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欢的小狗

龙城风铃

——  所有的寻找和等待，都是为了爱。

风似乎停了，眼前模糊了，光影于模糊中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全是光……光影中走来一个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欢欢！我张了张嘴，但是已经发不出声音，是你吗？抚摸着躺在地上我渐渐变凉的毛皮……
“这是谁家的小狗？”
“不知道，是流浪狗吧，看它多脏。”
“它流泪了，好可怜的小狗。”
……
欢欢。
欢欢，倘若说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期待，那就是你吧。只有你。

那时我很小。我们兄妹三个吃完最后一口奶就被扔在了马路边。他们说，我们是最普通的长毛小狗。
哥哥呜呜地哭，声音里有愤怒和委屈。
姐姐惊恐地蜷缩在一块石头旁，她怕那个盯着他们，身上充满血腥味的男人。我到处爬行，到处寻找，希望可以有一处温暖的怀抱。
不久，哥哥被带走了，姐姐也被带走了，那个有血腥味的男人踢了我一脚，“太小了，长大费事。”

下雨了，轮到我趴在那块石头旁，孤苦伶仃。
一双脚带来了一片无雨的天空。
“小狗狗，没有主人了？我带你回家吧。”一双温暖的大手抱起我，从此我有了名字，我是欢欢的小狗，叫莫提。
妈妈说，我身上该有三百只跳蚤，“不对，妈，足有三百零一个。”欢欢抱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我哈哈大笑。这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子每天带我去跑步，一人一狗，阳光下欢欢跑得飞快；月色下我跑得飞快。“莫提，快跑快跑！”欢欢大喊，我又摔了一个跟斗，惹得欢欢跑过来抱住我笑。
“你这只傻狗狗。”我舔舔欢欢的脸，这样的日子，我的心里满是欢喜。
欢欢去跑步，带着我；打球，带着我；***，带着我；跟一个女孩子约会，带着我；去爬山，他也带着我。
“不行，”妈妈说，“莫提还是只小狗，爬不远的。”
欢欢把背包拉开一道口，把我塞进去，拍拍我的脑袋，得意洋洋，“这不就得了。”
“莫提，我们去旅行吧。”
我是这么幸福的一只狗。只要跟欢欢在一起，所有的空气里都是阳光，我不在乎去哪里。

有一天，欢欢买了一大包我最爱吃的鸡骨头，摸着我的头说，“在家乖乖地听妈妈的话啊”就走了。这次，他没带我。

鸡骨头放馊了我也没吃，我天天趴在门厅盯着大门，等待欢欢像往常那样咣当开门，大声说，“莫提，我回来了。”
“唉，这只小狗，欢欢去上大学了啊，他得过些日子再回家，我们好好地在家等着他。”
没有欢欢的日子，风都是懒洋洋的。爸爸说，莫提长大了，连我都跑不过，他不知道，没有欢欢的笑声，没有欢欢的身影，太阳和月亮都不再奔跑了。

很久以后，欢欢终于回来了。我扑上去，抱住他的腿又哭又笑，他摸着我说，“傻莫提，我这不回来了吗。”
欢欢回来了，可是回来的似乎不是我的欢欢，他不再大笑，跑起步来总是忘了我的存在，那个常常跟我们一起的姑娘再也没出现。有时，一人一狗去爬山，山是静的，欢欢是静的，我自己喊叫几声，山似乎更静了。
那个默默坐在山顶夕阳下的欢欢，显得那么寂寞，那么孤单。
如果他也是累了，我多想像当初他抱着我那样，能够把他抱在怀里，带他回家。
我蹲在他面前，舔舔他的手，望着他轻轻地叫，“欢欢。”
他低下来，摸摸我的头，“莫提，人的世界，你不懂。”

欢欢走后过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回家。妈妈经常守着电话，却很少说话，爸爸的烟蒂呛得我直打喷嚏。
欢欢，我想你。
想念你的笑。
想念你的阳光。
想念你的奔跑。
可是，哪里都没有你。你在我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终于有一天，趁爸爸不注意，我踏上了寻找你的旅程。
沿着所有我们走过的地方，沿着去向那个女孩家的路，沿着记忆里我们爬过的山，走过的水。你说，“莫提，我们去旅行吧。”
欢欢，没想到，这个盼望已久的旅行只有我自己。忍饥挨饿，风餐露宿。
我只希望，在这个有点孤单的世界上，找到你，那个给我希望，给我温暖的你，让我抱抱你，把你带回家。
……
直到有一天，我倒在这里。

欢欢，你在哪里。
你说，“人的世界，你不懂。”我永远无法告诉你，无论哪个世界，倾心付出过的，走过桑田，路过沧海，也还是刻在心底，永不消失。

光暗了，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我闭上眼睛……
欢欢，我也永远无法告诉你。世间，如你一样，所有的寻找和等待，都是为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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