家长不同意使用砖头，男孩子就改用稍薄的石头，打石头就费劲多了。这种玩法有危险，家长也反对，只有家长看不到的时候，才玩几把。这几个男孩子刚刚玩了一会，父亲们收工回家了，一边指责坐在石头上的妇女不阻挡孩子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一边呵斥孩子们回家吃饭写作业，孩子们拍拍屁股上的灰土，很不情愿地随父亲回家，一边回头告诉伙伴，吃了晚饭写完作业再出来玩，这时，太阳早回家了，天空的眼睛像极度想恣情的男女，睡意朦胧起来。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14 14:31
二十二：赶猪，打皇爷
    在这寒冷的冬天，树叶掉光了，柳树率先进入了休眠期，它睡觉的样子很凄清， ...

二十三：粪篮子

        粪篮子，是一种用棉槐条子编制的大约30厘米长上粗下窄的一端封闭的筒子，有背上的背带。蜡条子编制的粪篮，一圈圈盘上去，看起来细密、匀称，耐用得多。后来，女士流行的马桶包，就是模仿粪篮子做的，不容置疑。
       天微明，鸡叫几遍后，复于安静，父亲起床，背起粪篮子就去了田野，家中的黑狗唯恐自己的主人有什么闪失，总是跟在屁股后，不离左右。远处的巴山围着一层淡青色的白雾，不远不近的电线杆子像失恋后傻站了一晚上的男人，那个挂在白杨树上的鸟窝像一幅画龙点睛的工笔，鸟爸爸也早起了，噗地落在田埂上，如同一只黑色的大蝴蝶。回过身，灰色的瓦檐、攀爬在青砖灰瓦下的爬山虎、青青的香椿树、升起雾气的水井、一个个的小门楼子，大门上还未退净红颜色的对联，一个静若处子的小村子。
    田里的庄稼刚刚睡醒，伸伸懒腰，睫毛上的露珠一闪就没了，有的落到泥土里，泥土感动了，霎时湿了眼眶。就在田间地头，昨晚牲口留下的粪便稍稍凝结，父亲从粪篮子里拿出那把小铁铲，动作熟悉地抄进粪篮子，然后他低下头，用粗黑的手掌摸摸拔节的麦苗，又抬眼看看远处的大田，父亲慢慢地自言自语：“今年的收成错不了，看这粗壮的苗子，像长得样。”
    这时，另一条小路上陆续走来几个拾粪的人，他们互相打着招呼，互相谈论着庄稼的长势，说着说着，他们就蹲在路边，从宽大的裤腰里拿出黑色的烟包子，烟袋在烟包里装着，划一根火柴，点烟抽起来。一袋烟过后，他们把烟袋锅子在后鞋跟上磕磕，背起粪篮子上路了，还是选岔路走，独来独往，拾粪多。
    走着走着，会遇到一堆热气腾腾的马粪，父亲还会自言自语：“真有勤快人啊，比我起得还早，过日子的好手呀。” 说着，他很仔细地把马粪抄进粪篮子，又自言自语“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
     那时化肥按计划分配，数量很少，庄稼都靠农家粪。有一句话叫“庄稼不上粪，等于瞎胡混”，那时，几乎人人都在拾粪，学校里也组织拾粪。大粪蛋是拾不到的，像父亲还有村里那些勤快的大人，早把马粪、牛粪、驴粪拾光了。学生只能拾鸡屎粪，偶尔会拾到狗粪。我们拾鸡屎粪用“粪瓢”，瓢把上砸一块长木棍，手中用两只高粱秆子，有时也用两只棉槐条子，当做拾粪的“筷子”。上学路上，遇到鸡屎粪，就拾到粪瓢里，到学校后，粪瓢就堆放在教师外面，教室外臭气熏天，教室里是朗朗的读书声。