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难忘的师生情
刘善仁
2022年12月25日,李忠义老师与世长辞,终年八十三岁。 我1965年考入诸城一中高中十级,李老师给我们十级三班任班主任,教我们数学课。当时他才26岁,是诸城一中最年轻的教师。 李老师老家是当时的枳沟公社乔庄大队。他那时还没结婚成家,属“单职工”,所以每星期六下午,在同学们离校回家拿饭时,他也同时骑自行车回乔庄老家。 其实从初中他还没给我们任课时,我就与他熟。我的老家是邱家七吉村,与李老师的老家乔庄一样,同在诸城一中西边,潍徐公路路北。我步行15里就到家了,李老师还要再往西骑行20多里路才能到乔庄。 在每星期六下午回家的路上,我常常遇到李老师。我因为身体不好,走路困难,李老师常常下车,用自行车载着我,骑到东吕标庄前停下,我从这里下公路,再往北步行一里多路回邱家七吉,他继续骑车向西走二十多里路到乔庄。 升到高中,李老师成了我的班主任。我作为他的学生,他更关心了,甚至如果他某一星期六有事,不回家了,还特意到班里告诉我,让我提前走。我非常感动!这几里路对别的同学来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他们一出校门,一溜小跑撒个欢就到家了!可我不行,步行这15里路,很难很难的。后来,母亲为了照顾我,不让我每星期六回家拿饭了,母亲吩咐我的弟弟善义星期六给我送饭。这样,我星期六回家的次数少了,李忠义老师在路上遇到我的机会也少了。 高一下学期,已经感觉到了文革风暴来临前的阵阵凉意。刚开始,文革还仅仅局限在课堂上,校园里。毛泽东接见红卫兵后,文革像闪电燃起的山火,借一阵狂风,突然席卷整个中华民族,把全体国民都卷入漩涡。这时候的诸城一中,已经停课闹革命,大部分学生每天到校看看就走了。 一天下午,李忠义老师在校园甬道上碰到我,问我,“今天想不想回家?”我说我想回家。他说,你准备准备,到校门口等我。一会儿,李老师骑着自行车从校园里出来了,说:上车! 我虽然迷惑,但没多问,爬上自行车后座就和李老师上了回家的路。在路上,老师说,“你看一中还像不像所学校!”他接着又说,“我回家办点事,顺便把你送回家”。我这才明白,在这么乱的情况下,老师还想着我走路困难,回家不便!我坐在老师后车座上,感动不已。 1968年12月5号,我们诸城一中高中十级毕业了。班主任李忠义老师和羊口盐场驻班工宣队队员与我们一起照了毕业合影。同学们各自回乡,三年的高中求学经历,划上了句号。离校那天,我们万般不舍。当时全县只有诸城一中一处高中,四个班。上高中,哪个不是意气风发,豪气干云。可是一转眼三年过去,大学停招,我们又两手空空,回到家乡。 我回乡当了赤脚医生。五年的时间,参加了三次枳沟医院组织的“赤脚医生培训班”。当时枳沟医院与青岛人民医院是挂钩单位,培训班上都是青岛人民医院的资深大夫来讲课,每次办班我都踊跃参加。从他们的课上学到的医学知识,让我终生受益。但从邱家七吉村到枳沟医院近30里路,当时我没有自行车,为赶时间,等不到公共汽车就只能步行!1971年的一天,我在东吕标村前公路上等了很长时间,也没等到公共汽车,怕耽了培训班的课,就上路步行去枳沟医院。走了一段时间,过了西吕标大桥,正走着,从后面过来一辆自行车,在我跟前停下了。我一看,是李忠义老师!他脚一落地,就说,来,上车!我当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毕业三年了,又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老师!我抓着老师的胳膊,不管不顾,泪水直流。离开学校多年了,我依然还要坐在老师的车座上——我焦急、惭愧、无奈,很不是滋味。 到了老师的老家乔庄前的公路上,我说,老师,到这里吧,你下公路回家,到医院的这点路我走过去就行了。老师说,到枳沟医院还有5里路,我把你送过去吧。我没说什么,老老实实地坐在后车座上,直到医院的大门口。下车了,我拉着老师的胳膊不放,呜咽无语。老师上了自行车往回走,我一直看着老师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我怎么才能顺利度过这一生——在别人眼里的小事,在我的身体条件下,是无法逾越的大事!但我不能在老师的车子上待一生,终究在某一个站口要下车,走自己的路啊…… 风吹岁月,时光荏苒。李忠义老师与世长辞,驾鹤西去了,我也到了古稀之年。回忆往事,感慨万千! 想念你,我的老师及老师自行车上那个颠簸的后车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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