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纸条：生活是宽阔的

老船 · 发表于 2006-3-6 09:20:00

??一 ??有一次我去深圳本地一个不太知名的地产开发商，采访他们的老总。在这个公司的前台宣传板上，我看到了一个口号。中国人都喜欢制造口号，中国的企业也一样，比如海尔的“真诚到永远”，不过我一向怀疑这些口号的实际意义，——如果你不买他的电器，恐怕他就没那么真诚。而这家开发商的口号之所以让我记忆深刻，是因为他有所不同，这个口号是“——挺住就是一切。” ??挺住就是一切。虽然后来我知道这口号不是他们的发明，但一直感慨万分。看似浅显通俗的六个字，实际上充分展现了一种生存，或者说是一种生活的状态。而这种状态，似乎与大多数人完全切近。这六个字中，既可以品到悲壮的味道，又可以看到勇敢的斗志；既有自知之明，又显示了决心。确实是简明扼要的说明了这个公司，这个城市，这个城市里的人们，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态在生活。 ??深圳人是年轻的，因为如果你不年轻，要么你已经被淘汰，要么你就象万科的老总王石一样登山入海去了。实际上，后者也是一种淘汰，不过看起来光彩一些罢了。深圳人是弱肉强食的，在这样一个彼此狩猎的氛围中，你不吞并别人壮大起来，那就只有被当成食物壮大了别人，除此别无选择。同时，基于以上两种情况，深圳人是浮躁的、抑郁的、感性的、近乎疯狂的。他们知道自己的弱点，因而他们力争把自己的优点发挥到极致以让人忘却那些缺点；当他们处于一种面对事业的幻想时，他们是这个时代的中国人里，最富于天分的诗人；但除此之外，深圳人的弱智也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生活，他们不会完善自己的精神世界，不会抚慰自己，不会抚慰别人，乃至不会消费。 ??可是，生活是宽阔的。一生之中倘若只是为了一座房子，一辆车子，一个妻子，一个孩子，一个位子，那样的一生虽然无可厚非，然而却不断被子孙后代复制着，既而粘贴到以后的岁岁年年。人，要怎样活的象你自己呢？要怎样活出独特的一份呢？ ??一位信仰佛法的姐姐告诉我：要活出你的价值。而我，作为一个挣扎在这座城市角落里的，一个弱小卑微的诗人，我的所失所得，我的悲欢离合，我的幻想梦境，乃至我的道听途说，究竟要怎样把这些日子的碎片，整合的“有价值”呢？如果说一个诗人的价值在于诗歌，这立刻使我反向想到了海子。一个尘世中除了诗歌什么也没留下的孩子。他是有价值的，我们谁也不否认。可是类似于海子的境遇，谁又能无动于衷的，心安理得的去接受呢？——这不是耐不耐的住寂寞的问题，这是生活态度的问题。最好的东西是什么？最好的东西当然是幸福的生活。所谓崇高的理想，所谓伟大的创造，若非都有一个借口：制造幸福生活。那么，他们还能崇高的起来么，还能伟大的起来么？——那么，假如现在就可以去追求幸福，干吗还要去争着崇高争着伟大啊。 ??所以我始终有一个信念：生活是宽阔的。总有那么一种生活，它游离于这个时代的所谓“主流”之外，既不制造时代的意旨，也不盲从时代的洪流；这种生活的触角应当符合老子和庄子的人生理想，既非一味的消极逃遁，也非一味的汲汲于世。它很象我那位学习佛法的姐姐，所说的澄明之境。但在我的理解中，无处不有我，就是忘我；处处是我，也是忘我。在物质时代的烦嚣中求得宁静，在命运的捉弄和冷落中求得祥和；在大悲大喜，在有分有合的人生旅途中坚强的挺住，就是一切。我想这不仅是一种生活态度，更近乎于一种生活哲学，——在我们无法企及生活的艺术，艺术的生活时，先找一个这样的栖息之地，是很有必要的。 ??二 ??我宣称离开一个女人时（事实上，只是说说而已），也曾这样说：生活是宽阔的。世界上象我这样的男人很少，但是比我优秀的男人一定很多。如果把这种“狡辩”推而广之，人的所得所失便都轻了。所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只是看到这种辨证关系的人，却往往是那刚刚失去什么的人罢了。但如此，尚不算智者，只有不再看到得失的人，方称得上“太上之人”吧。 ??倘若不是太上之人，不能忘情，那我会祝贺你。这世间若能分为两半，其一是有情之境，虽烦乱而过瘾，在细节的沉浸中忘我，也是一种世俗的修行。那么该哭便哭，该笑就笑，一切随行就市。最终该死时死了，那些琐碎片段也就灰飞烟灭了，这是“心隐”，比隐于市的大隐还要高明的。这也是一种人生的圆满，大部分人不能青史留名，是因为他拿了今生今世的幸福生活来交换的，一点都不亏。幸福总是平淡的，平庸也不是谁都会有的福分呢。开玩笑的说，只有出类拔萃的人才是真正痛苦的人，很多动不动说自己痛苦的人，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倘若你非要做“太上之人”，要忘情，要遗世而独立，那么我会同情你。因为即使人死掉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还会被这世界的尘土所污，你的意欲都会存在一段时间。更不用说你现在还活着，正看我写的垃圾文字呢。活着，我想大家都知道这个词语的分量。 ??既然活着，就永远难以到达真正的清净无为。不是你选择生活，生活在选择你呢。活着，勇敢的活着，无耻的活着，狗一样活着。。。。。。 ??谨以此文祭奠我内心曾高贵不屈的部分。 ?? ??2005-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