放学后，每个学生肩上背着书包，手里是“粪瓢”，看到一摊鸡屎，立时一哄而上，他说他的，我说我的，几双“粪筷”齐拥而上，就把鸡粪捣碎了，最先发现鸡粪的同学就哭了。后来，就有同学长心眼了，第一时间看到鸡屎粪，他快速地用“粪筷”一划拉，说，这是我的，大家也就不抢了。拾鸡屎粪，最喜欢遇到那种干硬的，扭成田螺样子，用粪筷一夹，就到了粪瓢。还有几朵鸡粪连在一起的，拾到就是大的收获。最怕遇到那种“鸡屎膏”，黄黄黏黏的，放弃了不舍得，不放弃，拾到粪瓢，粘住粪瓢不说，还臭的很。如果不小心踏到鞋子上，会臭很长时间。如果回家我说鸡屎膏臭，父亲会说“没有大粪臭，哪有五谷香？如果有幸拾到一摊狗粪，同学们就觉得是最大最大的收获，我们还从父亲口里知道了怎么可以拾到狗粪，父亲说：“小狗尿尿点慌拾粪的，小狗拉屎记老窝”，你看到小狗在柴火垛、墙根下、大树边跷起一条腿时，你以为小狗会拉屎，其实，狗是尿尿。如果你看到小狗前脚扒土，后脚蹬土时，它一定要拉屎了，并且它拉屎的地方是固定的，从不改变，所以，你一旦盯住了某条狗，你拾粪的资源就增加了。我和春兰还去偷过鸡粪，保森家翻盖房子，鸡屋子裸露在院子外，一个中午看看没人，我和春兰拿着粪瓢，捎来父亲的粪铲，春兰望风，我偷粪，一会，两只粪瓢就满载而归。当时，偷粪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心里吓得砰砰直跳，万幸没被人家捉住。那时，大粪是挣工分的，拾到家，放在猪圈的外面，掺入一些黄土，不能掺多了，掺多了土，生产队就不要了，大约三四百斤的时候，就送到生产队，可以挣不少的工分，就有人家的男子，因为拾粪多，挣工分多，就有不少女孩看上的，工分多，分粮食就多，粮食多，找媳妇就容易。担心拾来的大粪被偷，大粪上都盖着草帘子，这样，还有人家丢大粪呢。
    不光大粪可以挣工分，人尿也可以挣工分的，早上，天刚亮，生产队会计就等在村西的麦田里，这时，从每个院子里走出担着尿的男人，女人在家做饭。田头上挖了一个大坑，盛尿的，一大罐尿挣一点五分工，一小罐尿挣一分工，就有狡诈的女人，在尿里加了水，尿液没有了原来的黄度和浓度，会计就给这家减下半分，那个男人据理力争，还脸红脖子粗的，会计就说：“你闻闻，你家的尿，尿味都没了。”那个男人知道自己理亏，就不出声了。很多过日子的女人，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罐”，干活归来，匆匆推开院门，大门没关，褪下裤子就尿，没想到就有男人看到大门开着，进来串门了，女人还没有尿完，就红着脸，低着头，头差点插进尿罐了。收来的人尿加入清水，一会浇到麦田里，麦子立时炽盛起来，等麦子熟了，小麦磨出的面子面蒸出的馍馍，那股麦香，至今怀念。
     父亲拾满粪篮子回家，我们还在睡梦中，拾来的大粪，父亲加土、晒干、捣碎，运到菜园子里，种出的蔬菜，葱是葱味，蒜是蒜味。香菜和茼蒿那种浓浓的香腥味，就是农家肥喂出来的，现在的蔬菜都是农药化肥喂出来的，菜的本真味道根本找不到了。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15 17:35
二十三：粪篮子
     昨晚。梦到父亲了，他挑着扁担去磨豆腐，可是没有看到他回来，我站在路边一直等 ...

