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乡村篇（六）挖野菜

生活圈

挖    野     菜   

       二伯家养了两只猪。在那个人都吃得很单一的岁月里，猪的主食只能是野菜。娟姐和燕姐放学后的任务永远是挖野菜，这件令她们早已厌倦的任务却让我心之向往。

        奶奶家没有养猪，只养了一只大鹅和几只鸭子。大鹅的名字叫大白，它全身雪白，头上顶着红红的花冠，眼睛虽小却又黑又亮。它的脖子很柔软，时常炫耀地摆来摆去，它还喜欢踱来踱去在地下留下片片像枫叶一样的脚掌印。那几只灰色的小鸭子环绕在它的身边，仿佛它的仆人。爷爷每天去山坡上拾草时总会顺便给它们带野菜回来，我也就失去了可以去挖野菜的机会。

        “挖野菜的走喽……”娟姐约小伙伴们的呼喊声在前街响起。我抬头看看正在烧火的奶奶，奶奶好像猜透了我的心，一边从锅里摸出一个热气腾腾的小馒头递给我，一边说：“饿了吧？先把这个馒头吃了，然后跟着娟和燕去挖点苦菜和荠菜给大白败败火，它这几天不爱动弹。”一股刚出锅的馒头特有的麦香味直沁鼻底，我不由地使劲吸了吸鼻子。馒头太烫了，我左右手来回倒着，嘴里不停地吹着气试图吹凉它。

        “挖野菜喽！挖野菜喽！”街口又一次传来娟姐的呼喊，我赶紧把小馒头塞进口袋，挎上柳条筐，拿上小铲子，几乎是飞奔着来到街口。街口的大石头旁边或站或坐聚集了好多小伙伴，她们都挎着柳条筐，手里拿着一摞煮熟的凉地瓜干，一边吃一边在谈论着什么。我把馒头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地咬了一口，这个小小的举动让热烈的谈论声戛然而止，小伙伴们直直地盯着我手里的馒头，我甚至能听到她们拼命咽口水的声音。“好吃吗？香吗？……”
       “ 走了，走了，今天我们去后林挖野菜。”娟姐适时地打断伙伴们对馒头的垂涎欲滴带领大家向后林进发。燕姐故意落到最后跟我一起走，小心翼翼地提议用她的地瓜干换一小口馒头吃。我看了看所剩不多的馒头，又瞅了瞅那丝毫引不起食欲的地瓜干，断然拒绝了。分明地，一抹深深的失望掠过她的眼底。

        后林到了，竟然不是我想象中的一片树林，而是在村北边两块断壁残垣后面的一望无际的麦田。刚刚经历过严冬的小麦在春风的沐浴下都换上了绿油油的新装，微风吹过，它们摇曳着身姿，尽情舞蹈着……极目四望，一簇簇、一蓬蓬不知名的野菜，它们在寂寥的沟沿、路边肆意地生长着。更多的是那么一两抹悄然地杂于麦苗中，平淡无奇，甚至畏畏缩缩，仿佛跟我们捉着迷藏。

        我不认识苦菜和荠菜，娟姐拿着挖出来的苦菜和荠菜教我辨认了好几次，我依然分不清楚。我总是把叶子同样长着不规则锯齿的灰菜误认为是荠菜，而把车前草当成苦菜。燕姐就在我的旁边，她并不理我，兀自挖着她的野菜，不一会儿，她的柳条筐里已挖了半筐野菜，而我却连筐底都没有盖满。

        “回家喽，回家喽！”娟姐的呼喊声在麦田上空响起，我看了看装了一些灰菜和车前草的柳条筐，无精打采地跟在小伙伴们的后面，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忽然，我感觉柳条筐一颤，扭头一看，竟然是燕姐抓着一大把她挖的苦菜和荠菜往我的筐里放。

        袅袅的炊烟在村庄的上空飘起，我和燕姐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时地偶遇上坡归来的村人们：“婶子，上坡回来了？”“嗯，挖野菜来？挖了那么多呢！真能干！”……我故意把柳条筐重新挎了挎，骄傲地享受着村人们的夸赞。

       回到家，奶奶赶紧把荠菜，灰菜，车前草和苦菜混合在一起剁了，让我去喂大白。菜倒进石槽里的瞬间，几只小灰鸭争先恐后地把石
槽挤了个水泄不通，而大白并没有依靠自己的个头和力量去争抢，只是跟在鸭子的后面捡拾它们不小心甩出来的野菜吃。

        我拿了更多的野菜单独喂大白，而我的心弦也被大白深深地触动了：大鹅尚且知道谦让和共享，我呢？……

        在我懵懂的年龄，大鹅和燕姐用行动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让我明白舍得和包容的深刻含义：只有舍，才会得到更多；只有包容，才能赢得更多。

        我渐渐长大，这两个品质成为我获取友谊、赢得人生的人格魅力……

作者：程芳