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小说:神算阿成

轻舞翩翩 · 发表于 2006-7-31 17:34:00

淋过了几阵杏花雨，天放晴了，每一寸土地上都张扬着阳光的味道。笃、笃、笃……竹竿一路敲击着盲道，阿成照例在公园北角的矮松下住脚，解下背后的马扎，摆起他不起眼的卦摊。自从他干了这一行当，一直遵循着模棱两可的测算标准，碰巧前来求卜的几名生意人在他的含糊其词中竟然歪打正着，选了一投资方向便发了财，阿成因此也得了个“神算”的雅号。 咯、咯\咯……，阿成侧耳，石板路传递出高跟鞋的脆响。那声响在他面前停顿，“先生能看手相吗？“能”，阿成回答。说是看，实际是摸，对于失明者，他们的触觉及听觉功能远胜于正常人。女人的手光滑而柔软，阿成断定她不是体力劳动者。 女人说了她的生辰八字，她四十岁。“你是奔婚姻来的。”阿成说，女人应了一声。 在阿成面前，整个就是众生相的百态流露图，那些前来问卜的人平日里或许端着架子，隐藏起虚荣与私欲，却架不住他探路式的几句询问，总会不由自主地道出实情，这女人也不例外。 “我与我老公是十几年的夫妻，一直感情很好，可是近来他变了，老喝酒，回家也越来越晚。问他几句就大发雷霆。更让我想不到的是，他昨晚竟提出要离婚……” 女人嘤嘤咽咽地哭起来。 “我猜他是有外心了，可我舍不下这个苦心经营的家，舍不下孩子，更害怕离婚会影响他的学习成绩，他就要中考了。”女人声泪俱下。 一听到“孩子”俩字，阿成想到了自己。五岁那年的一次医疗事故，使得四十年来竹竿成了他的眼睛。父母求医无望，只好让他跟城郊一位有名的算卦先生做弟子，好让他将来有个糊口的营生。他妈时常盯着他塌陷的眼眶哭，哭老天让他看到了五彩斑斓的世界又把他掷进黑暗——这比一直处在黑暗里要残忍得多。 “可怜天下父母心。”阿成一声叹息。“先生，我来就想问问你，我们的婚姻还有没有盼头？”女人的声音依然激动。 “你掌上爱情线的顶端成伞状，应为：天上下雨地下流，小两口吵架不计仇。十天之后，会是浪子回头的时候。”阿成决然的回答。 “真的吗？真的吗？”女人的问话里透着惊喜。 女人离去后，阿成有些后悔，未出道时师傅曾告诫过他，算卦抽帖小破财，虽有《易经》做引子，可缘由天定，事在人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怎好一口封死？十天，那个男人就会蜕变，这事怎么想都玄。都怪自己太同情于女人那颗温良的慈母心，感情用事，这可犯了卜卦人的大忌。 阿成忐忑不安地数算着日子，担心那个女人会因丈夫的不思悔改而迁怒于他，掀了他的卦摊子。 咯、咯……细碎的鞋音再度敲来，尽管阳光很暖，阿成却缩起了脖子。 “先生，”阿成心一凛，女人的声音像珍珠滚过圆盘，无比轻快，“谢谢你啊，前九天他还对我不冷不热，可在昨晚，他醉醺醺地回来了，接过我递给他的苹果之后却哭了——其实他每次醉酒我都给他削苹果吃，以此解酒。他哭着求我原谅他，他同办公室的女同事产生了一段感情，多少天来他一直处在矛盾中，提出离婚却仍恋着这个家，可是在接到那个苹果时他明白了：最爱他的人却是老婆。先生，你真是神算啊！”女人塞阿成手里两张百元大钞后款款离去。阿成心里却明镜似的，他知道改变那女人命运的不是自己的卦术，而是她坚持递出的那个苹果。 次日，阿成没再露面，而在他摆摊的那个位置，竟站了几个穿着光鲜的女人，她们的神色是相同的：委顿而忧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