二十四：小推车

    俗话说：小车不倒只管推，这小车就是小推车。小推车，远看像一个生硬的“凸”字，中间是高出的车楼，两边是低低的车帮，上面可以装载很多货物，下面是一个可以充气装卸的胶皮轱辘，切合在车楼里，两个车把上拴一宽带叫“车襻”，大人把车襻挂在双肩上，叫活襻，小孩子肩小挂不住，就从腋下穿过去，叫死襻。最早的推车全身都是木制，叫“大车子”，走起路来会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有的地方就叫“响车子”。家乡把能干的小伙子，称呼为“车把式”：把式、把式，全看架势。如果有姑娘想嫁那个小伙子，来村里捎听时，就有人开口了：“好小伙子，最棒的车把式。” 听一个老师说他小时候长得晚，十六七了就是不开个子，他父亲就发愁，说，看来你这一辈子是创不上支襻了。他父亲十三就能推小车，有人见了就对他爷爷说二哥呀，孩子成人了。可见小推车在农民心中是个什么位置。
     做小推车一般用槐木，结实、耐用。它看起来很简单，却是最好的木匠打制出来的。木匠要请到家里来，好酒好饭管着，休息的时候，泡上去供销社买来的茶叶，还要好言好语地和木匠师傅说东道西的，如果是木匠中的快手，两天的时间，小推车就做好了。做好小推车的这天晚上，当家的要陪着木匠师傅喝顿完工酒，当师傅醉醺醺地离开时，塞给师傅几元钱，没等师傅的脸色有所变化，女主人提留着半袋子花生也塞到师傅手里，说：“别嫌少，给孩子们香香嘴。”木匠师傅醉歪歪地走了，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小推车两边绑两个车篓，什么都可以推，每次看到小推车前行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时，它颠簸起伏的呀呀声像一首乡村前进曲。父亲说他步行近200里去泊里推过虾酱，邻居爷爷说他步行去坊子推过煤，也是近200里，他还说他家的头刀子韭菜不舍得吃，想卖个好价钱，割好后放在车篓里，带到坊子卖掉。小推车推地瓜，推地瓜干子，推玉米，推土，推粪。记得在炎热的夏天，男劳力推车子，女劳力拉车子，如果这个女的长得漂亮一些，这个推车子的男劳力就格外卖力，男的弓着腰，女的半扭着身子，两条长长的辫子耷拉到屁股上，男的更卖力了，小推车的吱扭声像一只发情的公鸡。女的脖子上还搭着一条围肩，爱美的姑娘的围肩上绣着出水芙蓉和跃上枝头的喜鹊。男的脖子上也搭着一条白色的毛巾，当推到一个上坡，女的在用力，男的用毛巾擦擦汗，忽地一下上去了。等到了目的地，女的把拉车绳子一收，男的一扬手，把小推车扣过去，车上的东西立马倒出，男的用右脚一踩倒扣的车头，小车正过来，一系列的动作，非常潇洒。别小看这小车子，可以推五六百斤重的东西，形容那家的男人能干，用妇女的话说就是：啧啧，那家的男人真能干，一车子可以推三百多斤呢，啧啧。说完，这个妇女用唾沫抹抹手中的麻线，继续扎鞋底了。
    冬天封冻后，几个村子组织治我村的南河，这时是男人显示自己的时候，有的壮小伙为了炫耀自己的力气，不用女劳力给自己拉车子，推着一小车冻土呼呼跑起来，引来许多女劳力热切的目光，不久就有女劳力喜欢上了，这个男人的媳妇也就手到擒来了。工地上是推土装土的热火朝天的场面，封家岭的治河队住在我家里，有一个哑巴，当兵时被炮弹震聋了，干活很卖力气，吃饭的时候，他会把煎的黄咙咙的鱼块给我吃，我不要，他着急地跺脚，看到母亲默许后，我接过来，他就咧嘴笑了。后来听说他会说话了，一次酒后，他吐出一些淤血就开口说话了，还娶了一个漂亮的媳妇。
     婆家的五爹推小车子去战场送过物资，他说战士们都喜欢山东人抬担架，不管炮火如何猛烈，山东人想尽各种办法也要救下伤员，哪怕牺牲自己的生命。五爹的右腿就是在战场上被炮弹炸伤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留下后遗症的，走路一瘸一拐的。 有人说抗日战争的胜利是用小推车推出来的，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也是用小推车推出来的，我们的日子也是用小推车一代一代地推过来的。小推车在人类发展的长河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不应忘记它。
     婆家的后庄有一户牛家，女主人长得秀气，高密人，每次女主人去邻村八里地的姐姐家，男主人都推着小车子，右边的车座上铺着一床线毯，女主人悠哉乐哉地坐在上面，左边的车座上是一块大青石，和女主人的体重称着。站街头的女人伸伸嘴巴：“幺幺，多娇惯呀，还得用车子推着。”女主人撑起花伞，男主人快乐地哼起小曲，小推车吱扭吱扭地转起来。
     木制小推车消失了好几年了，现在还用的是平板小铁车，也就推推青草和一些杂物，收庄稼和运东西用的是三轮车、拖拉机和汽车了。说到小车，人们还以为你买了一辆宝马或者莲花呢。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16 18:42
二十四：小推车

    俗话说：小车不倒只管推，这小车就是小推车。小推车，远看像一个生硬的“凸”字 ...

