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个性的泯灭

北在北方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知道有人对这个题目会感到奇怪，对此我表示理解，因为这五个字的含义实在是相当地不知不觉和潜移默化。举个例子，生活在鱼缸里的鱼，始终认为自己是一条十分正常，并且幸福得冒泡的鱼，可其实呢，它已经失去了一条鱼应该具备的许多个性，比如自由，速度，对环境的适应能力……更重要和悲哀的一点是，它活着是为了取悦另一种动物。幸好生活在鱼缸里的鱼整天只知道吃吃喝喝，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些真正的生活在大江大海里的鱼，因此它们不晓得这个道理，否则非气得吐血而亡。<br/>&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 别光觉得这只是个好玩的逻辑，现在我要提出一个比较严肃的问题：有没有想过自己就是一条生活在鱼缸里的鱼？<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先别急着答复，先听我讲完三个发生在我身上的例子，看完后你们再给出答案。<br/></div><div>&nbsp;</div><div>1<br/>&nbsp;&nbsp;&nbsp;&nbsp;&nbsp; <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在无聊的时候，我常常顺手画一些东西，比如鸟，山水，竹子，有朋友看到时都会问，这是你画的？你是不是练过啊？我说我没有，他们不信，我说真的没有……每到这时，我就会想起小时候。<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长这么大，我惟一承认的自己具备的一点天赋，就是画画。记得上学前班的时候，老师让小朋友照着她在黑板上的图画一个萝卜，就是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上面加上几片叶，当时我看旁边小朋友涂涂改改的样子，心里就想，画这个东西有那么难吗？于是自己就画，不到几分钟就画完了，老师看了当时就很震惊。到了二三年级的时候，我和班上的另外两个同学组成了一个小团伙，我们三个已经不屑于画美术课上老师教的东西，而是画小人书插图，“PIAJI”（相信北方孩子都知道那种东西）上的人物；到了四年级时，我们已经在一个圈子里相当有名气了，许多高年级的学生都找我们来画画。那时我比较会画菊花，另两个分别擅长画马和人物。我记不清是在几年级了，有次上语文课，老师讲到“春江水暖鸭先知”，他让学生到黑板上去把这句诗形容的画面画出来，他叫了我，当我画完之后，他目瞪口呆很长一阵子。</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的画画生涯结束于小学五年级。我从小就不擅长数学，清楚地记得在那天上午的数学测试中我考了70多分，挨了老师的一顿批评。下午回到学校之后，有个漂亮的小女孩让我帮她画一副菊花，一高兴，忘了上午的不爽，开始画了起来。在我已经画好，正用彩笔上色的时候，许多同学都围着看，忽然这时老师走了进来，他看到我在兴高采烈的画东西，一下子将我的画摔在了地上，然后打了我一个耳光！</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至今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打我，因为当时还没上课。不过我倒记得当时他说的一句话：“数学才考70多分，还画这个破东西！”<br/><br/>2<br/><br/>&nbsp;&nbsp;&nbsp;&nbsp;&nbsp; &nbsp;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和同桌，一个非常要好的小男孩，在无比阴森和枯燥的课堂上无意中发现了件巨好玩的事，简直可以说是一个伟大的发现——课本中有许多人物的插图，比如伟人们的与国外领导人的会面，劳动模范受到伟人们的接见，还有历史书中的各种形态各异的人物……我们两个人发现，只要用笔对他们进行简单的加工，就会产生相当有趣，并且意想不到的效果，例如给正在会面的伟人们手里画上一把手枪或者一把匕首，然后在他们的嘴上画个大圈，里面写着：“不许动，小兔zai子！”在另一个嘴里写着：“老大！饶了兄弟一次吧！”或者在一个高举拳头的农民阶级首领的手里画上一个正在冒烟的手雷，再在他嘴里写着：“妈的，谁敢靠近我？”……这只是我能记起来的，此外还有一些无敌的经典之作。<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们两个每天在课堂课下就爱上这项“活动”，相互比着看谁的更有创意，更好玩。渐渐的我们两个的作品也开始在班里流传起来，并受到了非常大的追捧，每到下课，一大群同学都聚集在我们的座位上，像看连环画似的唧唧喳喳地看我们两个的“大作”，我们成了班上的红人。<br/>&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 一天下课的时候，我们两个正在向同学们展示最新力作，一帮小孩子们看得热火朝天。忽然老师进来了，好像是回来取忘记在教室里的东西，她看见那么兴奋的一群的小家伙在那闹哄哄的，于是也走过来参观。说真的，当她拿起我的书本时我心里还有点得意，可是五秒钟后，它们狠狠地落在我们两个的脸上……<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nbsp;记忆中我们两个被叫进了教师办公室，受到从老师到校长的集体批斗，说些什么我记不清了，主要就是我们是如此的大逆不道尚尽天良。他们那群情激昂的表情我至尽历历在目，仿佛我们抱他们家里的孩子下了井。<br/>&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经过整整一个下午（或许是一个上午）的批斗，他们终于放我们两个回到教室。两个十多岁的孩子早已哭得眼睛红肿，内心也恐惧得天昏地暗。我们两个先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位置上，然后各自找出橡皮，配合着唾沫，默默地将书本上的那些“大作”清理干净。我们用力地擦，用力地擦，擦破了书页，那些人物的身上一个又一个洞……<br/></div><div>&nbsp;</div><div>3</div><div>&nbsp;</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小时侯，又是小时侯。