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星班的小姐们 （第五章）

明诚新春

第五章

海雾笼罩着岛城。

一列满载乘客的列车，还在人们的熟睡中，就轻轻地、缓缓地驶离了东方市。坐在列车窗口的欧阳梅芳揉一揉惺忪的睡眼，朝窗外望一望，海雾还没有退去；她又看一看对面的母亲，母亲正向她微笑着。

“妈，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老家？”

“还记不记得我去接你回城的情景？”林枫没有直接回答女儿。

“怎不记的，在车站上，我不愿离开，跟您闹。”欧阳梅芳回答着。

“梅芳，今天妈妈带你起早赶路，就是想早一点到家。”

欧阳梅芳会意地笑一笑，又向窗外望去。这时，海雾已经开始渐渐地消散，大地也慢慢地由近及远地明朗起来了。她有些贪婪地向远处了望着、了望着……。昨天，她跟妈妈整整忙碌了一个下午。为了给外婆带去一些临时的物品，给干爹、干妈、妹妹买几件称心的衣服，她们竟跑了好几个大商场。买衣服的时候欧阳梅芳特别地动脑筋，那布料呀，颜色呀，都要她看中才行。虽然离开沂蒙老区已经十多年了，但他们的音容笑貌还非常清晰地深印在她的记忆中。她小的时候，真不知道还有正在受改造的亲生父母，只知道干爹、干妈就是她的亲爹、亲妈。干妈两个干瘪的乳头上，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妹妹。春去秋来，她俩在干爹、干妈的呵护下渐渐长大了，可饥饿始终威胁着她们。

一年的春天，欧阳梅芳被饥饿驱驶着，独自一人向村边的山崖走去。她来到了那棵刚刚长出榆钱的小榆树下，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劲儿竟爬到了树梢。她贪婪得一边摘下榆钱一边吃着，把一切危险都给忘掉了。干妈找她到这里，看到此情此景，吓得目瞪口呆，急急地向树下跑来。说时迟那时快，当干妈看到她像一片飘飞的树叶从树梢上飘落下来的时候，不觉大汗淋漓，箭一般地来到树下，用她那有力的双臂把她接在了怀中。可干妈脚下一滑，竟跌下了山崖。尽管她的一条腿折断了，而欧阳梅芳却安然无恙。这可给当民办教师的干爹增加了负担。他一边给学生上课，一边照料着躺在土炕上的干妈。整整一年的时间，干妈才下了炕……

林枫看一看一直望着窗外的女儿，知道她的思绪已经飞向了那一片神奇的土地，女儿跟那一片土地有着不可割舍的深情啊！不！不只是女儿，还有自己。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沂蒙人，那沂水蒙山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自己的脑际，让她回忆起过去的往事。

父亲去世的早，母亲风里来雨里去，把她拉扯长大。不知是上天地恩赐，还是命运地安排，从小爱唱沂蒙山歌的她，竟被一个来沂蒙老区战场上拍电影的老导演看中了。直到后来才知道，那位电影导演就是欧阳志华的父亲。在他的精心培养和谆谆教诲下，她和欧阳志华同时走向了电影艺术的道路，并且都取得了辉煌的业绩。

天有不测风云。正在他们要立志为电影艺术事业攀登高峰的时候，那场轰轰烈烈的政治运动开始了。那时，欧阳梅芳刚刚出生，她和丈夫又被迫下放劳动改造，这样就不得不把孩子寄养给别人。这时，林枫和丈夫欧阳志华想到了沂蒙老区，想到了母亲。可母亲孤身一人，又年迈多病，怎么能照料好一个孩子？再说，吃奶是一个大问题。他们踏破铁鞋，终于在母亲山前的村子里，打听到有一个刚刚生下孩子的妇女，她就是后来欧阳梅芳的干妈。送孩子的那天晚上，天空飘着鹅毛大雪，林枫和丈夫交替着抱着孩子，艰难地爬上了山梁。一会儿，他们已经筋疲力尽，眼睁睁的无力下山。怎么办？难道要冻死在这里吗？正在他们忧愁的时候，发现有两个黑乎乎的影子顶着风雪爬上了山梁。原来欧阳梅芳的干爹干妈在家等得心急，上山来接他们了。那天晚上，他们终于下了山。在那间低矮的用山石垒砌的屋子里，熊熊的炉火温暖着他们，他们倾心地交谈着，两个电影艺术家更深刻地感触到了沂蒙山人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