二十五：地排车


     地排车，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学名“排子车”，有的地方叫“板车”。旧时文献称其为“人力货车”，青岛人曰“大车”。拉地排车是个极其艰辛的行业，也是过去人们瞧不起和鄙视的行业，解放前和解放后，人们的观念一直如此。人们还给拉地排的起了一个带有明显歧视性的名字：“拉大车的。”遇到某人蛮横不讲理，有的人会顺口溜出：“你的素质这么低，怎么像个拉大车的”。
       并不是家家户户有排子车，买辆排子车花费不少的钱，最早的时候，一个村也就几辆排子车，非一般的交情，人家根本不舍得借自家的排子车，如同现在最早拥有轿车的人家。因为排子车贵重，一般都是请木匠到家里打制。打制的排子车有松木的、榆木的、还有洋槐木的。榆木质地瓷实，乡人喜欢用榆木打制。家中的院子和房前房后谁家不种几棵榆树，春天挂满榆钱的时候，小伙伴腰里栓个小筐，嗖嗖几下就爬到榆树上，摘下的榆钱，母亲洗净，放在篦子上，洒一层粗面，蒸出的榆钱糕甜了半个村庄。那些等不及的女孩子，洗也不洗，小手拽几朵，塞到嘴里，嚼着，还没等品出甜味，一个男孩子跑过来，从女孩的手里抢走榆钱，女孩气恼了，就和男孩子追跑起来，男孩子有意逗这个女孩，就围着榆树转圈，转的奇快，女孩捉不到他，哇地一声哭了。云朵斜下来，搭在榆钱的发梢上，风不失时机地扫着女孩的小脸，男孩子不跑了，喘着粗气说：“给你，不就是几朵榆钱吗？我给你摘一大抱，快擦擦脸，別被春风吹裂了。”
   我家的榆树因为榆虫子作孽，把家中好不容易收下的黍子米拉满了榆虫子屎，母亲气的咬着牙让父亲砍掉，砍掉的榆树晒干后，父亲请木匠打制了一辆排子车。如果不是榆虫子的功劳，也许母亲不会舍得砍掉榆树，排子车也就来不到我家了，有失有得。据说打制这辆排子车，给了木匠十八元钱还有两斤红糖。母亲说管了两天的饭钱茶钱也得十几元。这辆排子车是我家最光耀的财产。排子车的打制并不复杂，一个车板，约二十公分高的车挡；下盘一根约手腕粗的铁棍，两端各有一个橡胶车胎。两根驾驶的长辕，就是一个排子车了。记得我家的排子车是在发大水后几年才有的，我家的过档被水泡过后就盖了一个小门楼，排子车进不来，每到晚上要卸下轮胎，然后用一块大油纸把排子车包好，以防下雨淋烂了。卸车胎一般是我干，慢慢地猫着腰钻到排子车底下，二哥会适时地用双脚压住排子车的前辕，我就把车胎滚出来。一次二哥的脚没压均匀，被撑起的车盘落下来，我的头上就鼓起了大包，好在没头破血流，有惊无险。    
     拉地排要用襻绳，襻绳是一种很粗、很结实的麻绳，足有几斤重；拉大车时，一头挂在大车车把中间，一头挎在肩上，这样胳膊、肩部乃至整个身体都可以同时用力；车载货重量大时，没有襻绳，谁也拉不动车。襻绳是拉车时的必备工具。一辆排子车可以拉一千多斤，可是容易损坏排子车，谁家要车用了，母亲会追问人家干什么，拉什么，拉的重量，来人会说：“不重，不重，就是送田里几车粪”。 排子车拉土粪、拉玉米秸、拉粮食、拉化肥、垫土埂，垫沟、垫屋底子，什么活都用排子车。