记不清是几年级了，一年级，或者二年级，也可能是三年级。</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一次，学校组织看电影。对于一个农村的小学来说，看电影简直是一项神圣的活动。电影是在白天在学校里放的——空出一间教室，让住学校附近的学生从家里拿来一些毯子，把窗户遮上，就在里面放。由于教室小，要从低年级到高年级轮着看，所以小学时每次看电影时的那种焦急的等待，我至今记忆尤新。那次放的是[闪闪的红星]，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这部电影，在小小的，挤满了人的黑漆漆的教室里，我很快就陷入了对潘东子近乎无情的崇拜和迷恋，但是在结尾处发生的一幕，成就了一段埋藏在我心底将近十几年的秘密——</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 &nbsp;&nbsp;&nbsp;红军回来了，潘东子终于有机会去为母亲报仇，这看起来是如此地天经地义——可是，当潘东子真正举起了斧头，瞪圆了眼睛朝惊恐得张大了嘴巴的胡汉山身上砍去时，我不由自主地一下子捂上了眼睛！既而是浑身的冷汗！——潘东子，这个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孩子怎么敢去用斧头杀人？？！！</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可是，黑暗中穿来来了坐在后面的老师们，大人们的掌声和欢呼，于是整个教室里都开始响起了掌声和欢呼，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颤抖跟着拍起了手，可是心里的一个疑惑也也扎下了根——潘东子真的可以为了报仇去用斧头杀人？他的胆子怎么那么大？？？</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但是所有的人都在鼓掌欢呼，难道，是我错了？？？</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div><div>&nbsp;</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好了，这就是我想讲给大家的三件事，不过我要再分别给它们做一下补充：</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第一件事中和我一起“创作”一起挨打的那个兄弟，和我家住得很近，是我非常非常好的朋友。打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就再也没去干那种游戏了，由于他本来学习成绩就不好，到了初一就不念了，然后一直在一个中型城市里打工，现在在一个城市的酒店里负责养鱼，有好几年过年都没回家，我也好几年没看到他了。</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第二件事中，和我一起画画的两个同学，其中一个是我有些亲属关系的哥哥，也是邻居，他也是到了初中就不念了，前年结的婚，现在已经有了儿子，我们每年回家都在一起玩，喝酒，有一次喝醉了我跟他说：你那时的水平，比得上现在一些学美术的大学生！他笑：我他妈的也后悔死了，可那时谁也没告诉咱们画画也可以出息啊！而另一个同学，甚至连初中也没上就不念了，据说好像去跟一个做生意的去南方做了打手，之后回来在家里闲逛过一阵，我们见过面，然后听说过派出所正在抓他，最近几年也没了他的消息；而我，打那以后几乎就没再画过画，而我现在的画画水平，只能是那时的一半水准。</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第三件事。一个月前和同事喝酒，由于干的都是和电影有关的工作，大家就侃些关于电影和社会等方面的东西。于是兴头上，我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当时引起了小飞同志极大的愤慨，并且对我的想法给予了无情的肯定。而且据他说，还有一个非常知名的人物，也曾经对此发出过和我一模一样的疑问。最终我们得出了一个结论：“所有的人都变态，你就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变态的世界了。”这让我心底长久以来的不安终于得到了安慰。</div><div>&nbsp;</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我不知道我的经历能否代表全部，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们都是生活这个国度里的子民，一些公式的，传统的，强制的东西，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入了我们的思维，让绝大多数的人一辈子都无比兴奋和感激地面对着那些明明很可怕，很丑陋的东西。就像现在课本上的“卧薪尝胆”，难道这种宣扬仇恨的东西不令人毛骨悚然？难道“愚公移山”的精神真的就那么完全值得称道？难道“万恶的西方社会”真的就那么一无是处？难道“三大战役”中杀死那么多同胞就真的值得赞颂？……</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 因此，我一点也不恨那些对我的“天赋”给予无情打击的老师，因为他们没有恶意，他们也只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他们同样是这个制度的牺牲品——他们早以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div><div>&nbsp;</div><div>&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现在，请给我一个答案吧：）</div>

山中客

<div class="msgheader">QUOTE:</div><div class="msgborder"><b>以下是引用<i>傅培宏</i>在2006-6-28 16:03:43的发言：</b><br/><font size="4">我没遭遇，但能理解。中国的教育就是这样一巴掌一巴掌的打掉了孩子们的创造性。</font></div><p>赞同！</p>

傅培宏

<font size="4">我没遭遇，但能理解。中国的教育就是这样一巴掌一巴掌的打掉了孩子们的创造性。</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