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老张

风中渴望 · 发表于 2006-8-30 15:44:00

［原创］老张今天早上一上班，就听科室几个同事就在谈论说：院里的老张昨晚去了，63年的，才43岁！我很惊讶，因为就在前几天我还迎面遇到他和他打招呼来着，怎么一个大活人就能说没就没了呢？老张是我们单位成立以来的第一批职工，记得2000年我刚刚分配到这个单位时，老局长每次在年终总结会上总会把以老张为首的几个老职工挂在嘴上，表扬以老张同志为代表的老职工团体默默无闻、任劳作怨工作在一线，风里来雨里去二十年如一日，为党的广播电视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等等，那时候我一直好奇：老张这人长得什么样呢？但因为他工作忙碌两头七点外加我们又不在一个科室的原因，所以很长时间竟然没见上他一面。也就是在一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单位门前警卫室见到了一个五十岁上下模样的中年人，这个人瘦得要命，仿佛风一吹就要倒似得，脸膛竟然呈现一幅死灰色。身边一个同事悄悄告诉我说：这人就是老张！我无言，在我印象中，单位的老先进，老局长常年挂在嘴上表扬的职工应该是一幅鲜红脸膛胖胖壮壮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说话大嗓门走起路来踏得地咚咚做响才对，怎么会是这么一幅样子呢？同事又告诉我说：你是不是看他挺老气的，其实他才四十岁出头而已。18岁那年就来到我们单位，去年查体查出了肝癌，就这样歇着了。同事还要继续说下去，我却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我觉得就要下班回家吃饭了，吃饭之前谈论这种英雄迟暮的悲凉之事可能会影响食欲。后来从别的同事那儿，我陆续得知了一些有关他的情况。早些年单位条件差，在外面架杆子扯线的活儿是很辛苦的。他们这一批人经常会一清早起床开个破三轮到远离村庄的荒郊野外工作。三伏天人被热得一身臭汗淋漓，三九天人又被冻得缩成鸡蛋一般。不知道谁出了个主意或者开了个头，反正工程技术那一般老职工们后来都迷恋上了喝酒，而且还都是高度酒，据说酒这东西能御寒。老张是其中的一员，自然也不例外。酒这东西是不能空腹喝的，尤其身体极度劳累的情况下，但中国人的传统特点就是不讲究，累了饿了困了乏了，谁还管那些什么大道理。这许多职工里面就数老张这人喝得最猛，据说后来慢慢慢慢竟然能发展成一天三顿喝，一天一斤半白酒，形成了典型的酒精依赖症。记得很清楚：自打认识了老张之后，有许多次在街上迎面遇到他和他打招呼，隔着一米多就能嗅到一股浓浓的酒精味！我觉得人还是要常怀善推常理善待他人之心的，在我感觉：老张四十多岁就得了肝癌，尽管也有他后来嗜酒如命的原因，但最根本的还是与他所从事的职业有关，据说北方严寒地带的俄罗斯男人为了抵挡严寒，时常饮用烈性酒，因而那个种族的男人罹患肝病的比例就比较高，普遍寿命不高。老张是诸城南山里人，生性乐观豁达倔强，属于那种干活不吝惜力气没啥小心眼儿只要有活可干有工资可拿就很满足的主儿，每次野外作业，常常是冲锋在前，苦活儿累活儿急活儿难活儿经常揽到面前一个人担当。有一次在桃林山里悬空架线，安全带断裂，他从几米高的地方掉到地上，竟然把胰脏摔破了。后来查出了肝癌，局里照顾他，就给他分派了轻松一点儿的活儿干，他其实从此之后就基本上没啥事情可做了，整天家坐在局传达室边上和门卫们聊天。老张的老婆为了他身体，从此严禁他喝酒。可他这时候已经形成了严重的酒精依赖，于是就和他老婆抓迷藏似的玩藏酒游戏。办公室里、库房里、摩托车里甚至单位办公室的垃圾筐里都成了他藏酒的处所。只要有时间，他经常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抿上几口。为了喝酒的事情，老张的老婆没少和他吵，甚至几次都骂道：老张你这一辈子最终得死在这口酒上！对老婆的责骂，老张经常不屑一顾。他自顾欢乐自己的，酒有酒欢乐、醉有醉陶醉，他我行我素地痴迷着自己的痴迷，尽管我想其实他自己也很清楚摆在他面前的那是一条不归路。老张最终是去了，因为是党员，据说单位要组织党员为他开追悼会。中午我看到单位一个能文的大师兄在打印追悼词。上面有他的死因：张某某同志于公元2006年8月27日晚九时突发心肌梗塞，救治无效，享年43岁。生性豁达、倔强的老张在临死前也不忘要和自己的老婆开个玩笑，我分明听到他在说：你不是说我最终要死在这口酒上吗？我偏不，这次是心脏病！但我却在想：好人老张，你说这次是心脏病，那还有下次吗？还是祝好人一路走好吧。 　　　　　　　风中渴望草就于2008年8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