    记得大包干后，我家在家田分到了人分地，家田是我村最长的地趟子。我刚上三年级，那年大旱，收过麦子后，田里的玉米苗一个中午就干得没了力气，本来叶子翠绿，太阳一晒，变成褐色，像在热水里滚过一般。如果赤脚走在田里，脚底要被烤糊一样。河里机井里的水很少了，一户人家好几天才可以浇完。只有轮流浇地，有的人家为争水打得头破血流，庄稼是农民的命根子，这个谁都懂。本来轮到我家浇地的时间父亲让给了丈夫在东北工作的汝俭婶婶，母亲那个气呀，恨不得吃了父亲。父亲和我、还有二姐、二哥用排子车拉水浇地。我和二哥用大撅在地垄中间刨一道小沟，父亲和二姐拉水，事隔多少年，父亲弯腰低头拉水的镜头，我依然历历在目。车襻挂在父亲瘦瘦的右肩甲骨上，他的右脚吃力地在麦苲中前行，二姐也弓着身子，用两只手推着排子车的后尾，她的花布衫和父亲的兰衫子都湿透了，走一段路，父亲会回过头问：“累人吗？云子。”二姐懂事地摇摇头，父亲笑笑，爷俩又开始前进。车厢里一个大铁桶，桶尾一根皮管，他俩到了时，我和二哥赶紧地从皮管里放水到水桶里，然后，用木瓢小心地舀到水沟里，二姐累的坐在垄上歇息，父亲拿起大撅刨起沟子，我们让他休息一会，他说：“玉米这东西只要扎了水根就死不了了，别看现在叶子像蒸熟了一样，明早还是好样的。得赶紧地浇水，如果把根干死了，就没法救了”。 几年后，我家花300元钱买了一头毛驴，我家的驴子像一个小时候奶痨了的孩子，怎么喂养它，也长不大，庄里的人说我家的驴子像个蚂蚱，我瞥瞥嘴：“你家的蚂蚱，大”。父亲对驴子像对自己的儿子，上坡的时候，他下车走着，拉多东西的时候，他在排子车后边推着。没事的时候，父亲把驴子牵到门外的洋槐下，用梳子给驴子梳毛，驴子恣了，半躺的身子卧起，两只前蹄跪着：“咴咴咴、咴咴咴”，惊得院子里的大白鹅叫起来。    
     村里的排子车多起来，家家几乎都有了，我家也新盖了过档，不用每天放轮胎了。黄昏薄暮时，三三两两的农人肩扛荷锄，小鸟在天空中飞，云朵低下来，低到渐次由沟畔间回来的牛羊身上，远处的小路上，隐隐约约传来排子车车轮滚滚的小调，赶车人优美的口哨，间或一两声鞭子的脆响，烟岚蔓延开来，小村沉默不语，像个见惯了世面的老人。
    我家的全家福照片就是父亲赶着排子车去景芝照的，只差大姐。让我奇怪的是，我家再也没有照全一张全家福，总是让人遗憾地缺少了谁。这是第二次照相，路上妹妹的留海用唾沫抹了好几次，一直问我们她的头发乱了没有，母亲还穿着大襟蓝布褂子。二侄、三侄儿还不会走，照相的师傅看到他俩是一对可爱的双胞胎，抱了好几次，还爱不释手。让我痛惜的是，我家那张旧的全家福，最后由我保管，可是在我第三次搬家时，遗失了。
    也有一种铁板排子车，这种车子稀少。老家过年请家堂要用榆树枝子做摇钱树，走遍全村也很难找到一棵榆树了，排子车也好几年不见了，被机动车代替了。

  

风中渴望

开动脑筋，多多回忆，不妨更多添些更典型化的细节。建议读一下西河的一些文字和某哥的《昔日的匠人》

蓝桥

蓝桥 发表于 2011-12-18 17:01
二十五：地排车

二十六：马车



           王洛宾把新疆民歌《达坂城的姑娘》改编为《马车夫之歌》：“达板城的石路硬又平啦，西瓜呀是大又甜啦，达板城的姑娘辫子长呀，两个眼睛真漂亮，你要想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领着你的妹妹，赶着那马车来。”我就想啊，前辈，你好贪婪呀，不仅喜欢达坂城的路，喜欢达坂城的西瓜，还喜欢人家达坂城的姑娘，姑娘的辫子长，眼睛也亮，你娶就娶吧，还要人家的嫁妆，还要人家的妹妹，赶着她家的马车到你的家来，好事都成你家的了,嘿嘿！歌词中的“领着你的妹妹”，还一度成为许多有心人讨论的话题：结婚为什么还要领着妹妹啊？后来有学者说是翻译错了，应该是“领着你的伴娘”，但人们已经习惯了原来的唱法。《达坂城的姑娘》这首歌曲在全世界传开后，人们都知道新疆有个达坂城，达坂城里有漂亮的姑娘。从这首歌中可以看出当时的马车相当于现在姑娘家陪送的轿车吧。
    在我小时候的记忆中，只有生产队才有马车。当老街那口石钟像说梦话一样敲响了时，人们匆忙从被窝里爬出来，喜欢干净的姑娘洗白了脸，还抹上了一毛钱一瓶的“友谊”雪花膏，贪睡的小伙子眼角还残留着眼屎，一边穿着上衣，一边打着呵欠跑过来，迟到了是要扣工分的。那个结了婚的马车夫，穿一身利索的青衣，手不离鞭子，辫子上的红缨子格外醒目。生产队长长着一张猴子脸，不知学哪里的领导两只手叉着腰，会计开始点名，点完名后，队长就布置一天的生产任务，他说话的语速也像一只猴子，嘴巴不停地嚼动。马车是第一个要领任务的，不是去公社拉氨水就是拉着这位像猴子似的队长去公社开什么有关如何增长大田粮食产量的问题，队长的心思早不在大田上，他和队里的一位姑娘都钻玉米地N次了，他夜思昼想的是如何给这位姑娘家加些工分，如何增长他和这位姑娘的做爱次数。有时，我看他就不像只猴子，像大湾里的那只赖蛤蟆。第二领任务的是赶牛车的，送土送粪这些累活，都是牛车去干的，你看那个赶牛车绰号为“五瞎汉”的男人，队长已经指派他了，他两手抄在胸前，左手套在右手的袖笼里，牛鞭子一半戳着下巴颏子，两眼眯着，队长骂起来：“五瞎汉，还在做梦和媳妇打擂台吧？”“五瞎汉”睁开那双只比柳叶宽不了多少的眼睛，也骂骂咧咧：“说的啥屁话，俺没听懂呢。”大伙一阵哄笑。
    看你那焉吧地的样，就是个赶牛车的，给你个马车也赶不了。队长不依不饶了。马车夫听到这句话，胸脯挺挺，瘦弱的身子更像挺机枪了，他在村里有一个绰号“麻杆”。“麻杆”身子高高的、瘦弱，却有一身驾驭牲口的本事，那年队里去内蒙买回那几匹马，性子暴烈，连老车夫都训不了它们，他骑在马背上，手拿马鞭子就是猛抽，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几匹马乖下来。村里的娘们都说，马车夫一辈子当不了光棍，有个吃饭的本事；打光棍的都是吊儿郎当的赶着车就睡着的牛车夫，我觉得这样怪罪牛车夫也不公平，就老牛拉破车那个慢速度，加上牛车“吱扭、吱扭”的催眠曲，车夫眼睛里慢慢扫过路边的风景，像放幻灯片似的，谁也会相约周公的。这东西也怪，你赶惯了牛车，性子会一天天慢下来，有时慢的有人想扯你耳光。一次，队里的马车陪队长进城拉化肥了，粮管所来任务加收一千五百斤公粮，期限是一天，保管员派“五瞎汉”去交公粮，没想到老牛在半路使性子，躺在地上就是不走了，五瞎汉也来了牛性子，用牛鞭子就是抽牛的屁股，你越抽，牛卧的越低，最后干脆四只蹄子全趴地上了。没办法，五瞎汉也坐在地上抽了半天闷烟，自己使够了牛性，一个人卸下牛车上的麻袋，把牛卸套拽起来，等他又一个人磨磨蹭蹭地把麻袋装到牛车上，赶到粮管所时，粮管所早关门大吉了。队长被大队书记好一顿臭批，五瞎汉理所当然地挨一顿队长的臭骂，队长说：“如果不是你年龄比我大，我真想扯你的耳光。”
    看“麻杆”赶车，那是一景。马踩着“哒的哒的”的节奏，像刘兰芳讲说《岳飞传》里的战马奔驰声，马车轱辘押韵的吱吱声，“麻杆”的嘴巴微闭，又慢慢嘟起两片厚嘴唇，唇缝里发出：“嘚驾唩吁、吁、吁”，手中的长鞭随之在空中轮得“啪啪啪”响，他的鞭子不舍得抽在马的身上，那鞭哨在空气中愉快地穿梭着，一个比一个响。如果这天马车没有进城或者接送队长去公社开会，而是担起了队里最重的拉土运粮的活，装得冒尖的粮包，马不想动了，“麻杆”的鞭子就真抽在马的身上，马哆嗦几下，跑起来，麻杆的心也哆嗦几下，和马几年的感情，像自己的一个兄弟了，鞭子抽在马身上像打在自己身上一样。老远走来一辆马车，是装着货物还是空车，“麻杆”都会判断，他说空车，噪音越大，货车，走路的声音却踏实，这点马车和人是一样的，越是有学问的，越是稳重；越是浅薄的，越容易指手画脚，不是生命的噪音又是什么？
      赶马车的都能侃，胡编乱缠，嘴上生花。跟车的是个姑娘，“麻杆”在车头耀马扬鞭，女的坐在车挡上，他一边说着笑话，一边回过头用一双热辣辣的色眼地看着姑娘，当姑娘笑得前仰后俯时，“麻杆”会不失时机地献媚：小心点，不要掉下马车，女的吓得花容失色，果真要掉下去了，赶紧地往里移移屁股。他会趁热打铁地来一个笑话，故意夹带一点黄段子，看看姑娘没有气恼，愈发地放肆，姑娘的脸红了，他高兴地扬起鞭子：驾、驾，好像姑娘钻进了他的被窝似的，马儿也撒欢了，打着响鼻，头摇起来，嘶鸣一声，叫得“麻杆”热血沸腾。一来二去的，姑娘真变成了他的新娘，还是全村最漂亮的新娘，难怪“五瞎汉”说：“麻杆，你要不是会赶个马车，会把全村最好看的姑娘骗上炕，吃亏俺赶了个牛车，不的话，那个媳妇就是俺的。”他的这句话，让我想到小时候看过的电影《青松岭》里的男主角万山大叔，马鞭子一甩，革命的路就勇往无前了，想起大叔的马鞭子，确实是酷毙了。这部风魔一时的老电影，是不是让一些乡村女孩产生了爱情的幻想呢！
    马车、姑娘，马车夫、咯噔噔的马蹄声，乡村原生态的美！
    那时放映队是两个女的，长得像五月里的蔷薇，每次来村里放电影，都是一队的马车夫兆任去接他们，看到马车上的大箱子和铁架子，小伙伴们就兴奋起来，争相传播，今晚要放电影了。女人在家早早地做好了饭，男人们早早地收工，孩子们放学还没回家就用石块垒起城墙划好了自己的地盘，离家近的，几步跑回去，拿来家中的马扎子放在自己划好的地盘里，来者不可侵占了。那个兆任围着放电影的两个女人像一只大苍蝇，转的我头晕，每次换片子的时候，我朝电影机子望过去，都是他装模作样的给两个女人拿这拿那的，其他的小伙子羡慕得眼睛里喷火。
    最热闹的是看马车接新娘。这马车要选全村最瓷实的、马车夫要选全村最帅的、马也要选一匹看起来精神十足的枣红马。娶新娘这天，马车夫刮净了胡子，衣服也是柜子里最好看的，好像他是今天的新郎官似的。马的脖子上戴上了响铃，马车夫的鞭子也用胭脂染成了红色，长长的红缨如同一团生命之火，用红色的炕席围一个顶棚，两头遮上红色的线毯，线毯的穗子随着马车的前行快乐地晃动。新娘子坐在里边，外首是自家的两个妹妹，做伴娘的。当望到马车的红影子，小伙伴们就冲上去，掀起红线毯，问新娘子要喜糖吃，新娘子吝啬得很，远远地撒几块水果糖，小伙伴一窝蜂般争抢起来，这时，几个妇女围上来，也掀起线毯帘子，看到了娇媚无比的新娘，她们就说；“新娘子真俊，俏白大胖胖！”
    我对马车夫一直印象好，照看侄儿的时候，每当我抱不动的时候，遇到他们，他们都会停下车帮我抱着侄儿，还让我坐在车里，然后给我讲好听的故事。一年，我也就七岁吧，母亲让我去姥娘家送堇菜，八里地。那捆堇菜好重，当我走不动时，身边“吁”的一声，一辆马车停下来：“嫚子，去哪里，快坐到马车上来。”说话的是位哥哥，车上的姐姐没等我搭话，就接过我的堇菜，顺手把我拉上车。当我告诉他们去封家岭时，他们说顺路，去景芝拉酒糠。那个姐姐还说，你娘的心真大，让这么小的孩子背这么重的东西，我害羞，没有搭话，只是笑笑，等到了姥娘家的庄头，他们帮我卸下堇菜，我的脸憋得通红，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时“谢谢”这两个字还没出世。他们说，快去吧，早去早回，说完，哥哥扬鞭，马车远去了，走了很远的路，依稀还听到姐姐的笑声。
    实行生产责任制后，我村剩下两个赶马车的，给别人“拉脚”，所谓的“拉脚”，就是东家需要土垫栏了，就给东家拉几车空地里的冻土，一车三元钱；西家需要盖房了，给西家拉几车沙子，一车五元钱。如果去公社揽到建筑工地的活，拉砖拉瓦，挣钱就多一些。普通人家养马是没有耐心的，我村土地平展，一般的农活驴车就解决了。这两个赶马车的，命运都非常坎坷，当改革春风吹绿农村大地时，赶马车的在人们的眼里不再是有本事的人，那些冒尖户，万元户才是时代的宠儿。两个赶马车的，结婚都晚，一个买了一个云南媳妇，日子过得紧巴巴地。一个娶了一个“过路子”媳妇，就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明知这种有阴谋的婚姻，马车夫却把这个人供起来，自己在外吃苦受累，媳妇在家清吃白呆，这个媳妇心机够重，自己不生育，还给马车夫拾了一个女儿，有了女儿之后，马车夫劲头更大，等日子日渐滋润，这个女人把马车夫的家产席卷一空，跑了。马车夫一个人带着女儿艰难度日，事隔三年，这个女人又回来了，倚在马车夫怀里痛哭流涕，马车夫竟再一次信任了她，等马车夫外出讨活时，这个女人又一次卷空了马车夫的家，马车夫回家，女人洗好的衣服还挂在天井的绳子上，往下滴水呢。马车夫欲哭无泪，他拉着已经八岁的女儿说：“别怕，有爹在，就有你吃的，家可以没有，不能没有女儿。”现在，马车夫的女儿长大了，听说谈对象了，还给父亲买了好酒好烟，马车夫早不赶马车了，在一个纸厂看大门，一月一千多元的收入，够他的花销。现在马车几乎绝迹了，因为喂养一匹马和机动车的费用差不多，主要得上心，现在的年轻人谁还有这样的耐心？
    古时候，马车是有身份人的象征，现在的马车日渐消失，身份变成座骑是否名贵，是“劳斯莱斯”还是法拉利？ 马车作为一种运输工具，曾为人类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无论是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还是在平民百姓的生活中，马车一直都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可以说，马车伴随着中华民族走过了几千年。从庙堂之上到江湖之远，马车都是人们最喜欢的交通运输工具。

蓝桥

风中渴望 发表于 2011-12-19 10:33
开动脑筋，多多回忆，不妨更多添些更典型化的细节。建议读一下西河的一些文字和某哥的《昔日的匠人》

写的肤浅，只是表面的东西，没有挖下去，谢渴望。{:soso_e160:}

秋儿08

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仿佛就在昨天.......

yxy6623

绑大笤帚那个图片，看着真温馨。

蓝桥

yxy6623 发表于 2011-12-24 16:09
绑大笤帚那个图片，看着真温馨。

{:soso_e160:}问好。

蓝桥

秋儿08 发表于 2011-12-24 15:53
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仿佛就在昨天.......

{:soso_e163:}欢迎你入群{:soso_e100:}

星空灏渺

很真实

yxy6623

再来看看，希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